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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可以盛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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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名叫辛岩岩的女孩子。

你也可以叫她“艳艳”。这个3岁时被一场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女孩儿,自懂事之后就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岩岩”。

如果你去过她的家乡,如果你看过她家后山上那些凌厉的岩石,就能理解她为什么要给自己起这样的名字。在那一刻,你也许会想抱住眼前这个身高不足1米55的女孩儿大哭一场。但当你落泪的时候,她却笑着说:“这没什么。”因为在你遇到她之前,20多年的时光里,她已经哭过无数次。

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

其实这个面部烧伤达90%的女孩子很多时候会忘掉自己脸上的伤疤,反而是别人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记得自己有一张狰狞恐怖的脸。

19年前的一个傍晚,妈妈错把汽油当煤油去给灯添油,结果爆炸起火,烧到了只有3岁的岩岩。那天岩岩还臭美地在脸上抹了“香香”,正打算去邻居家看《西游记》。

她一点儿也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能从镜子里辨认自己的时候,她已经是这样了。有一次,她想让妈妈一五一十给她讲讲“当时”,妈妈哭着说:“忘了,想不起来了。”

她零零碎碎地隐约听说,她被送往医院的时候,大家都说这个小孩儿活不了了;出院回家,邻居大妈看到她的那一刻吓得昏了过去;山上的酸枣熟了,父亲给她摘来很多,她想送一些给二奶奶吃,但当她探出自己那烧成“肉疙瘩”的手时,只能反复问一个问题:“手呢?我以后怎么给奶奶拿酸枣啊?”

在幼儿园里,她常常对着墙壁一坐就是一整天,无论小朋友怎么逗弄她,她就是不肯回过头给他们看她的脸。幼儿园老师规定谁要再欺负她,就罚5毛钱。可还是有坏孩子在放学路上拦住她,往她身上扔石头。她就把书包扔掉,挽起袖子,叉着腰,边跟他们打边大声吼:“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凭什么!”

是啊,凭什么?

人生中有些问题是没法回答的。她一遍遍在日记里发泄般地控诉,眼泪落在字里行间,风干的泪痕卷曲了整洁的纸张。

落入凡间的精灵

假如现实苦涩得难以下咽,不如想办法为它裹一层糖衣。

岩岩失望过,绝望过,或许因为心事太重,她的个子长不起来,但是她长了一颗乐观坚强的心。既然容貌已经如此,既然小朋友都不会来找她玩儿,那么她就尝试着主动接近别人。她总是把女孩儿们约出来跳皮筋、丢沙包,约一次不行就约两次,而且她跳得好,后来大家都争着要和她“一家”。

这个女孩子像个精灵,只要给她机会,让她和你一起待上10分钟,只要你和她说话的时候看着她的眼睛,就会慢慢忽略她的容貌,不再觉得她的脸有什么可怕。只是,她的容貌让太多人退却,以至于没机会看到她的内心。

岩岩会写字――她两手夹着铅笔,用下巴抵着笔头一笔一画,那么小的她,跪在凳子上,额头上沁满汗珠。谁也不信她能写,但她学会了,而且写得很好看,被老师在班上展览。

岩岩会做饭――麦收时节,忙碌的父母很晚才能回来,累得不想做饭,就啃些冷馒头了事。上小学二年级的岩岩还没有厨房灶台高,她站在板凳上,两只手夹着、捧着、压着菜刀,切了葱花姜丝,在锅里倒了点儿油,想给家人做一碗炝锅面。油开了,噼啪作响油花四溅,吓得她躲得老远。这第一锅炝面做得并不成功,有点儿夹生,但慢慢地所有家常菜岩岩都学会了。蒸馒头时,她做不了圆的就切成方的,还烙了小饼拿给开小卖部的嫂子尝,大家都觉得这个没有手指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做出这么好吃的小饼,还有人笑着说:“手艺这么好,去济南开个小铺卖烧饼得了!”她很骄傲,跑回家里把16个小饼全都端出来分给了大家。

岩岩会骑自行车――上初中时,她在镇上住校,从家到学校4里地,没有公交车。一开始她走着去上学,但她心里很想和同学们一样,骑着自行车在马路上呼啸而过。岩岩那几乎没有手指的手连闸都捏不到,当她摔到浑身是伤的时候,终于明白了掌握车子的平衡才是关键。于是,她用手掌使劲按着车把,实在要刹闸的时候就用手从下往上顶着车闸。就这样,她真的会骑自行车了,甚至不用扶车把就能蹬着车子快乐前行。

少女的别样生活

眼看就要初中毕业了,可岩岩退了学,因为家里太穷。

她的心沉寂下来,每日做饭、看书、写日记、照顾瘫痪的姥姥,这是一个16岁少女的别样生活。

岩岩给姥姥擦身子、剪指甲,跟姥姥说话解闷儿。姥姥要上厕所,瘦小的岩岩就背她起来。老人庞大的身躯把她压得很低很低,她被裹在姥姥的身体下,看都看不见。

姥姥半身不遂,口齿不清,每当有人来探望,她总是重复这样一句话:“三儿,三儿,多亏了三儿……”岩岩有两个姐姐,她的小名叫“三儿”。后来姥姥老得糊涂了,常常把这个认成那个,但是只要一听见岩岩说话,就知道是“三儿”。等没人的时候,她会把藏在枕头下的“好东西”拿出来,推到岩岩跟前……

姥姥去世后,岩岩想出门找工作,她觉得自己总还是这个社会的一分子,哪怕只配生长在角落里,她也想试试。她报了个电脑培训班,老师看到她的手,怀疑地说:“就这手,能行吗?”

