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发展就必然产生交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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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键词]益州，钱荒，飞钱，印刷术，造纸术
[中图分类号]G63 [文献标识码]B [文章编号]0457-6241（2011）21－0039－03
开学不久，笔者到一所高中去听高三复习课，内容是人民版历史必修二。讲到古代商业发展时教师说：“继唐代之后，宋代也是一个商业发展的时代，尤其在商品经济发展的催生下，宋代出现了纸币‘交子’，这足以说明商业在宋代的发达程度，因为商品经济达到一定程度时，必然出现‘纸币’”。教师的话可以得出这样的逻辑关系：商业发展催生了交子；交子出现证明商业发展，而且商品经济达到一定程度时，必然出现纸币。
无独有偶，笔者以前听课也遇见这样一幕。
一位学生问：宋代同时期的扬州、洛阳等商业城市为何没有出现纸币？教师略微思索后说：这方面的资料老师掌握的也不是很清楚，但可以肯定扬州等地的商品经济发展不如四川”。潜在的意思是，扬州等城市的商品经济发展不如四川，因此没有产生纸币。
这引起我的思考：宋代四川出现交子，是否仅仅是商业发展的结果？换句话说，商业发展就必然产生交子吗？各种版本的高中历史教科书一般都表述为，随着商品经济发展产生了交子，其他原因很少提及。笔者认为，有必要对此问题做进一步的探讨，求教于同仁。
自人类社会产生货币以来，货币材料的变化随着生产力和商品经济的发展不断地变化，可以划分为：实物货币、金属货币、纸币（信用货币）。金属货币流通时间较长，中国早在殷商时代，金属货币就已成为货币的主要形式。随着商品交换规模不断扩大，金属货币特别是贵金属货币流通量的增长，已远远不能满足生产、贸易、金融等领域交易量大幅增长的需求，于是金属货币逐渐被纸币或信用货币所取代。纸币的产生必然是建立在商品经济发展的前提之下。对于交子的产生，不可否认，四川地区商品经济的发展是其诞生的主要前提。唐朝中期就有“扬一益二”的说法。宋代四川经济繁荣，商业兴盛；农产品丰富，丝锦、纸、糖等产业，都在全国处于领先地位；蜀茶代替蜀麻地位，成为四川主要外销商品。在早期商品贸易中，绢帛在相当程度上行使着货币的职能。自唐中叶后，铜钱日益排挤绢帛。北宋立国时，绢帛大体上已终止货币的职能。此时四川地区主要用铁钱，兼少量铜钱。因商品经济的进一步发展，钱币的需要量激增，往往供不应求。而且铁钱沉重，蜀道难行。为弥补和调节铁钱流通之不足，除了铸造铁钱以外，纸质的交子应运而生。因为纸币具有重量轻，使用和携带方便等优点。交子的出现正是缓解了货币供求的矛盾。
但是，就史书记载来看，唐宋时期，区域性商业发达的城市不仅仅只是益州（成都），比如扬州、广州等地也很发达。广州自西汉以来就是中国对外商贸往来的重要港口，至唐代时又发展成为岭南节度使治所。由于岭南本身的经济发展，加之水运交通的发达，以广州为中心枢纽的对外贸易极为活跃。《旧唐书》记载，王锷出任广州刺史、岭南节度使时，“西南大海中诸国舶至，则尽没其利……日发十余艇，重以犀象珍贝，称商货而出诸境。周以岁时，循环不绝。凡八年，京师权门多富锷之财”。商业发展程度可见一斑，至宋代继续保持繁荣局面。
扬州是唐后期重要的对外通商口岸城市，主要对日本列岛和朝鲜半岛通商。张祜“十里长街市井连”，杜牧“春风十里扬州路”，都是描述罗城（今扬州）十里商街的繁荣景象。
那么，为什么宋代的扬州、广州等地没有率先出现纸币呢？其实，益州（成都）出现世界上最早的纸币，决非偶然。除了商品经济发达以外，也具有其他特定历史因素及相关技术条件，如果不具备这些因素，只有商业发展，不一定会出现纸币。
