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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堆村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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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村民们每日要到山脚下的普姆湖边,用石头砸开冰封的湖面打水。虽然守着一个大湖,村民们对水依然是十分珍惜的。 2 海拔5070米的堆村,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行政村落,位于自治区首府拉萨市西南浪卡子县达隆镇,距离拉萨市300多公里。坐落于海拔5500多米的堆山怀抱里,神秘的普姆雍措在其脚下流淌,隔着白雪皑皑的喜马拉雅山脉与不丹交界。 3 普姆湖上的男子汉。站在冰封的普姆湖面远眺堆村,美丽的风景与人们物质生活的匮乏和与世隔绝的寂寞,这是我这个来自“文明社会”人的纠结。风很大,零下二十几度的低温,即使用厚重冲锋衣裤全副武装起来也被冻僵了,我们的数码设备们也开始“高反”。一群几乎穿春装的孩子们撒着欢儿跑过来,他们把上衣拉起来套在头部当帽子,全然不顾腰背又暴露在寒风中。冰面很滑,丹曾、多吉这些平均年龄不足6岁的孩子,在家中其实是备受父母宠爱的,在冰雪中却像一个个男子汉,用脏兮兮的小手搀扶着我们回岸边。 4 堆贡巴(村里唯一的一座寺庙)建在普姆湖的悬崖边上,与司空见惯的喇嘛庙的金碧辉煌比起来,堆贡巴实在太残破了,唯一的喇嘛也是“兼职”的。由于这里寸草不生,每家的牛都会集中起来,由每户村民轮流赶到很远的地方放牧,喇嘛也会被轮到去做放牛娃。喇嘛说,村民们除了卖编织毯子的收入,每年5月份还会去雪山脚下采一种叫贝母的较名贵的中草药,虽然只有半个月的采摘期,每家能采10斤左右,晒干了后每斤能卖150元,再加上卖牛羊的1000多元钱,这差不多就是2006年前堆村每户村民全年的总收入了。“那里没有电,人们住在彼此相连的石头垒成的房子里,身上穿的是自己用毛线织成的衣物,烧牛粪取暖,听不懂汉语,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这是2006年我与同伴王鑫老师、老杨在与的朋友讨论登山时无意间得到的关于堆村的讯息。

在交通发达、资讯爆炸以及探险者泛滥的今天,真的还存在这样的“原始文明”?那里的人们是不是与天使为邻?每日手持转经筒、唱着六字真言、喇嘛庙里桑烟袅袅,雪山在眼前、圣湖在脚下、白云环绕腰间?急切地猎奇愿望,催促着我们不能等到与家人过完即将到来的春节就起程了。

当我们驾驶着满载着太阳能发电机、电视机等“救赎礼物”的越野车蹒跚翻过挂满经幡的冈巴拉山口、穿过羊卓雍湖畔成群的野鸭与羊群、驶过达隆镇狭窄的土石路、在山路上颠簸得大脑像肠胃一样七荤八素时,在让敌人闻音丧胆的藏獒吼声里惊醒,紧接着又被扑面而来的村民包围。每个人都腼腆地傻笑着,不分男女老幼地拼命帮我们把货车上的物资卸下来搬进村公所,让我提前感受到了“劳动是第一需要”的欢乐。

在热火朝天的劳动竞赛中,屁股被人抓了几把,原以为是高反导致的错觉。后来发现,王鑫老师和老杨的屁股也错觉过。直到第二天我们被邀请去一户村民家参加某种祈福仪式,我举着摄像机跟在王鑫老师与老杨身后,通过摄像机抓拍的画面才发现自己的高反并不严重,他们两个的屁股几乎是钻过站在门口两侧的妇女们的魔爪才冲进屋里的!堆村妇女们的热情几乎是裸的,在这里的那几天,经常听到王鑫老师与老杨谈论他们每次经过牛圈总是被站在里面晒着太阳纺着线轴的妇女笑眯眯地招手的经历,大脑中立刻浮现出他们被妇女们拖拽进牛圈后蹂躏屁股的情景。在堆村,我们被安排住在村里最豪华的村公所,虽然里面除了一个四处冒着牛粪烟的炉子和靠在三面墙边的床板以外几乎一无所有,但透着风的窗外正对着喜马拉雅山脉,窗前就是普姆雍错,风景太高大上了。在这里,每天刚刚吃过早点,屋子里就会陆续里外三层地塞满男女老幼,他们几乎只做一件事情:羞涩且裸地盯着看我们的一举一动,那台尚未接通电源、没有任何影像的电视机前,也总是挤满人,这才是真正专业的“看”电视啊!