她学打字,练的是五笔。无论在哪里,只要看到字,哪怕是大排档招牌上“水煮毛豆”的字样,她都要在心里盘算着怎么用五笔打出来。在仅存的三根被烧得很短的手指上,她套上笔帽,一点一点敲键盘。下了晚自习,她藏在机房桌子底下,听到老师锁门后,就爬出来继续练。不敢开灯,只能借着显示屏仅有的光线,“吧嗒吧嗒”地在键盘上敲击。微弱的光照在她脸上,看起来是那样沉默而坚韧。

后来,她闭着眼睛都能在一分钟里打60个字,还熟练掌握了办公自动化软件的操作。有外出打工的同学来她家玩儿,她拐弯抹角地问人家单位里招不招人,同学们却只能尴尬地回一句:“都得用手……”

她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坚持

岩岩曾撒娇地说她不要结婚,她要永远做小女孩儿,结了婚就是“妇女”了。她还说这辈子都不嫁人,宁可一辈子捧着小说把自己想象成女主角。这些想法在遇到小孟之后就都作废了。

她每天都要千百遍地问他到底喜欢自己什么。他说什么都喜欢,从脚丫子到头发。她说他骗人,他就扳过她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睛:“我喜欢你的心。”是的,她就是想嫁给这么一个懂她心思的男人。

她在他面前想怎样就怎样。当她在他胳膊上画小孩儿、画手表时,他只笑嘻嘻地看着她,然后忽然拽过她的胳膊,迅速地画上一只小兔。她就是想过这样简单而且快乐的生活。

每个人都会在往日经历中反刍自己的人生。岩岩觉得每个人都有梦,她也是人,也有自己的坚持。她那些从前在别人看来很可笑的坚持――我凭什么就要嫁疯子、傻子、瘸子?我凭什么就要待在家里让人养活着?那很多个“凭什么”如今都成为她人生的佐证。

小孟个子矮,家里穷,但也想找个心爱的女人,两个人每天说上几句心里话,彼此能懂得对方的心。他相过无数次亲,快30岁了还没找到对象。两人第一次相亲时,一向不喜欢相亲的岩岩悄悄躲出了家门,而岩岩的小外甥女把小孟带来的糖果吃掉了一包。岩岩回来后,觉得事儿没成,绝对不能吃人家东西,急着出去买糖还给小孟,但村里的小卖部没有这种糖。姐姐建议她去和小孟见一面,她心里只惦记着那袋糖该怎么办,没有吭声。和从前一说起相亲就暴跳着说“不行”相比,她今天的沉默让大家误会了,妈妈欣喜若狂地托媒人赶紧把小孟找来。

本来小孟那天要去济南的,因为车子坏了,所以正好在家――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缘分吗?

他给她剥花生,一粒粒摆到她旁边让她吃;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我长得不好看。”她说。

“你好看,我见过你小时候的照片。都怪那场大火。”他的回答让她靠在床边哭了起来。

后来她说:“如果那天你说‘不嫌弃我’,说明你其实还是嫌弃我的。可你没那么说。”

在漫漫黑夜里走得太久,看到同样的人也在踯躅前行,会自然而然生出亲近感。这样的两个人,气息相通,不需要过多交代就可以打通彼此的心,最终他们牵起了手。

花开的姿态

岩岩把她养的小白兔托付给妈妈,又给她种的仙人掌、旱莲、紫茉莉浇足了水,然后就和小孟一起来到济南。

在从平阴县到济南市的长途车上,小孟一直握着岩岩的手,岩岩把头靠在他肩上。和所有热恋中的人一样,他俩也是如胶似漆,难舍难分。

他们已经订婚了。村里人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小孟在济南一家物流公司当搬运工,每个月能挣1000多块钱,人们觉得岩岩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她后半辈子的吃饭问题算是有着落了。可岩岩不这么想,她最渴望的就是找一份工作,自食其力。

可是,因为她的脸,没有一家单位肯要她。

岩岩和小孟的家隐藏在这座城市的繁华背后,那是一栋水泥建筑的民房,朴素地站在昏黄的天空下。他们的租住屋在二楼,房门用单薄的三合板做成,一脚就能踹开,门上只有一把锁,门里只有一根脆弱的插销。在别人看来,这间陋室是那样没有安全感,可岩岩从来没觉得这是个问题。这间月租80元、不足12平方米的小屋里只有一张小床加一块木板拼成的双人床,一条细细的板凳,一只破旧的桌子,可她心里是那样满足。

来济南5个多月了,工作还是没着落。岩岩每天都穿戴整齐,在这个12平方米的小屋里铺开报纸一条一条看招聘信息,然后发呆。想小孟了,就打开手机看看他的照片。

蜘蛛总是在编好网之后再去捕虫,人要先做梦,然后才能生活在梦境里。她的执著让她拥有了爱情,如果她继续追梦,会得到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吗?

他们的窗台上摆着一个透明的塑料瓶,里面插着一枝小花。那朵花无名而卑微,但她正在努力盛开――每朵花都有自己的姿态,她安静地绽放,像是在对你说:我的花,我自己开。

(摘自《祝你幸福・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