这里必不可少的历史因素和条件，主要是：
1.益州战乱后，“钱荒”对交子的出现起到推动作用。
益州曾出现“李顺之乱”，铁钱铸造行业受到直接冲击，几个主要铸币机构“罢铸”。商品贸易发达，而民间钱少，商品流通受阻。人们不得不想方设法，另找方便的流通手段。在这种情势下，社会出现了私下以交子为市的现象，先是少数商人私自发行，后来有实力的富商联合发行交子。交子一旦介入市场，替代铁钱行使货币职能，铁钱沉重难用等诸多弊病便更加显现出来，于是欲罢交子已经不再可能。又因为私下为市，奸弊百出，引起争讼，社会不稳，这样政府不得不出面干预，唯一的办法只能是改造交子，完善制度，加强管理，使之真正货币化，为官方承认。于是一个新生事物诞生了。一般认为，交子最早出现于宋真宗大中祥符四年（1011年），原由十几户富商发行。12年后，即宋仁宗天圣元年（1023年），由官府接收。宋廷特令在四川设置交子务，作为发行交子的机构。由政府发行，且有现金准备，三年兑现一次，换发新交子，称为“一界”。它在三年内可替代货币，行使流通手段的职能。
2.交子的出现渊源于蜀地的“飞钱”，与当时信用关系的发展有一定的联系。
至迟在唐朝中期，飞钱兴于蜀，且盛于蜀。蜀地商品经济发达，多用现钱（即铜钱和铁钱）交易。由于“蜀道难于上青天”，剑南三川出现了携带方便的纸质的“飞钱便换”。唐代飞钱就是一种信用票据，准确地说是一种汇款票据，可称之为我国最早的汇兑业务。汇兑业务的特点是持券人在一地交款后，可在他地取款。这种汇兑方式在宋代继续存在（宋代仍称“便换”）。它的面额是根据实际需要临时填写的，它不是货币，更不是强制流通的纸币，并不在商品交易过程中起媒介的作用。但是飞钱为交子的流通奠定了基础，是交子产生的渊源。
交子渊源钱，但“飞钱”实质上只是一种汇兑业务，它本身不介入流通，不行使货币的职能。但是飞钱作为一种信用票据流通使用，自然在流通领域形成一种相对稳定和恪守的社会信用关系。这种普遍遵守的信用关系也是交子在市场行使货币职能的客观条件。铁钱持有者将铁钱交与交子发行者（最初是私人交子铺，后来是官府办的交子务），在预先印好的交子票据上填写钱数，划上密押，这种交子就可在市面上流通，也可以随时兑换。如果社会上没有一定的信用关系存在，它是不会使用流通的。
3.较为发达的造纸术和印刷术为交子的流通提供了技术条件。
纸币的问世离不开纸，更离不开印刷术。北宋的造纸业和雕版印刷业较前代有很大的发展和提高。四川是造纸业和雕版印刷业的重要中心之一。四川盛产麻纸，史书记载，唐玄宗时集贤书院每月都要求进贡大量益州麻纸。当时造纸工艺技术较为发达，人们已掌握了在造纸中加矾、合胶、涂粉、洒金、染色等技术。还出现了各种以鸟兽飞禽为图案的模底纸（即水纹纸）。同时四川自唐、五代以来，还是印刷业的中心地区之一。五代时期蜀国大规模雕版印刷《九经》，被视为当时的印刷精品。四川地区有雄厚的印刷业基础，这正是大批生产纸币的技术条件。随着纸币的发行，防止伪造的问题，也相应出现了。早在私商发行期间，交子的图案有“屋木人物”，用朱、墨两色填涂。还有各私人铺户的押字，“各自隐密题号”，以防伪冒。这无疑需要尽可能精密的印刷技术。木版印刷后来也终于被铜版印刷所取代，这都为交子使用流通提供了客观条件。
总之，商业发展自然是纸币产生的基本前提。此外，上述历史因素也不是可有可无，否则就无法解释益州首先出现交子的原因。教学中探讨历史现象，不能教条和死板，不能公式化的去看待历史问题。要以具体史实为依据，仔细研究和分析历史发展的具体过程，对历史现象的解释才能更恰当、更合理、更有说服力，才能把握科学性的尺度，培养学生正确认识或分析历史问题的能力。
【作者简介】孟凡永，男，1975年生，河北卢龙人，中学高级教师，河北省卢龙县教研室历史教研员，主要从事中学历史教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