“房中”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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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陈学文（1958-），男，江西南昌人，主任中医师，主要研究方向为中西医结合男科的临床诊治。

【摘 要】 “房中”又称“房中术”，归属于古代房中医学。房中在学术理论上，与古代“阴阳学说”和“天人感应”理论有着密切的联系。房中术在其形成和发展中，颇受道家和儒家等哲学文化思想的影响，因此在性文化史上经历了一个由盛而衰的过程。竹简《十问》、《合阴阳》和《天下至道谈》被视为现存最早的房中经典著作，从其内容来看，主要是关于房中术的阐述和房中养生的探索。房中术的二个基本要素是“采阴”之术和房中气功导引术。房中术被视为师法于道家的男女合气猥亵之术遭到禁锢，但在另一方面，有关房中术与“子嗣”及“种子法”，在部分医家的医籍中可窥见一斑，特别是房中与性治疗等描述，《医心方》中的论述极其丰富和详实。由于中医理论及临床医学水平的发展和提高，促进了房中术在性中医学方面的发展，如今以科学的态度来看待房中术也将成为中医研究的一个热点。作为中国特有的房中术，在帮助人们摆脱性困扰，为人类生殖健康服务方面仍将为造福人类而产生新的历史意义。

【关键词】 房中术； 七损八益； 子嗣； 性治疗； 生殖健康

“房中”又称“房中术”，归属于古代房中医学。后者今人称之为性中医学，房中属于学和性医学的范畴。远在黄帝时代，古人就认识到人类的不仅仅是生殖行为的需要，还十分在意房室生活――思想如何借助来保全真气以养生，产生了独具东方特色的房中术，以此来达到延年益寿的目的。房中术作为人类“文化进化”的一部分，在其形成和发展过程中，深受古代哲学和文化思想的影响。同时，作为性哲学的一部分，对世世代代中国人的性观念有着根深蒂固的影响。

1阴阳・房中术・七损八益

古人认为宇宙与人类有着密切的关系。在自然界的大生物圈内，人类以及万事万物的变化，都是阴阳交互作用所产生的“生生不息”的过程。正如《内经》所云：“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人类世世代代得于繁衍，生生不息。男女阴阳交合不仅仅是满足于生殖行为的需求，对于男子来说，它又是唯有通过合以吸取女子“”来不断滋补和强化体内“阳精”的一条途径。依据“天人感应”的理论，在“拟自然化”的情况下，合乃是阴阳两种宇宙力量在人类身上的具体展现。

房中研究最早始于何时，尚不十分清楚。一般来说房中始于黄帝，这也许是后世好事者的一个依托，好比许多别的事物大都追溯到黄帝一样。如竹简《十问》[1]一开始就借黄帝与天师、大成、容成等相互对答来探讨房中养生的问题，最初研究房中术的大概是容成、彭祖及其随后的素女等几人。古代医家认为，人类普遍存在不到“天年”就出现生殖机能过早衰退的现象，究其原因是不待完全发育成熟就肆意行房交合；或以酒为浆，以妄为常，醉以入房，急暴交合；或不知持满，滥施淫欲，致使真精耗竭，乃百半而衰，归根结底是不善于保全“真气”，期望借助房中以养生，采阴补阳以“治精”，操练房中气功导引以“治气”。所谓阳精得之补，精气化生运于丹田，藏于命门则精壮不虚，精气不亏则真气保全方得于延年益寿。

采阴补阳是阴阳交合除外生殖的第一所需，就房室养生来说，男性有着比女性更具重要的意义。在人类的反应过程中，与动物的区别最显著之处在于人类存在女性。房中医家早已认识到了这一“进化”的特别意义，施于房中术对于女性来说重要的并不在于的和满足，而是甚多分泌的“阴液”对男性的补益作用。这可以从竹简《合阴阳》[1]关于人类的步骤方式以及女性性反应的描述得于佐证。

在人类活动中，触觉是最基本、最广泛而又最原始的一种厮磨，它是构成前奏的主旋律。我们从《合阴阳》一文中的描述来剖析女子性活动及性反应的全过程，同现代性学家的描述可谓是如出一辙，因此被冠以“采阴”之术。文中虽然讲授的是按摩手法，行气导引以使全身气血流畅而兴奋，但我们不妨变通称之其为性前调情。如果将采阴之术比作房中术的指导，则其对生殖或性健康的积极意义是不言而喻的。房中医家对女性兴奋时阴道分泌物的变化，表现出异乎寻常地关注，这也许是受物为所用的观念的驱使吧。除了女子阴器的外，还包括要吮吸女子口腔的“玉津”。古人有关女子性反应的描述，大多来自直观的判定，而非主观的意断或感受。如“五欲”、“五音”、“五征”、“八动”等，这些大多是关于呼吸、、肌强直等生殖器以外性反应的各期变化，但叙述的最多、最细的则是关于阴道分泌物的视觉和嗅觉的变化，并且试图就所有这些直观变化做出某种合乎情理的解释。

