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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写:不羁的另类尺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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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影视改编,尤其是经典名著改编时,忠实性与创造性问题始终是一个容易引发争论的话题。鉴于目前“改编”含义的不确定性及含混性,建议不妨采用新术语“改写”明确标注以示区分:将“形神兼备”“得神变形”的相对忠实于原作的称为“改编”,将“得形变神”“形神俱变”不羁于原作的称为“改写”。让“改编”主要承传播名著精髓的重任,而让不羁尺度的另类“改写”打破“忠实”的枷锁,或许只有这样,才更符合影视艺术本身自由发展的需要。

[关键词]改写;改编;忠实;另类;尺度

曾几何时,是否忠实文学原著仿佛成了衡量影视作品价值大小的重要尺度。2010年,李少红声称新版《红楼梦》为尊重观众、完整体现原著精髓,连细节处理都忠于原著,“原本小说就是很好的东西,没必要再改编,要是乱改会对不起观众的”。可事与愿违,观众似乎并不满意,陈思和教授等专家亦认为这种高度忠实实为双刃剑,忠于原著令该剧“太过稳重”,在一些理应强化的情节的处理上,似乎缺乏深度而流于表面。忠不忠实原著是否如此重要?忠实以外没有其他选择吗?这些问题实在值得探讨。

《中外影视大辞典》《电影艺术词典》指明,作为编剧方式,电影改编“指运用电影思维,遵循电影艺术的规律和特点,将他种艺术形式的作品再创作为电影剧作的艺术现象”[1]104“是将其他形式的文艺作品改编成电影剧本的艺术创作过程”[2]102。两本工具书都写明改编应遵循忠实性与创造性相结合的原则,都认同电影改编具有独立品格和特殊审美价值。

然而,《电影艺术词典》同时又说:“严格意义的改编,必须尊重原作。改编中外经典名著,尤其如此。”为避免前后矛盾,它释“尊重原作”为“忠实于精髓,即忠实于原著的艺术思想、形象、系统、风格神韵等”[1]104,而《中外影视大辞典》相对宽容地指出电影改编在将文学语言转化成电影语言时,应注意发挥电影艺术的特性,在时空环境具体化、造型动作设计、声画结合、色彩使用等几方面进行再创造。它提到“节选”“挪移”“浓缩”“取材”等改编方式,其中前三种相对为忠实性改编,而“取材”法和“非常规改编”[2]103在编者眼中即为创造性改编的代表。

改编本无定法,忠实与否并不能决定影视作品的成败。其成功与否,实看被改后作品的艺术审美价值大小,其艺术性、感染力能否为受众理解接受。从以上工具书中的论述可见改编含义的不明晰甚至混乱,其间的尺度也很难把握。提到改编,特别是对经典名著改编,很多人仍自觉不自觉地奉忠实为圭臬,先入为主地容不得一点“不忠”,稍有改变则上纲上线、横加指责。文学相对于影视有更悠久的历史、更深远的影响,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审美“文学中心论”,导致众多人以文学原作为出发点和归宿,以与原作的吻合度来衡量影视艺术价值。而实际上文学与影视属不同的艺术形式,各有擅长,各有特色,不能严格地一一对应。如果都遵循忠实原则,那么影视似永为文学的附庸。

影像盛行的当代,“文学中心”论的保守性益显现。“改编”一词有被狭隘化定论的危险。鉴于这一现状,笔者建议索性另创一个术语,用“改写”来代替那种“取材”式、“非常规改编”的创造性改编,以示二者明确的区分。不妨将忠实性相对凸显的称为“改编”,而将创造性相对突显的称为“改写”。