直到中午吃饭,观看的人群才会逐渐散去,没多久又重新到来继续看,直到天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为了实现让堆村人民在大年三十晚上与全国人民“普天同庆”看上春晚的心愿,我们在村公所屋顶七手八脚地安装太阳能发电机、电视信号接收设备时,房前屋后同样站满了手持纺线轴的围观群众,一边盯着我们看一边纺手中的线,真正实现了生产和娱乐两不误。

我们在村公所的服务员,是一个戴着脏兮兮的解放帽、几乎24小时向我们着似乎是满嘴唯一几颗大板牙傻笑的家伙,一刻不停地用他黑乎乎的手把牛粪塞进炉子,再用这只手殷勤地把茶碗习惯性地抹一圈后倒入酥油茶,那双干裂的大手把飘着牛粪粉末的酥油茶恭敬地端到我们眼前,这让我在以后很久的时间里每次看到酥油茶,都会联想起牛粪的味道。那双不断往炉子里添加牛粪的手,还会随时抓起一把风干牛肉举到我们面前,用渴望的眼神看着你吃。习惯于以貌取人以后,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就是这里的土豪——德高望重的村长!第一次吃生牛肉,虽然未加任何调料仅仅是自然风干,味道非常鲜美,也许有牛粪的功劳。

尽管在户外过了无数个春节,在堆村的这个春节,牛粪正式走进了我的生活。牛粪不就是一大坨屎嘛,新鲜出炉的时候,非常臭。如果它被拉在草原上,成就了屎壳郎的滚球游戏,被拉在城市里,可以用来插鲜花。但在这里,它是燃料,用来取暖、做饭;也是工具,村民把烧剩下的粪灰洒在冰面上防止牛羊在上面走过时摔跤,冻在地上的牛粪可以用来栓牛;牛粪也是药材,传说可以治疗很多疾病;还是建筑材料,用来围墙、盖房;牛粪也是孩子们的玩具,用它在冰面上滑车……

为了体验真正的“土著生活”,我去了一名叫做阿珍的姑娘家。49岁的男主人白玛江佐与女主人依昔拉姆和阿珍的妹妹曲珍、以及在此后的几天里成为我最好朋友的7岁的丝达多吉与4岁的丹曾罗布,一家人用标志性的腼腆笑容欢迎了我。白玛在给我倒了一杯同样掺杂牛粪粉末的酥油茶后,躲在一边手里飞快地纺着毛线,暴露了在外来物种面前的羞涩。依昔拉姆不知从何处拿出几个珍藏的鸡蛋大小的土豆切丝,土豆丝直到被用一个显然当作锅使用的、被牛粪熏得黑黑的盆炒熟也没洗过!能在除夕之夜的堆村吃到土豆丝,即使是掺着沙土和牛粪的,也可以不想家了。虽然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接通的电视里仅能搜索到唯一的频道,播放的还是几年前的拉萨春晚。

23岁的阿珍,在拉萨打工已6年,是村中唯一出去打工的女孩子,因为曾经读过小学6年级,成了我们与这个世界的翻译。与村民们的自制衣装比起来,阿珍穿着已经很时尚了,如同所有进城打工的人一样,她也把堆村称作“老家”,认为转经是老年人的事情。妹妹曲珍是一个典型的藏族女孩,家里打水、捡牛粪等粗活儿都是曲珍做的。阿珍几乎不做家务,每次她从拉萨回家,妈妈就会做米饭给她吃,她已经不习惯吃糌粑了。曲珍含情脉脉地向我展示了家里用牛毛线织的毯子和用羊毛线编织的衣服、鞋子。收集的毛线每年只够织两条毯子,把纺好的毛线交给专门编织毯子的匠人,花每小时手工费20元,毯子可以卖900多元钱。他们穿的衣服也是女主人自己织的,每人一件。衣服的设计图案完全来自她们的生活和雪山、圣湖等自然神灵,里面藏着一种几乎看不到任何现代文明打扰的美。

堆村,有几乎随手可及的雪山和蓝天白云,却没有发现想象中的转经筒和空气中弥漫的嗡玛尼呗咪哞,这让我们早已经准备好的脚本有些凌乱。阿珍的弟弟、妹妹们也许会像她一样,陆续离开村子。不久的将来,除了血液里的高原红,也许很难再分辨出他们与我们这些“现代人”有何不同。回到文明社会,被PM2.5拥堵在二环路上、躲在灯火通明的高楼大厦里苦逼加班时,我还会想起堆村,他们手中的纺线轴与转经筒有何区别?昼夜40多摄氏度的温差,牛粪燃烧散发出的温暖里,会不会夹带着六字箴言?(自从2006年我们闯入至今,堆村发生了很大变化。如果你想知道堆村和阿珍姑娘的现状,下一篇故事再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