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粒和蓝色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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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蓝水诃

乌不在的日子，乌窝是树的玩具，树用它来盛雪，盛得满满的。

这些树围成了一个圈，围住了一条河，这条河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蓝水河。

有时候，人们会发现蓝水河的水带着一点点蓝色，是深蓝色，像墨汁融化在透明的水里，像烟升起在山间的树林里。蓝色仿佛是从河底的水草中升起来似的，慢慢扩散，弥漫在河水中。

不过现在是结冰的季节，蓝水河结了厚厚的冰，就像一面大镜子。

冬天的太阳是淡淡的，照在冰面上，反射出来的时候，光线是柔柔的。

茉莉公寓距离这河有三十多公里，平时开汽车半个小时到达。可现在路上有积雪，米粒的爸爸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河边。

米粒穿着红色衣服，绿色棉裤，要不是她戴着蓝色围巾和蓝色帽子，她就是一个胡萝卜。

一家人从车里走出来，有点儿冷，但他们不怕，他们踩着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周围没有人，只留下一行行脚印。爸爸开始在河边支起照相机的支架。

“太美了，这儿使我想起小时候。”妈妈说。

爸爸很得意，他最近听说了这个安静的地方，第一次带着全家一起来，他要来拍雪景。

不过听妈妈说到小时候，他就也眯着眼睛，陷入了无限的回忆。“那时候，”爸爸停顿了一下，“天气比现在还要冷。那时候，雪下得太大，黄鼠狼都快要饿死了，雪地上全是黄鼠狼的脚印，它们常出来偷鸡吃。”

“还有狗，狗是村里人家养的。狗最喜欢下雪，下了雪，狗的脾气都变好了，肯和野猫玩了。”妈妈说。

“还有什么？”米粒问，她羡慕爸爸妈妈小时候的生活中有黄鼠狼和野猫。

“还能有什么，冬天还能有什么？很多动物都冬眠了。”妈妈说，她是生物学讲师。

他们说着、走着。

爸爸突然弯下腰，扒开雪，发现雪地下有一些卵石，有些卵石扁扁的。他捡起一块扁扁的石头片，然后，侧过身体，手心向上，放在胸前，用力把石头片扔出去。石头片斜斜地划过冰面，又跳起来，再次划过冰面，又跳起来，第三次划过冰面，最终消失在对岸。

“三连划！”爸爸自己叫着。

“我也会。”妈妈说着，也拿起一块石头片划过冰面。妈妈的石头片两次跳起来，落下，划过冰面。

“两连划！”爸爸为妈妈喝彩。

“我也要来试试。”米粒说。

“啪――”米粒把卵石片扔在冰面上，停住不动了。

哎呀，米粒的动作不太对，一连几次，她扔出去的石头片都划不动。

结冰的日子，划石头片是很有意思的事。不一会儿，米粒扔出去的卵石片也能像蜻蜒一样，“突突突”地划过一段，最后停在冰面上。

玩累了，米粒在河边堆起了雪人。她堆的雪人和她一样高，胖胖的。

“小雪，就叫小雪。”米粒把自己的蓝围巾挂在雪人的脖子上。有蓝围巾的雪人会幸福的吧？

米粒还在冰面上写了一行字：

鱼儿，和这个雪人交个朋友吧。

“有雪人做伴的鱼儿也会是幸福的吧，就算隔着一层冰。”米粒想。

午后，太阳还没有落下去，冰面依然平滑安静，但米粒却感觉冰面下有叮叮咚咚的声音，好像水在流动。这声音让蓝水河变得有点儿神秘。

但米粒一家要回城里了。

“亲，拍一张全家福，留个纪念。”爸爸调好相机的自动拍摄功能，然后走到米粒和米粒妈妈身边。

“再见了，小雪，我走了，希望有鱼儿来陪你。”米粒一步一步离开这冰冻的河，不时回头向雪人告别。她看见没有鸟的树上，乌窝里依然盛满了雪，盛得满满的。自己的蓝围巾依然挂在雪人的脖子上。她暗暗地笑了，那是她特意送给雪人的。

这时候，她看见湖中间的冰块突然裂开，然后，从裂缝中蹿出几块薄薄的石片，一直扔到岸边，那是米粒一家扔过冰面的卵石片。接着从那个裂缝的地方伸出两只蓝色的拳头，是这两只拳头砸开了冰面。然后，拳头张开，露出像鸭子一样的蹼，大小和形状有些像一片秋天的梧桐树叶。

一个光头男孩从冰面上爬出来，他站在雪人身边。在阳光下，他比米粒的同学小眼镜显得更加苍白，哦，不光是苍白，而且还散发着蓝色的光。

米粒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停住了脚步。

可她的爸爸和妈妈一个劲儿往前走，他们头也不回地喊着：“快来，米粒，回家了。”

那个从河中间爬出来的男孩一步步走向河边，是想追赶米粒吗？但他走到河边的时候，却停住了脚步，站在雪人的身边，然后，挥动着他那有蹼的蓝色手掌。

再见，蓝水河，米粒的心里响起一个声音，再见，再见――

但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她觉得那个从冰下爬出来的男孩，应该是一个秘密，一个不能随意惊动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