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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明月菩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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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在一叶扁舟之中缓缓展开的一段对话,似问答,似诗篇,似参禅。一切看似是风与月点燃了千年的诗情,实则散发着哲学思辩的光辉。苏子与客的对立与争论,是苏轼自身思想矛盾的外化;而最终以通脱超达的观念说服了客,则是苏轼完成了一次思想的突围和自我的和解。

作此文时,苏轼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州。这次蓄意的政治迫害,给了苏轼沉重的打击,因此他渴望超越尘世,正如其《答李端叔书》所言“得罪以来,深自闭塞,扁舟草履,放浪山水间”。而这次夜访赤壁,恰恰暗合了苏轼那颗笑拈佛花的无为之心。在那样一个秋晚的江上,清风徐徐,明月徘徊,浮光接天,碧江如练。面对如此朦胧、空灵之夜色,自然产生一种“超鸿蒙,混希夷”之感:浩浩乎如冯虚御风,而不知其所止;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苏轼借助列子御风而行和许玄羽化登仙的故事,诗化出一个谪臣的逍遥与洒脱。

可是,此时的苏轼,未必没有怨恨和不甘的一面。苏子歌咏“望美人兮天一方”,多多少少流露出渴望而不得的淡淡愁绪。而客的“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箫声,也是倚苏子的歌声而和的,这样悲戚的箫声是客的也是苏子的。所以苏子并不完全如遗世独立、羽化登仙般逍遥洒脱。但是依苏轼的个性,苏轼的修养与抱负,他决不允许“自己”沦为一个悲戚哀怨的“孤舟嫠妇”的角色。所以看似哀怨的“客”,其实是苏轼幻化出的自我中逍遥的另一面,“怨恨与不甘”的一面。

此时的苏轼,也未必没有寄情山水之后的虚无感。儒道互补给了中国士人和合之心态,进可以昂然入世,退可以飘然出世。但是道家虽然缓解了“进”不通时的疲惫感,却又不得不面对“退”之后的虚无感。因此,客才有感于赤壁之英雄--曹操。曹操乃一世之雄也,文韬武略,无人望其项背。而苏轼面对党争纷繁,时运多舛,只得与渔樵杂处,举酒游江,更不可能建立曹操那样的功业。英雄如曹操者,如今都湮没于历史的长河,杳不可寻,何况是此时谪居的苏轼。他觉得自己只是沧海之一粟,无穷之须臾。人在自然宇宙面前是多么渺小、短暂与虚无啊!

但是,人之伟大处不在于其从不蹈入人生之陷阱,而在于能从中救出自己。苏轼面对这样的境遇,决不允许自己沉入怨恨与虚无不可自拔,而是需要以此度化自己,完成自我的和解和超越。所以苏子宽慰“客”(更是宽慰自己)说“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如何“无尽”?但是,总有一种不变的因子万古长存。流水如斯,却终未逝去;清月盈虚,却终未增减;人生短暂,却历史长流。苏轼这种更为超达的生死观来自于哪里呢?宋代谢枋得说:“此赋深得《庄》《骚》文法”。林语堂在《坡传》里也提及:在黄州那一段日子,坡开始钻研佛道,以后的作品也就染上了佛道思想的色彩。可见苏轼的这种生死观应该得益于佛道思想。《庄子·齐物论》中言“方生方死,方死方生”。庄子认为死亡是生命的另外一种形态,只要不以生死为念,“照之于天”(遵循自然的规律),便可达到肉体死亡而灵魂永存的逍遥境界。而佛家关于死亡亦有一个令人眩晕的词汇:轮回。不死的灵魂可以迁往另一个肉体不断再生。这些佛道思想中的死亡观与苏轼“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的思想何其相似。领悟了这样的死亡观,关于生命“不可乎骤得”的悲伤失落自然可以稍稍平复。

理解了“死亡”,怎样“活着”就变得更为重要。只有领悟了“活的艺术”,才能最终消弭人生的虚无感。苏轼认为清风明月等自然万物是“造物者之无尽藏也,而吾与子之所共适。”

这种“活的艺术”是对生命本真意义的顿悟,超越了生死、超越了得失。却又不离开现实的时空,在心灵时空里达到了永恒和不朽。这种超越的形式和结果就是庄子所言“天人合一”。

人生的玄机已然解开,客终释然,“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苏子与客终于合二为一,苏轼亦完成了思想的突围与自我的和解。

赤壁之下,清风明月唤醒了苏子的一颗佛道之心,化外山水守望着中国士人宝贵的精神家园。一篇《赤壁赋》仿佛一篇菩提的笑忘书,语带莲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