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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角处,美好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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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识落葵是通过台湾文人简的散文――《落葵》。

“在最荒废的角落,也可能照见小小的美好。”可见落葵生得并不绚烂、显眼,而是在自己小小的世界里默默地生长着。

荒野蔓草间,人迹罕至,偶有足迹踏过,恐怕认得落葵的人也不多,就算看到,也不晓得它是一味鲜美的野菜。寻常人对落葵确实不甚熟悉,但是对葵大都略知一二。要了解落葵,不妨从葵说起。

葵,一至两年生草本,冬春之际开花,故谓之“冬葵”,现又叫冬苋菜,冬菜。一作菊科草木植物,二作蔬菜。食嫩稍和幼苗,煮熟后口感柔软,味道清香。很多人大抵都听过一首汉乐府里的五言律诗,头两句曰:“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一直以来,许多人把这诗里的“葵”默认为“向日葵”,不仅意境清新,也符合诗中“待日”的描述。后来才知道,葵花向阳这种葵倾的现象,古已有之,并非向日葵出现后的事情。

曹植《求通亲亲表》:“若葵藿之倾叶,太阳虽不为之回光,然终向之者,诚也,臣窃自此葵藿。”或许在早些时候,古人们发现种在园中的很多植物都有趋光生长的习性,叶面总是朝向阳面,先人笔下的向阳或许只是朝向阳面,而并非朝向太阳。只是后来一些脱离生产的纯粹文人,发挥了想象,制造了这样一种浪漫的意境,以喻美好的向往之意。葵与向日葵,始终还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科普书上说,葵性味甘寒,有清热行水,滑肠等作用,民间用作食疗,作用于咳嗽肺热,热毒下痢,黄疸等。且含有丰富的胡萝卜素,是一种补充维生素的蔬菜,曾一度被称为“百菜之王”。这在一些古诗集中也是有迹可循的:《诗经》中曰“七月烹葵及菽”;后魏《齐民要术》将《种葵》列为蔬菜第一篇;唐白居易《烹葵》中曰“绿英滑且肥”,可见葵在古代是异常普遍的,甚至相比今天的大白菜了。但据有些学者考证,明代的《本草纲目》中,已经将葵从蔬菜类降为草类了,历史流传演变的过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导致葵的地位发生这样匪夷所思的变化,难道是因为诸如大白菜、圆白菜之类菜种的崛起?我们现在还不得而知,只知道这种变化使得葵这种植物,在今天琳琅满目的菜单上显得更加珍贵与保健。

落葵,又名胭脂菜,木耳菜,本是葵的一种,二者可理解为表亲的关系,落葵喜温暖高湿,不耐寒。只是葵叶大多为绿色,木耳菜则带点紫色,且叶片较尖而小。落葵原产中国和印度,中国南方栽培较多。中国栽培落葵的历史悠久,两千年前的《尔雅》中即有落葵的记载,称“一名葵,一名繁落”。落葵这一称谓最早见于西晋时期张华所著的《博物志》,以及成书于汉魏之际的《名医别录》。后被世人代代相传,沿用至今。

汪曾祺在他谈吃系列里,开篇便为《葵・薤》,“葵”篇引用的便是汉乐府《十五从军征》里的“采葵持作羹”。餐桌上的木耳菜貌似是一个新兴的菜种,我走过不少城市,进过不少酒楼,花样百出的菜谱之中鲜见有关“落葵”,抑或“木耳菜”的菜品。然而近几年,特别是诸如京津一类的一线城市,木耳菜已经悄然爬上餐桌,大有后来居上之势。最简单的做法便是清炒,配以蒜末和料酒,或者用来煲高汤,将猪肉、鱼、蜜枣、木耳菜放入开水锅内,武火煮沸,文火煲2到3个小时后加盐,便得到一份鲜滑爽嫩、回味无穷的木耳菜蜜枣鱼汤。

我第一次食用这种蔬菜还是在半年前的一次同乡聚会上。七八道鱼肉海鲜类的荤菜摆上来,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中的筷子,偶尔挑出一两株作为配菜或者辅料的叶片放入口中,可惜除去辛辣便是酸麻,难得口味淡点儿的却又满嘴油腻。正当无所适从的时候,服务员双手小心翼翼地端上一素胚勾勒的青花瓷汤碗,当盖子被打开的一刹那,整桌人的目光都停留在那一汪碧绿通透之中,好似初夏湖畔浓郁的倒影。叶片舒展开来,在微微晃动的高汤之中,犹如春潮带雨后,涧边野渡旁,无人自横的一叶叶扁舟;又如在晨起的林间,整夜未散去的薄雾凝结在丰腴的枝叶之上,眉目生津,让人不自觉想到徐志摩那首《再别康桥》:“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迫不及待尝了一勺,汤汁喝下去清淡香滑,叶片嚼起来肥厚鲜嫩。色相味形都这般怡人的食材,还是头一次体验到。大家都猜测着这蔬菜的名字,或许是在海滨城市的缘故,很多人猜这应该是一种罕见的海产水藻。我在心里也是赞同这大多数人的观点的,原因还有一个,确实在这汤里喝出了大海的味道。在众说纷纭之中,旁边的服务人员给我们进行了最终的解答,原来这一碗名叫“翡翠罗素羹”的汤,其主料便是落葵。只是它并非海洋藻类,而是一种一年生草本植物。至于我喝出的大海的味道,是厨师别出心裁地在刚出锅的汤里加上了刚从海货市场上采购回来,生生撬开滴下的牡蛎汁。

落葵味道甘酸、性寒,这在《别录》,《本草纲目》和《泉州本草》里都有记载。其药理作用也是不容忽视的:《岭南采药录》说其“治湿热痢”;《福建民间草药》说其“泄热、滑肠、消痈、解毒”;《陆川本草》说其“凉血、生肌、治火疮、斑疹”。可见落葵的珍贵之处,不仅仅在于其食用价值,更在于这些医用和营养价值。

药材与美食原本并无交集,是我们人类的智慧与创新将他们联系到了一起。明代将落葵从蔬菜类降到草类,或许是因为先人们觉得其药理学价值远大于其食用价值的缘故吧,而今木耳菜在餐桌上的回归,应该得益于现代人在饮食方面的无所不能。清代有一位叫吴其睿的状元,他官从翰林院修撰至湖南等省巡抚,就这样一位政界大员,却依据耳闻目见、辑录古籍中有关植物的文献,写了《植物名实图考》和《植物名实图考长编》两部巨著,这两部著作也是我国19世纪植物学极其重要的专著。在著作中,他几乎是用大声疾呼的语气把葵列为蔬菜的第一品,因为在他成书的年代,已经没有多少人知道葵这种可做菜食的植物了。我们今天还能在餐桌上重新体味落葵的鲜美,真该感谢这些孜孜不倦的维护者们,他们尽心呵护着微弱的传承,在历史最薄弱的链条上孤军奋战,才让现代人在鱼山肉海横行的今天,找到一味对症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