“改写”,原指变换另一种写法或根据原著修改重写,这里将其重写、修改、转变之义提炼升华,确定为一个区别于“改编”的新术语,成为不同于忠实性改编的、另类的、不羁尺度的创造性改编或自由改编的代称。若将原作人物、故事、情节等称为“形”、将主题、意蕴、思想内涵称作“神”的话,“改编”即可单纯意指“形神兼备”或“得神变形”,“改写”则指“得形变神”或“形神皆变”。这样加以标注,可充分提醒受众注意区分,如标明“改编”自《西游记》,则强调其与原著的忠实性,“改写”自《西游记》,则强调其与原著的异处,明确区分忠实性与创造性的偏重,使不同的受众都得到满足。如此,既尊重原著又不羁于原著,发挥出影视艺术应有的特色,或许就能达到影视与文学的新和谐。

其实,无论是忠实地“改编”,还是自由地“改写”都由来已久。巴赞盛赞“再现原作风貌”的电影,认为编导“力图至少做到不再是仅从原书中取材,任意改编,而是把原著如实转现到银幕上”[3]98。他只允许在尊重原作基础上进行删减。“在语言和风格方面,电影的创造性与原著的忠实性是成正比的……好的改编应当能够形神兼备地再现原著的精髓。”[3]99前苏联列别杰夫“在符合戏剧表现的要求的条件下,组织准备改编的文学作品的素材时,必须丝毫不损及原作的思想内容和形象内容”[4]的看法,也流露出类似忠实原作的声腔。巴拉兹·贝拉则最早提出自由改编的理论基础,他认为忠实的改编不仅不可能而且没有必要,改编就是“把原著仅仅当成未经加工的素材,从自己的艺术形式的角度来对这段未经加工的现实生活进行观察,而根本不注意素材已具有的形式”[5]。乔治·布鲁斯东的看法与之相似,“当一个电影艺术家改编一部小说时,他所编的只是小说的一个故事梗概——小说只是被看做一堆素材……小说拍成电影以后,将必然变成一个完全不同的完整的艺术品。”[6]

在“改写”思想指导下,国外影视改编打破了必须忠实的迷信,尤其是突破了以文学为中心的改编思维观念,呈现出自由不羁的一面。而国人常纠结于忠实问题,忠实常如绞索般高悬。追根溯源,当年夏衍强调“忠实于原著”“不伤害原作的主题思想和原有风格”,对我国影视改编之影响实在巨大。尽管其“两忠实”原则已微透自由气息,尽管他对待不同作品有不同态度:“假如要改编的原著是经典著作,如托尔斯泰、高尔基、鲁迅这些巨匠大师们的著作,那么我想,改编者无论如何总得忠实于原著……但,假如要改编的原作是神话、民间传说和所谓的‘稗官野史’,那么我想,改编者在这方面就可能有更大的增删和改作的自由。”[7]而实际上,遑论改编经典,他对非名著类改编的容忍度也非常有限。

值得注意的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忠实性改编”地位益受到冲击,改编理念呈多元化趋向。越来越多的人不再将原著当做模本,而视其为素材。视觉文化的崛起反使文学创作呈“影视化”倾向。有人甚至声称文学终结的地方,便是电影开始的地方。自由叛逆式改写大显异彩,“文学中心论”悄向“影像中心论”转变。艺术本身要求自在的发展,而欲自在发展必须容忍自由改写。忠实性改编与自由式改写完全可以共存共荣。即使是名著,也可视作丰富的素材,自由地改写,只要清晰标明“改写自某某”,让受众和研究者可以明辨,就不能一概以不忠实来横加指责。让改编者承担文化启蒙、推广名著的重任,让改写者充分发挥艺术创作的自由。由“改编”含混的名称到“改编”“改写”两种术语的明晰区分,这种改变,实质上体现了人们思维突破,有利于突破文学中心论的束缚,尤其是适应时代的要求,使影视艺术得以拓展巨大的空间。

改写的方式亦庄亦谐,并无定规,或得形变神,或形神皆变。可严肃式改写,从原作中非戏说地取材,延伸演绎创造,如《罗生门》《东邪西毒》《活着》《赤壁》《黄土地》《没事偷着乐》,电视剧《雷雨》《出》、内地版《京华烟云》等。有的是戏说式改写,如《大话西游》《东成西就》《唐伯虎点秋香》《戏说乾隆》《春光灿烂猪八戒》及新版《西游记》之类,益花样繁多。

