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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礼忠:情动于石,手刻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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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州有名石,叫寿山石。“天遣瑰宝生闽中。”

千百年来,那人见人爱、晶莹脂润的寿山石不知倾倒了多少文人骚客。

时光流转,当寿山石资源越来越枯竭之时,当一些“石贩”在暗中不断炒作烘托寿山石价之时,一些真正对寿山石顶礼膜拜的艺术家却坚守艺术的神圣领域,痴迷于石头,废寝忘食,手刻人生,让原本无语的石头变成一件件巧夺天工的艺术杰作。

“得鱼斋”主人陈礼忠便是其中之一。

陈礼忠话语不多,但格调高雅,作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冯久和的高徒,他始终以一颗平和之心面对物欲横流的现实,他深知夸夸其谈对真正的艺术是一种伤害。他像一泓深流的静水,无言而清澈。在他家小坐,喝他亲手泡的上等的铁观音,看他雕刻的一件件巧夺天工的寿山石雕精品,体味艺术的出尘入化,静品人生的跌宕起伏,是一种美妙的享受。

对“得鱼斋”感兴趣,便问陈礼忠这“得鱼斋”三个字的由来,原来这三个字的来历还有一段生动的故事。陈礼忠现时住的地方叫龙旺花园,地处晋安区。这里原先是岳峰村的地皮,先前是一片河清水秀的鱼塘和小溪,小时候的陈礼忠就住在鱼塘和小溪的边上,算是生于斯、长于斯。陈礼忠常常回忆起童年的快乐时光,在鱼塘和小溪里和小伙伴一起捉鱼捉虾。他至今印象很深的是一次在鱼塘里掏到一个鱼窝,一窝活蹦乱跳的鱼让他乐开了花。掏到鱼窝的印象太深刻了――当那片鱼塘、那条小溪不复存在,当开发高填埋了那片鱼塘、那条小溪,在上面盖起了高楼,陈礼忠不假思索就买了一套房子,于是便有了“得鱼斋”。再细看“得鱼斋”三个字,又有发现,原来还是我的好朋友、原福建省二轻厅厅长郑礼阔先生的题字。

陈礼忠告诉我,小时候经常坐在鱼塘边或跳入鱼塘,这里就是他的天地,鱼塘晨昏之际常有水气弥漫,好像薄纱轻轻拉起,远处是夜空若隐若现的鼓山,而鱼塘边上的几棵古老的榕树,总是纵横舒展着那豪气十足的气髯,有时还慢慢地托起那或圆或缺的一轮半轮明月。

陈礼忠说,大自然给我,教我感受她的多姿,却藏起许多神秘。随着童年的岁月慢慢远去,随着自己年龄渐渐长大,他的心灵深处朦胧着一种冲动。

直到有一天,他认识了一种产自崇山峻岭之中的石头――寿山石。寿山石产自寿山乡,寿山乡地处福州的北郊。这里田畴交错,花木连荫,特别是洞奇壑美,水里田间晶冻斗艳。

早在古代,许多文人骚客和藏石家,便络绎不绝于寿山乡山道之上。当然,那时不像现在这样便捷,汽车直驶,从福州到寿山,二个小时足矣。不过,靠双脚翻山越岭、涉水过溪,途宿村寮农舍,也自有一番返璞归真、投向自然的乐趣。南宋黄斡于绍熙庚年(1190)十月写的一首《寿山纪行》诗:“大溪章溪溪水清,上寮下寮山路平;三山屹立相倚角,百里连亘如长城。仰于云霄不盈天,俯视天高浮寸碧;间云吞吐溢润谷,飞泉喷洒下石壁。”诗中的“上寮下寮”是寿山地名,“三山”是指寿山、九峰山、芙蓉三座主峰。人在高山洞谷、行云流水、飞泉瀑布中漫游,山转景移,水流神汇,心都醉了。

古人已远,对生于1968年的现代人陈礼忠来说,醉的不仅仅是寿山的人间仙界、奇山异水,更有她的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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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鱼斋”看到书画大师韩天衡书赠陈礼忠的墨宝,上面写着“刀下留情,石中寄魂”。我觉得这八个字很好地概括了陈礼忠雕刻艺术的基本面貌。

由于寿山石目前身价倍增,市面上有许多人玩寿山石,也有许多年轻的艺术家涉足寿山石雕。当我见到一些年轻很的艺术家也在走这条路的时候,我总在担心,怕他们受潮流裹挟没有足够的准备把握不住自己,怕他们随波逐流、见利忘义而迷失了方向。

而陈礼忠则处乱不惊、泰然自若地游走于自己的雕刻世界之中,他从不跟风,从不装腔作势,他始终坚信石通人性,每一块寿山石都是有血有肉的,有生命有灵性的。面对陈礼忠的雕刻作品,就如同对着巴赫的醉眼,仔细品位他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你就会体味出什么是自由,什么是倾泻,什么是规则下的自由倾泻。

我在陈礼忠的工作室里看到了曾引起巨大轰动的《春声赋》,这是目前世间最大的寿山石雕作品,重约600公斤,宽78厘米,高1.4米,厚56厘米。56只栩栩如生的小鸟或栖或飞,与一凤一凰相映成趣,环绕于一棵郁郁葱葱、挺拔苍劲的不老松上,右上侧是一轮冉冉升起的红日。百花齐放,百鸟和鸣,一片盎然春光跃然石上,如此和谐的世界让人迷恋, 让人浮想联翩。

