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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泡面的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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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因为我一直把吃饭不当回事,如果不是因为所有的杂货店在午夜十二点的时候都已经关门,如果不是我的肚子恰恰在这个时候开始乱叫,这个泡面兄弟给我的印象就没有那么深刻。

在我所有同学里面,替客不是我最熟悉的一个,如果要写的话也应该是二牛、烤肠或者小壮。但很多时候我都会想起他,仿佛饥饿的时候那一碗碗香喷喷的泡面。

大一那会儿他的名字还不叫替客,他姓公,我们都喊他公鸡,无论他的外观,还是他的气质,我们觉得最能概括的就是这两个字。刚开始叫他公鸡的时候不免战战兢兢,本以为他会勃然大怒,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欣然接受。大一,大二那会儿,此雅号在我们班级经久不衰,大有青云之上的架势,大三是没落的一年,因为在那一年里我们找到了一个比公鸡更形象的词语。以后的几年里,他看我眼神一直怀有几分敌意,因为他的雅号几乎都是我给起的,至今想起他那时的眼神心中还有几多佩服,能将自己的愤慨隐藏于似露不露之间,的确是一种功夫。

好像是在开学的第二周,他跑到我的面前说:你叫蔚落吧,我知道你是山东的,我也是山东的。

我:咱们班百分之八十好像都是山东的,这不是什么新闻。

他: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也是山东的,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山东籍在咱们班如此泛滥。

我:万万没有想到你也是山东的,真是岂有此理。

他:我姓公……羡慕吧?

中间的没有听清楚,接着我想到了公鸡。

我:太羡慕了,古代的太监都跟你们一个祖宗,达官贵族的后裔啊。

他:跟你们这些智商低下的人是很难交流的。然后颠着鸡腿走远了。

替客有着一口浓重的山东方言,有几次老师在课堂上让他回答问题,他站起来叽哩哇呀地说了将近10分钟,老师说讲得太好了,就是什么也没听懂。他于是又站起来补充了一句什么,老师说还是没听懂。这节课后他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跟我们说话的方式发生了质的改变,我们万般无奈地告诉他请讲中国话,听说大一下半学期他报了普通话过级考试,监考老师听完他的普通话测试后,一个笑得胃下垂,另一个面部肌肉拉伤,其余的几位老师纷纷趴在地上找眼镜。

作为他的一个老乡,我一直为他的娘娘腔而感到羞耻。那时我们班级最傻的呆木都看出他暗恋着樱花,而樱花早有郎君。但喜欢这东西就如同你不小心看到某个人在洗澡,你明明知道偷窥是一种不良的行为,但你还是情不自禁地多看两眼。于是那年的元宵节在我们教室里发生了这样一个流芳百世的经典对白:我们的教室在五楼,外面的烟花在我们的面前绽放得灿烂,同学们都站在窗台边看着外面迷离的夜空,替客没有提前占好有利的地势,只能站在后面翘着脚看,而樱花不小心就挤到了他的前面,由于他的海拔有限,只能在后面左顾右盼地张望,樱花不知怎么发现这一幕。她说:不好意思,挡着你看烟花了吧。替客一看是自己的梦中情人,一时乱了阵脚,他说:你比外面的风景更有风景。只听扑通一声,后面凳子上的同学大批倒下,前面的都像是被谁当头打了一棒子,懵了。关于替客的恋情在他叫公鸡的时展到了顶峰,虽然后来还有过待续,但这次却是他最耀眼的光环。事后,我们问他是什么力量刺激他的灵感,从而催生出这样经典的对白。他说那天的烟花实在是太美丽了,想没有灵感都是不可能的。

