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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彩辩”到“雄辩”到“戏辩”到“花辩”到“儒辩”到……
在一个讲求注意力的时代不仅办网站、搞房地产要不断抢占概念制高点,我这段
时间发现连搞辩论都要不断推出新概念来俘获眼球,我在副标题中列出的只是其中的
一部分。甩开内涵增长的概念膨胀,在经济中带来的是泡沫,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辩论
中,也让人担忧。
回想在上一次大专辩论会中,我们队也被冠以“雄辩”之名,几个辩手还都被封
了个名头,将我叫个什么“独狐九剑”,听第一个人这么说还有点得意,没几天就觉
得无聊,评论嘛,说好在哪儿,不好在哪儿就行了,干吗非给带个大帽子。别人夸你
又不好反对,否则显得清高,只好偷偷脸红,觉得跟太平天国后期把什么萝卜白菜都
给封个名字好听的“王”差不多。外人看热闹,审美情趣从《水浒传》一路延续下来
,各路好汉功夫不论怎样,人人都有个响亮的名头,本无足为怪。但如果辩论的“业
内人士”也热衷于此道,这种虚假繁荣非辩论之福。
并非从这届辩论会才开始,但确实我有这样的感觉,辩论在以加速度走向浮躁。
在本届辩论赛中增加的一场表演更加让我有这样的困惑。辩论要发展固然要推陈
出新,但辩论创新的内核我以为绝不在于辩手穿一身花哨的衣裳,举两件晃眼的道具
,做几个夸张的动作,出现一些新名词。本来大专辩论赛的辩手要是放在几十年前都
能算作准知识分子了,刻意向“小燕子”发展有老茄子刷绿漆——装嫩的感觉。或许
是我的杞人之忧,我觉得这些招数可以让人一时觉得新鲜,但绝不会指向辩论的长期
发展,反而会让辩论肤浅化、平面化,湮没在《非常男女》、《快乐大本营》一类的
娱乐节目中,而失去其思辨性的独特魅力。辩论中有各式各样的新把戏出现,本无足
为怪,大浪淘沙,沉者自沉,但一些点评者对本届辩论会中出现的噱头,在我看来确
有甚过其词的赞美,虽然也许另有一番良苦用心,但恐怕有一些至少可以值得商榷的
导向性问题。
如果从广义的观赏性角度而言,办大学生电视辩论赛不如办名模辩论赛,炒作几
个美女辩手,收视率肯定飙升。但电视大专辩论赛之所以有独特的魅力,在于它与任
何的媒体节目都不同,是一种思维的体操。它以规定正反方的形式,把辩手的思维潜
力推向极致;它逼你打破偏执,换位思考,站在也许你乍一听不认同的立场上思考其
合理性,而这正是时代所要求的一个具有民主精神的公民的基本素质;它逼你开放头
脑,重构新知,解构在大多数人眼中就那么回事,实则远非那么简单的概念和问题,
它重视的不是结论而是“思”的过程。相比之下,让很多人不理解的是,大专辩论赛
所培养的并非斗争,而是重逻辑、讲道理的理性精神。
从媒体制作节目的角度考虑,迎合观众不代表就能赢得观众,一台大杂烩的春节
联欢晚会想办得大家都喜欢尚且不容易,何况辩论赛。如今可以说从大众传播的时代
渐渐地进入了分众传播的时代。在选择一部分受众群体的同时,就不可避免地要放弃
另一部分。莱里盐放少了,肯定有人要嚷太淡;如果不对自己的口味有自信,忙着加
盐,又会有人怪太咸。这种心态不稳定的最可能结果是,颠来倒去非但讨不了好,还
把大家的胃口都败坏了。其实一道菜咸有咸的做法,淡有淡的做法,只要功夫到了都
会有人喜欢。
造成这种心态不稳定的很重要一个原因,我觉得是过早地因为反面意见而轻下断
言,觉得一种辩论模式的内涵己经被发掘殆尽,似乎只剩下形式上的突破了,所以才
会过于刻意地在表层形式上追求并没有什么纵深感的所谓新意。有人在谈到中国文学
领域从诗经到唐诗的演进时说:“中国的诗歌经历了上千年才从四个字发展到七个字
。”但就在这似乎呆板的形式中;我们的先辈融入了磅礴辉煌的精神意境,千载之下
,其意弥新。返观一种辩论模式的发展的内在疆界要远过于森严律诗。所以说如果抛
开务实的观点,仅从爱好的角度来看,一种辩论模式中就蕴含着无穷的可能,足以让
一批最有才华的人用下辈子的努力来探索和突破。