以上所述高潮表现时，未曾提到男子的反应及动作，何以古代房中大家要舍弃男子这最后的性释放和满足呢？在他们看来采阴补阳能否达到目的，关键就在于能否保持精气不致外泄，即所谓的“生返”。倘若一旦，体内和吸取的将随之一同外泄，这可就前功尽弃了。因此，合房时男子应该保持在阴道内的长久摩擦以及对阴道内不同部位给予刺激，要有快慢节奏感，同时也要采用不同的姿势以增强刺激，但决不能有动作，这便是“十修”、“八道”、“十动不泻”等男子交媾内容。在这阳精动摇之际，须即刻退出而不致泄精，意守丹田，接着操练房中气功导引，吞服舌下津液，呼吸吐纳，使阴阳之精气与宗气、津气聚合，形成人体之真气，延脊柱运其上行，还精以补脑，因此才能耳聪目明、筋骨强健、精力充沛而延年益寿。“房中之事，能杀人，能生人。”就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一样。

竹简《天下至道谈》[1]论房中的“七损八益”主要是关于房室生活的补益和损害表现。所谓“八益”即指房中的基本法则，确切地说就是指气功导引与两媾活动相结合的八个步骤和方法。若是照此去做则会得到房中的补益作用。所谓七损即指交合时出现的交媾痛、阳痿、、阳强、不等障碍的病症。《玉房秘诀》[2]也有关于“七损八益”的条文。该篇所述全是关于不同及其交媾动作和频率等内容，未见有关房中气功导引的内容。其“八益”乃指月经病和女性障碍等病症的性治疗方法。至于“七损”与上面所述基本相似，治疗上仍旧采用不同的及其方法。在其所介绍的治疗法则中都特别强调的一点即是：“今女自摇精出，止、男勿快。”从中不难看出其治疗的法则和目的依然是贯穿了采阴补阳这一主题思想。不过，就性治疗内容的意义本身来说，确实存在可借鉴之处。

先秦两汉时期，房中术的形成和发展，在性中医学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也成为房中史上的第一个高峰时期，这一时期的代表著作《十问》、《合阴阳》和《天下至道谈》等三篇专著，内容上主要是关于房中术的阐述和房中养生的探索。在其它如《汉书・艺文志》所载两汉时期所流传的房中八家皆已失传的情况下，我们可以这样认为现存最早的竹简三篇“房中”专著，应被视为性中医学的经典专著。从理论上讲房中术属于学的范畴，它的贡献就在于通过直观的方法，探讨和研究人类的性生活和性反应，并试图通过房室生活来探索房中养生的积极意义。但是，房中术深受道家思想的影响，倡导采阴补阳之说和房中气功导引的道家之术，使其在行为学上被引入繁琐哲学的歧途。

2礼・子嗣・性治疗

儒家倡导“克己复礼”、“男尊女卑”的思想。在封建礼制下的家庭观念，讲的是子孙繁衍，代代相传，生生不息；讲的是一个“孝”字，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然而，屈以“无后”的压力，却又以最宽容的尺度来看待两性生活，在一派倡导节欲的呼声里，强调的是“子嗣”香火的延续。多数人一方面秉承儒家“传宗接代”的职责，私下采用的是源自道家的房中术。

阴阳交合，生命乃成。阴阳交合，受孕贵在阴以阳为用，没有阳气的作用，之化生难于完成。故欲求种子者，平时则要护扶阳气，勿使之过于耗散，更当节欲，即可保不失，又可保阳气不衰。而且，平日里要时常服食滋阴壮阳之品，不仅如此，合房受孕还讲究阳气的旺盛。故宜择旺相日，阳日阳时受精怀孕。

宋代医家陈自明指出早婚不利于“子嗣”，不利于优生优育，曰：“合男女必当其年，男虽十六精通，必三十而娶，女虽十四而天癸至，必二十而嫁。皆欲阴阳先实，然后交而孕，孕而育，育而子坚壮强寿”。明代医家万全则进一步地说：“然则求子者，男当益其精而节其欲，使阳道常健，女当养其血而平其气，使月事以时下，交相培养，有子之道也”。

关于“子嗣”论的“种子法”，有素女论所谓的“九浅一深”之法。唐代孙思邈曾提到这样一句话，即进火当至阴节间而至。明代万全亦倡导“九浅一深”之法，推崇“血盛受胎”之说，然万氏极为看重的还是男女高潮对受孕的影响，曰：“男女交合时，男有三至，女有五至，男女情动，彼此神交，然后行之，则阴阳和畅，精血合凝，有子之道也”。所谓“三至”意即肝、心、肾之情脏之气至，亦所谓定气、安心、和志。所谓五至还有五候之征，意即心、肝、肺、脾、肾五情脏气至或兴奋之征。

