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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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儿是父亲后来才跟我说的。

那天,一个胡子拉碴,穿着一身脏衣服的年轻人扛着一个大行李包来到我家门口。把包扔在地上,两腿一软坐在了水泥台阶上。看见父亲,一脸疲惫地央求给他一碗水喝。

从父亲手里接过水碗,这个年轻人仰起脖子“咕嘟”喝个一滴不剩。然后把碗还给父亲:“大爷,谢了,您甭管我,我坐一会儿就走。”父亲看出这个年轻人眼中的疲惫,再看看他这个狼狈样儿。忍不住问了一句:“年轻人,还没吃饭吧?”父亲一句话把小伙子眼圈说红了。他一边儿狼吞虎咽地吃着父亲递过来的包子,一边儿跟父亲述说自己的经历。他是从山东出来打工的,早年死了父亲,家里穷,母亲又有病,家里就靠着他一人打工赚钱,快30的人了也没娶上老婆。现在眼看快过年了,他打算早点回家,把房子院子收拾收拾,好跟母亲过个好年。可是没想到,大半年攒下来的钱在火车上被偷了,到天津后没法转车回家。本来打算在这边找份活干,可是他没人介绍,没有人愿意要他。

“为什么不让家里寄点钱来?”父亲开始给他出主意。“不行,我妈年纪大了,又有病,我往家里打电话让她知道了不定多难受呢。”年轻人说着,用手使劲儿搓了搓脸,起身向父亲告辞。

父亲回屋取了几百块钱,塞给年轻人。“小伙子,你也别找活儿了,回家吧。”年轻人从父亲手里接过钱,泪流满面地跪下要给父亲磕头。父亲拉起了他,让他走了。

后来父亲把这件事告诉我们的时候,家里人一致认为父亲受骗了。“现在骗子这么多,像这种骗钱的人到外面一大堆,您怎么还能上这种当呢。”大家开始七嘴八舌地“教育”父亲。我还把以前曾经调查过职业乞丐的报道拿给他看,告诉他现在的骗子如何如何善于博取人的同情。

开始,听着我们的责备父亲一直没言语。后来说多了,父亲一拍桌子站起来生气地说:“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见过?你们小小年纪,怎么就这么不信任人。”父亲这次动了真气,“我这辈子好人坏人也见得多了,我看那个年轻人不是坏人,坏人的眼睛不可能那么亮。一个人的真诚,通过眼神、语言、动作显现出来,这种真诚,再装也装不像。”

父亲一席话把我们都说愣了,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两天以后,父亲接到了一个来自山东的电话。年轻人告诉父亲他已经安全到家,家里一切安好,再次向父亲表示感谢。

几个月后,一个利落的年轻人出现在我家门口,手里拎着一大堆的礼物。看着父亲和年轻人在客厅里说说笑笑,我开始怀疑自己脑子里由来已久的一些东西……

(飘飘摘自《天津日报》2009年12月9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