谈起这块巨形鸡母石的来历,陈礼忠至今依旧喜形于色。

那是好几年前的一日,他和朋友一起去寿山村觅石,待傍晚空手而归,在出村的路口偶遇石农告知村中有人挖到一块巨石。当时他坐在朋友的摩托车后座上,因天色已晚,急于下山回城,并未十分再意。但在返城途中,朋友一再鼓动,“过了这村没有那店,不去看看,也许以后会后悔的”。在朋友的极力怂恿下,他们立即掉转车头回到寿山村,找到挖石人,然后打着火把进了山洞,见到了巨石。

什么是“一见倾心”,这就是。时隔多年,陈礼忠仍掩饰不住当年的快意:“一看到石头,就有了拥有她的强烈愿望。在洞中昏暗的火光下,立即就萌发了创作的意图,仿佛隐隐约约看出了凤凰的影子。”

在山上,陈礼忠请了16个农民像抬轿子似地把石头抬下山,农民一路叫着号子,引来许多人围观,巨石惊动了整个宁静的寿山村,有的老人说一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寿山石。

当时,这块石头几乎让陈礼忠花掉了多年来积攒下来的所有积蓄。

这块一吨多重的鸡母窝石,经陈礼忠五年寒暑的精雕细刻,现在成了一件不可多得的艺术精品。这块当年以12万人民币差一点“失之交臂”得来的巨石,如今价值连城。

为这件作品,《福州日报》史无前例为之开展征名活动,作家陈章汉的《春声赋》一举夺得征名活动的头筹。

陈章汉还意犹未尽地为此专门创作了《春声赋》:

“早稻抽穗,绿豆生芽;老篁拔节,新树扎根。虽微细消息,乃生命之声。江河开冻兮,其流若瑟;杨柳梳风兮,其响似筝。天籁物语,如霞蔚云蒸,盖缘春而起、应命而生者也……石本无语,而观者觉其存声。信乎雕艺精运,可以乱真矣。施艺者春驻心府,意潜笔端;审势妙构,随色著形……”。

陈礼忠的《春声赋》一炮打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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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今日,花拳绣腿、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艺术家太多太多。陈礼忠却透露出他这个年龄艺术家少有的谦虚和温和。对朋友他总是毫无保留,敞开着心灵。他搬出压箱底的自己收藏的无数颗极品田黄让我欣赏,透过专业的手电筒,通透的田黄,游丝潺动。我摩挲良久,对“黄金万两易得,田黄一颗难求”之说似有所悟。

陈礼忠18岁时受舅舅启蒙开始学习寿山石雕,从刻印钮起步。21岁时,招工进了长城宝石厂,恰逢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冯久和借调该厂,由于他悟性好,对寿山石痴迷,又勤奋好学,被冯久和老先生认为是一块可以雕琢的“石头”,成为冯大师的门生。师从冯老后,陈礼忠技艺大为长进,秉承了老师注重形式美、讲究造型整体感、将永恒主题表现融入情与景汇和意与象通境界的艺术创作风格。之后,陈礼忠又得到福建雕刻界另一位中国工艺美术大师林学善的指点,技艺日臻成熟。其间,他还相继请教于中央美术学院关竞教授和著名雕刻艺术家钱绍武先生,专门学习艺术理论知识。

不断在高手身边熏陶,陈礼忠像一块海绵不断吸收着。他的作品渐渐突显出自己的个人面貌。陈礼忠的作品真实而灵动。真实,是因为他的作品都是在一种自在和偶然中发生和经历的,是我们每个人都无法逃避的一种生命体验;灵动,是因为他的作品表现出一种可叙述可延伸的感觉空间,它既是我们用肉眼可以看到的物质空间,又是我们只能用心灵才可以感觉和触摸的空间。他的作品有很强的视觉力量,却又自在真实,就像他目前的自在真实的生活状态一样。

我在陈礼忠的工作室看到他养的两只老鹰,老鹰目光炯炯有神,气度非凡。陈礼忠告诉我,别看老鹰凶猛,其实它对主人怀有一种非常温顺的感情。有一年陈礼忠到新加坡和马来西亚办展览,平日老鹰习惯了陈礼忠喂食,陈礼忠出国后,任何一个人给它喂食都不吃,两只老鹰最终郁郁寡欢,不吃不喝,几个星期后饿死了。

陈礼忠对鹰有一种特殊的感情,他有许多作品都是关于鹰的。他曾经写过一篇文章,题目叫《情系苍鹰刻人生》,其中有这样的一段文字:“鹰是一种喜欢搏击长空的飞禽。它展翅翱翔于太空,得到众生仰视,与苍天相齐,因此人们为之敬仰称其苍鹰。鹰有锐利的眼睛,雄壮有力的翅膀,粗壮锋利的爪子……一身霸气,气势非凡。也许是一种生命的驱使,我与苍鹰结下了不解之缘。”

在陈礼忠的心中,每一只鹰的神情里,都贮存着自己的一份情感和记忆。

十多年来,陈礼忠自己也不知道雕刻了多少只鹰。《家・天下》、《禽王天伦》、《长相厮守》、《呵护》、《风号大树中天立》、《群山尽览》、《雄姿》、《苍海一声啸》、《巢》、《望岳》、《雄风》、《禽侣》等作品里的鹰的形象,极尽鹰的生命传奇气概,又显鹰的柔转百媚,既传神写真,又动人心扉。他的《家・天下》《江山如此多娇》《再造山河》等作品被日本创价学会会长池田大作先生悉数收藏。

好的作品总在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给人以亲近感,意料之外又使人产生陌生感。亲近给人好感,陌生使人产生好奇心,好感加好奇心是让人在艺术品前长久驻足、流连忘返的理由。

陈礼忠目前创作状态很放松,作品品格和意蕴都处在不经意之间,既激情投入又不失理性,情动于石,手刻人生,正是这一点,深深地吸引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