男女障碍疾病及其治疗，最早在帛书《养生方》和《杂疗方》[1]中有所记载，对于男性障碍疾病则偏于精气之虚衰而以药补之，或采阴补阳以治之。就女障碍如性冷淡则采用阴道纳药法治之。《医心方》在此方面的记载和论述是比较丰富的，从性治疗的内容来看，给我们有如下几点启示：第一，夫妇共同治疗原则，尤其是女性在治疗中的重要作用。第二，快速治疗方式，即坚持每天进行治疗共持续九天的集中治疗方案。第三，充分运用，即采用不同和交媾方式。第四，治疗的法则和目的，就是所谓的采阴补阳即和谐的性生活交流。在性治疗过程中，房中术的得于较充分地运用和发挥。诚然，障碍疾病的中医治疗，已形成一套较完整的理论和药物治疗方法。但是，药物治疗并不能取代房中术的房室生活指导和指导的临床效果。应该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将人类性生活看作是一种自然属性的本能，这也是治疗中很重要的思想。性治疗的关键是帮助人们去适应这种自然属性，在提高人类的自然性方面，房中术的运用起着不容忽视的重要作用。

汉代以后，以孔子为代表的儒家思想逐渐占居统治地位。而道家的房中术，在东汉以后进入了一个鼎盛时期。在这样一种儒、道二家思想相融、阴阳相间的性哲学观念下，房中学在内容形式方面渐渐地产生了一些变化，即向房中医学的转化。其在内容形式上不再限于房中术及房室养生的指导，更广泛地涉及人类的生殖生育、及其保健、性疾病及其治疗等生殖健康问题。如果说这一转化还存在着其他内在因素影响的话，那就是中医学理论和临床诊治水平提高和发展的促进作用。由此，房中医学在盛唐时期曾得于蓬勃发展，并成为性中医学史上第二个高峰时期。诚然，房中专著与《黄帝内经》几乎诞生于同一个历史时期，但是，却不及中医学理论体系的完善和临床诊疗水平发展的高度。关于房中术的有限论述，散见于历代医家的医籍之中，现存唐代以前有关房中术的论述，以日本丹波康赖所著《医心方・卷二十八・房内》[2]篇中记载的内容最为详实和富有价值，委实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研究房中医学的重要文献。

3性困扰・生殖健康

自宋代以来，由于深受封建传统道德和文化思想，特别是程朱理学思想的影响，使得性神秘和性禁忌长期以来困扰着国人。古代房中术也被视为鼓吹男女合气的猥亵之术而遭禁锢，其最重要的一个因素就是将“采阴”之术视为媾和之术。进入上世纪八十年代后，由于外来的西方文化和性解放思想不断渗透和冲击，许多青、中年人的传统性观念较之过去有了相当大的改变。当今中国以“核心家庭”为主体的家庭组合，表现在大多数人的不再是以生育为主要目的。人们的性观念尤其是已摆脱生育之苦的女性，她们热中于对富有性情趣和浪漫两性生活的追求和享受，也已不再是难于启齿而视为私生活的秘事了。

由于东西方文化思想和宗教信念的不同，东西方人的性观念和两性生活亦存在着许多不同之处。有位西方性学家曾说过类似的话，西方人思想的是如何使性伴一同回到床上去，而中国人则讲究的是床上所充满的诗情画意。近代著名荷兰汉学家高罗佩编著了一本反映中国古代人性生活的书籍叫《中国古代房内考》。作者书中列举了诸多古代中国关于房中的书籍，并在序言中指出，希望从事医学和性学研究的读者，能从译文中发现足够的原始材料，使他们的结论系统化。

我国著名医家吴阶平院士在1999年“泌尿外科（含男科）人才培训工程学列讲座”第一堂讲座时也提到了中国古代的房中术。1991年宋书功编著了一部荟萃中国主要房室养生学的书籍《中国古代房室养生集要》，作者在撰写本书的宗旨中提到，希望通过这本书以便在现代科学基础上产生出适合现代需要的新的中医房室养生学，为人类的健康、长寿和子孙兴旺发达服务。

由此可见，古代中国特有的性学“房中术”，决不应再视其为之术而被遗忘，应该以科学的态度加以认识和提高。古代房中学显著的特征在于房室养生与摄生地结合。房中养生现在应赋以全新的意义，即要为人们提供符合中国人传统的生殖健康服务。作为中国性学和祖国医学文化遗产的一部分，房中医学将会得到继承和发展。

参考文献

1 周一谋．中国养生学[M]sup．北京：中外文化出版公司，1988．

2 ［日］丹波康赖撰写．医心方[M]sup．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影印，19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