说到这里,话题应该转移到泡面上来了。我的生活一直是偏离正常航道的,别人吃饭的时候我到处瞎溜达,等别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我的肚子就会不争气地乱叫,往往这时能买到饭的地方都卖完了。替客的出现弥补了我这方面的空白,他通常都是一次性买一箱泡面,大批量购买的直接好处就是比零买少花五元钱,这五元钱就意味着他可以去网吧玩五个小时的CS,久而久之替客成为我泡面史上最好的搭档。每次我拿着泡面把钱放到他的手上,他都会一边往兜里揣钱一边慢条斯理地说:给钱不就见外了,下次饿了尽管来。

大二的时候班里很多人都买了电脑,忙着上网,忙着家教,忙着社团,忙着学生会,忙着处对象,忙着无所事事,当然最后一种情况指的就是替客了。为了修够学分,他们都选了很多与本专业无关的课程,但是却没有时间去上,万一老师哪天心血来潮上课点名,美好的想法只能成为竹篮打水。由于前五种同学给人的都是一种非常忙碌的印象,而且不想去上课,更不想把自己苦苦经营的学分遗失,所以能解决问题的只能是最后一种。责任很自然地落到了替客肩上,而他又是一个极度娘娘腔的人,心里纵有一百万个不愿意也会点头同意,显然不光我发现了他的这个优点并加以利用,同学们也纷纷加入这个队伍,于是他每天都奔波于各个教室,那时我们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替谁上课?其实我们给他起的名字应该叫替课,但从人性的观点出发,叫替客还是比较谦逊的。

替客还是不能忘记樱花,他想用站在阳台上看美女的方式冲淡思念,可是他发现他越是想忘记,对方就越清晰。他问我他到底该怎么办。我说:替客,你对楼下的美女也太不尊重了吧,看着她们却在想另一个女孩,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就不能投入一点吗?于是他又回到阳台上看美女,不大一会儿他转过头来对我说:落落,你这招还真管用。我说:色狼。他像是什么都没有听见,继续欣赏楼下来来往往的女孩。终于有一天,楼下走过的女孩都在窃窃地议论道:看楼上那个变态狂,整天趴在那里也不累。

有一天他拉着我的手说:蔚落,咱们班我最信任的就是你了,如今的形势你也看见了,除了玩电脑的,就是处对象的,所以我总有种不三不四的感觉,有件事情你一定要帮我。

我:你能不能不娘娘腔一次,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他:大学四年我怎么也不能留下什么遗憾啊,要不然这学不是白上了。

我:替客,有句话我不想说,但是我又不得不说,你这不是让我把人家女孩往火坑里推吗?

他:落落,你少在我面前假慈悲,这样的事情你干得还少啊?

我:你这不是明摆着让丧尽天良的事情吗?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你到底是干还是不干?

我:如果我不干呢?

他:以后再也别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包泡面。他显出有些激动的样子。

我:替客,你不要激动,我说的是如果我不干呢,但事实上我是很愿意干的。每当想起这些话我都觉得对不起祖国,对不起人民,请主原谅我这些被逼无奈的话语吧,阿门!

方案一是这样的:替客必须去换一个发型,换一身装备,看起来俨然是一个黑客,然后去一些有美女出入的场所。图书馆当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地方,下一步应该是创造机会了,我让替客每天五点起床去图书馆占位,当然一次占两个,对于另一个的用途,不说大家也明白。并且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带两件衣服,无论身边的女孩冷不冷,都要给她披上,并且告诉她你是图书馆的管理员每天都能方便地多占一个位子。当然以后的日子你必须确保能及时地占到这个位子,将占位进行到底。

方案二应该是这样的:替客无论何时都要随身携带面巾纸,每天必须要去校园里的各大情侣汇集地,比如林阴小道、湖边亭下、图书馆周围、操场两侧,一旦遇见哭哭啼啼的女生千万不要心疼那几张面巾纸,大方地递上去,显出大义灭亲的表情,并且时刻准备着奉献出你的肩膀。切记不要采取速战速决的战术,要发挥男人死缠滥磨的优良传统,不拖延时间誓不罢休。要做到温柔体贴,刨根问底地把她伤心的原因给弄出来,如果是因为另一个男孩,你一定要表现出愤慨的样子,把他骂个狗血喷头。如果是因为家庭、学业或者其他方面的原因,你必须发挥自己长得像叔叔的优势,给她无限的关爱和温暖。最后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把你的什么东西很不小心地落在她那里,并在之前告诉她你详细的联系方式。

方案三当然就是通过网络这种前卫的方式了,但考虑到风险性和地域性,我们还是尽量采用前两种方式。

他:方案四呢?