黑泽明《罗生门》可谓“得形变神”的严肃式改写的典型。小说原作含蓄地表达了对人性的怀疑和失望,最终指向虚无,读来让人悲观绝望。而影片借芥川龙之介《罗生门》的象征背景及《筱竹丛中》的故事框架,展示人性之恶外,更增添人类的反省、人性之善的终极关怀,最终指向了不乏温情自信的可知论。其电影《乱》改写自《李尔王》,则是“形神俱变”的严肃式改写。《乱》的故事大纲源于莎氏悲剧,它却完全用式风格重构形神,亦成改写莎剧之典范。国内“形神俱变”的严肃式改写的典型莫过于张艺谋的《活着》。余华的同名小说不无宿命色彩,父母双亡,儿子血被抽干而夭,妻子病死,女儿难产死,女婿工伤死,外孙被噎死……死亡与苦难接踵而至,福贵却依然活着,生之坚韧显现了“活着”的荒诞悲剧。而电影却挣脱了小说的羁绊,改变多人命运,让他的妻子、女婿和外孙活了下来,三代同堂,一家团圆,增添了诸多亮色,改写的尺度可谓大矣,却没有影响它成为一部经典电影。

而“戏说”式改写最能体现“改写”不羁的另类风格。《大话西游》掀起的“大话”风、《戏说乾隆》掀起的“戏说”风完全是对原作颠覆性的借用,充满调侃、消解、狂欢之味。有些甚至只借用人名,其余一切皆戏说乃至“胡说”。受后现代主义文化影响,越来越多的人以一种非理性的、随意的、自由嬉戏的态度对待事物,自贬与嘲弄、戏谑与反讽成为很多作品的主调,大众多形成“娱乐至死”般的特定游戏心理和需求,“戏说式改写”大有愈演愈烈之势。戏说的对象通常都是大众耳熟能详的名作。相对于《西游记》,《大话西游》则是形神俱变的无厘头喜剧。《月光宝盒》《大圣娶亲》抛却名著的沉重,改得天马行空:至尊宝可与众妖相恋,借月光宝盒穿越时空去拯救爱人;唐僧成了婆婆妈妈的滑稽人……影片1994年在香港公映时虽票房不佳,但21世纪后却成为经典,推动了无厘头文化在中国的流行。思维观念的改变,使这两部电影成了经典后现代喜剧。

但是,仍有许多国人不能接受这种风格,认为可能会对青少年理解名著造成不好的影响。其实,若照笔者建议,标明影片“改写”自某名著,这种担心则全无必要。欲更好理解名著,推荐看“改编”自名著之作即可。试想,名著会多次改编,《哈姆雷特》《红楼梦》被改次数成百上千,如果每次改编都忠实于原著,那岂不是面目相似得让人兴味索然?黑泽明忠实于《筱竹丛中》,拍出电影并无反响,不受原作拘束之后,《罗生门》轰动了世界。如果他死守着原著,不朽之作又何以会诞生?因此,改写,摆脱“忠实”的束缚,影视艺术方能获得自由,无论是得形变神、形神俱变,无论是严肃式、戏说式,不羁的改写,方能获另类之力,使影视艺术之园百花斗艳、精彩纷呈。

[参考文献]

[1]许南明,富澜,崔君衍.电影艺术词典[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5.

[2]汪流.中外影视大辞典[M].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2001.

[3][法]安德烈·巴赞.电影是什么?[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7.

[4][前苏联]列别杰夫.文学与电影的关系[A].陈犀禾.电影改编理论问题[C].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8:391.

[5][匈]贝拉·巴拉兹.电影美学[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78:280.

[6][美]乔治·布鲁斯东.从小说到电影[M].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1:67-68.

[7]夏衍.杂谈改编[A].罗艺军.中国电影理论文选[C].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2:498.

[作者简介]孔祥静,女,江苏句容人,文学硕士,江苏农林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影视、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