如果说目前的辩论模式或规则要改革,我个人以为它最根本的指向不是倡导各种
噱头来实现表层意义上的观赏性,而在于相辅相成的两点:一加强思辨层面上的对抗
强度;二加强评价体系上的公正性。改变以往延续的重大段华美陈词、轻思维碰撞的
评判导向,这往往让善于感情饱满、做学富五车状、背诵大段陈词的辩手倍得风光,
而在他们之中很多至少在我理解是花瓶型的,他们在集体荣誉的名义下大量地侵占队
友包括教练的智力成果,成全自己青年才俊的美名,貌似谦虚,实已厚颜至极。假如
这种情况长期延续,使得越来越多富有思辨精神的青年人不屑于参加辩论,辩论的衰
落也就指日可待了,而在辩坛上有真辩手才会有真思考,有真思考才会有真辩论。
应该说辩论是一种高智慧的活动,自我标榜大辩若讷的人,更多情况下只有一种
自欺欺人的虚妄的智慧。就像物理学中在现有认知能力下对黑洞的研究,在辩论中,
如果放到整个文学的大背景下,也会有无数在目前的语言发展水平下像黑洞一样无法
表述的逻辑微妙和难于传达的莫名体验。也许是出于偏爱,我个人有一个不见得精确
的观点,即在所有媒体节目中,电视辩论赛属于在哲学意义上层次最高的一种,新闻
报道相对处于哲学中本体论的阶段,关注“是什么”;访谈节目上升了一个层次,相
对于哲学中认识论阶段,关注“认识到什么”;辩论赛则达到了语言论阶段,关注“
表达的是什么”。
足见身为辩手,路漫漫其修远兮。构造一个属于自己的逻辑库;拓展属于自己的
思维角度;探索属于自己的语境和表达方式,这样的辩手才会在参与辩论时体会“道
在其中”,才会把参与辩论当做自己心灵的盛宴,而不仅仅是获得名利的阶梯。当更
多的辩手以这样的目标来要求自己,即便辩论赛的规则不允许有任何的噱头,大专辩
论会也会有常新的魅力。
诚然一个人的智力和精力有局限,那些辩手面对的问题也许千百年来已在无数先
哲智慧的头脑中曾经萦绕,不要说超越他们,连爬上他们的肩膀都不容易,但一个辩
手至少用自己的头脑真诚地思考过,焦虑过,释然过,领悟过。
一个辩手应当意识到自己所从事活动的趣味层次和赢得掌声、鲜花的同时所伴随
着的使命。面对大众,包括评委的纷纭意见,用不着摆出坚持操守的悲壮姿态,但至
少不应该茫然。辩手的头脑总是长在自己的肩膀上,抒自己胸臆,作一家之言,方可
期辩论境界之说。辩论也许远不能成为你的终身事业,但不妨成为你的终身兴趣。如
公刘所言“诗人可以不写诗,但不能背叛诗”。至于曾见过不少名利双收的辩手;忽
做大彻大悟状,得出辩论无聊的结论,表示要金盆洗手,这种人往往当初便因为主观
和客观的综合原因,一路剽窃教练和队友的智慧,根本没有用自己的头脑辩论过。就
在昨天,看见了《南方周末》上的一篇帖子,题为《大专辩论赛越辩越糊涂》,文中
把大专辩论会比作“文化殴斗”,对怀着这样偏见的人很难说清楚什么。不过作者所
列举的一些问题倒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遥忆武侠小说也曾被视为低级趣味,难登大雅之堂,金庸先生如椽臣笔,不仅为
自己赢得了声望,更拔高了整个武侠小说在文学殿堂中的地位。而时至今日,在有的
人眼里,辩论仍然是一种小儿科的游戏,此非辩论之耻,乃辩手之耻也!
也许我总是改不了爱找茬儿的毛病,其实回顾前一段时间经历的本届辩论赛当然
更主要的是愉快的经历。其中又见到了很多钦仰已久的老师,以往为避瓜田李下之嫌
,而此次得尝促膝就教之愿,与平日关于辩论零乱所感大有可相对印证,参悟之处,
幸何如之。还耳闻目睹了武汉大学、电子科技大学等代表队在一些段落中和个人身上
所展现出的锐气、创造力和探索精神,动人花香不需多,更足证辩论之道不孤。
“一生几席话,身后有遗篇。”这是高峰先生为''''99国际大岁专辩论会所谱下的
一句歌词。不敢谬托知己,但此语实获我心,它可以代表一个辩手所追求的,甚至可
以说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境界,但愿与各位辩友包括热爱辩论的朋友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