我说:方案四就是你依然单身。

他:落落,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能说出来,我实在太佩服你了。

我:谢谢夸奖,这样的事情我都干出来了,想想也没有什么好值得佩服的。

他:以后吃泡面尽管来拿。

计划实施的第一个星期,替客似乎从地球上蒸发了,早晚见不到人影。一周后他找到我说:落落你出的什么馊点子,我看你纯粹是想整死我。北方的冬天,早晨多冷啊,五点农家里养的公鸡都还没有起床呢,我傻啦吧唧的去图书馆占一个对自己毫无用处的位子,我是不是哪根骨头长错地方了;还有,我吃饱了饭干点什么不行啊,偏偏像流浪狗一样的满院子溜达,你这简直就是谋杀。

我:替客,不是看在那几包泡面的情分上,凭你说的这几句话我也要上去狠狠地揍你一顿。农村有句话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我知道你们家就你一个孩子,本着为你们家延续香火的出发点,我才发扬了一下舍己为人的风尚,没想到你竟然说这是一个错误。

他:我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杀人不见血,你这明摆着是跟我过不去。告诉你吧,一周内我去了五次图书馆,为别人无偿地占了五个位子,原本我的理想也是很美好的,但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一些事情却叫我无地自容。前四个女生都有男朋友,由于我的额外殷勤,他们的男友差一点让我英年早逝,终于冒着生命危险等到一个单身,不看不要紧,看了之后晚上竟做噩梦。还有你让我看见哭哭啼啼的受伤女生就上前去奉献面巾纸,我很倒霉地碰见了,于是上去百般安慰,对伤害她的人万般责骂,最后我的脸上还是挨了一巴掌,她说,色狼,她哭泣是因为她男朋友的话语把她感动哭了,临走她还没有忘记骂我一句SB。落落,人真是居心叵测啊,尤其是在你身边那些假惺惺充好人的家伙。

我:替客,我非常理解你的不幸,但是你还有一条退路。

他激动地问:哪条?

我:去当和尚吧!

大三也结束了,由于长时间的饮食泡面,最终引发了我的排便不畅。我说:替客,原来真正居心叵测的人是你,我算是毁在你手上了。

他:落落,这几年要是没有我,现在估计你喝孟婆汤的历史都成为过去了。

我:我实在是很感激你,因为你留给了我最深刻的回忆,每当我蹲在厕所里煎熬时,对你的痛恨简直是咬牙切齿。

他:其实你也留给了我许多回忆,每当想起的时候都会呕吐不断,世界上真的存在着如此恶心的人。

大三下半学期很难见到他,他将自己的大部分时间浸泡于图书馆,但目的却有了根本性的变化。他在寻找另一个目标,那是通向真理的。我们偶尔也会见面,他往往会说:落落,又瘦了,看来通畅了。我说:这你也能看出来,不愧我肚子里的蛔虫。

大四了,他回山东老家实习,一直都没有回来。很多时候我都会想他,一起走在岁月里的兄弟

或许过了明天我们就要各奔东西;或许很多年后我们会忘记许多发生在青春岁月里的故事;可是总有一些人、一些风景如此清晰。

走过那些有着欢声笑语的往事,那些根植于心灵里的感动,走在路上的我们依然无法停歇,因为有憧憬,有梦想,当我们心灵安静的时候再去回望,那个生命的驿站所散发出的光芒如此温暖。

深夜1点36分了,给我泡面的兄弟,你现在在哪里?我的肚子又开始乱叫了!

责编/陶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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