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苦先生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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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名茶,字之。姓贾氏，别号茗仙。其先阳羡人也，世系锦远，散处之中州者不一。先生幼而颖异，于诸眷族中，最其风致。卜居隐于姑苏之虎丘，与陆羽、卢仝辈相友善，号勾吴三隽。每二人游,必挟先生随之。以故情谧日殷,众咸目之为生死交。然先生之为人芬馥而爽朗,磊落而疏豁,不媚于世,不阿于俗。凡有请求，则必摄缄固扃，假人提携而往，四方之士，多亲灸之。虽穷檐屋，足迹未尝少绝。偶乘月大江泛舟，取金山中泠之水而瀹之，因品为第一泉，遂遨游不辍。尤喜僧室道院，贪爱其花竹繁茂，水石清奇，徜徉容与，然不忍去。构小轩一所，匾曰松风深出。中设鼎彝玩好之物,垆烧,煨芋栗而啜之。因赋诗，有“松风乍响匙翻雪，梅影初横月到窗“之句。或琴弈之间，樽俎之上，先生无不价焉。又性恶旨酒，每对醉客，必攘袂而剖析之。客醉亦因之而少解。少嗜诗书百家之学,诵至夜分,终不告倦。所至高其风味，乐其真率，而无诋评之者。而世之枯吻者，仰之如甘露；昏瞑者，饫之若醍醐。或誉之以嘉名，而先生亦不以为华。或之非义，而先生亦不与之较。其清苦狷介之操类如此。或者比伦之，以为伯夷之亚，其标格具于黄太史鲁直之赋，其颠末祥诸蔡司谏君谟之谱，兹故弗及赘也。

太史公曰：贾氏有二出，其一晋文公舅子犯之子狐射姑食采于贾，后世因以为姓。至汉文时，洛阳少年谊，挟经济之才，上治安之策，帝以其深达国体，欲位之以卿相。绛、灌之徒扼之，遂疏出之，为梁王太傅，弗伸厥志。虽其子孙蕃衍，终亦不振。有僭拟龙凤团为号者，其疏逖之属，各以骄贵夸侈，日思竞以旗枪。宗人咸相戒曰：彼稔恶不悛，惧就烹于鼎镬，盍逃之。或隐于蒙山，或遁于建溪，居无何而祸作，后竟泯泯无闻。惟先生以清风苦节高之。故没齿而无怨言，其亦庶几乎笃志君子矣。

赞曰：草木之生，皆得天地之精之先也，五谷尚矣。然华者多不足与目，实者多不足于口，类皆可得于见闻，而下通于樵夫牧竖不为贵。神仙家以松柏、茯苓，服之可长生。吾又未闻见其术，借有之，其功用亦弗广，皆不足贵也。若茶氏者，樵夫牧竖所共知，而知之者鲜能达其精。其精通于神仙家，而功用之广则过之，且世宠于王者，而器之不少衰焉。吁，最贵哉，最贵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