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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翠的“约拿情结”及其隐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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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本文试图从心理分析的角度来对沈从文的小说《边城》做出不同于传统理解的新的尝试,基于对文本的分析与解读,文章认为《边城》的主人公翠翠具有逃避成长的“约拿情节”,面对她所应该承担的责任时一再退让。而更深层次的意义则是翠翠的逃避喻示了沈从文对他所认为的“堕落”的“现代”的逃避,即沈从文内心深处所具有的对于传统的怀念与对现代化对传统的破坏而产生的忧虑。表面上沈从文是在歌颂人性,但从潜意识当中表现出他保守的一面。他试图通过这种逃避,来寻求自己理想中的传统的“人性”世界。

关键词:翠翠;约拿情节;沈从文;逃避

中图分类号:I206 文献标识码: A文章编号:1671-1297(2008)10-079-02

一、沈从文其人及其文风

沈从文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颇有特点的作家,他以独特细腻的笔法和卓尔不群的文体在文学史上书写了自己的传奇。他的小说具有田园牧歌式的宗法气息以及诗一样的气质。沈从文以表现“人性”而在非左即右的文坛论争中寻求到一种突破,并确立起自己的地位。故而,“人性”也就成为沈从文小说的精神象征。如他自己所说:

我只想造希腊小庙。……这庙里供奉的是“人性”。……我要表现的本是一种“人生的形式”,一种“优美,健康,自然,而又不悖乎人性的人生形式”。

二、沈从文小说《边城》的内涵与核心概念

一直以来,我们都以此作为理解沈从文小说内涵的核心概念。尤其当我们在读他的代表作《边城》时,更是被其中所满溢的人性与优美而深深的折服。沈从文后来在他的《抽象的抒情》当中概括自己的意图,是要将生命的发展与毁灭“转化为文字,为形象,为音符,为节奏”,这样,生命便得以固定,从而形成另外一种存在和延续,通过时间和空间,与另外的时空中的人“彼此生命流注,无有阻隔”。而这些仅仅是“在场”的东西,小说中所蕴藏的作者的深层的内心世界却难以为人所注意,而那些“不在场”的东西却更耐人寻味。正如沈从文自己所说,在清新的故事、朴实的文字背后,蕴藏着“热情”,隐伏着“悲痛”。在沈从文看来,生命形态是在不断发展变化的,但通过生命所表现的人性是永恒的,沈从文便是在时间与生命的绵延的追忆中展开了他凄美的故事。“沈从文试图使他的叙事成为河流柔和的回声,把读者从凡俗的人生梦寐中唤醒,去感受时间的永恒存在。”

三、《边城》主题情节隐喻的主体意识

《边城》所留给读者思考的东西远远不止于文字表面所表现的,里面有着更深层次的隐喻。这隐喻是沈从文个人潜在意识在小说人物形象中的投射。如果我们逆着这投射的方向去溯源,就会发现其中所蕴藏的隐喻的本体。

《边城》以翠翠的爱情的曲折为线。这种爱情是那样纯净,那样地超过一切世俗利害关系,那样地非物质。翠翠的爱情有个成长过程。可就像大老天保所说,由于翠翠一直同爷爷生活在一个相当保守封闭的环境中,虽然说她也有对外界、对成长的渴望,如她喜欢去看龙船,喜欢看新娘子出嫁,但她的思想是被禁锢在一个闭塞的传统中。她有对自己情感的渴望,总体上,是可感的,坚定的,但是开头是朦朦胧胧的,飘飘忽忽的。翠翠的爱是一串梦,她不止一次地设想着当自己的梦成为现实,并享受着这样的梦带给她的羞涩的喜悦。可是每当爷爷暗示着将翠翠往这方面引领的时候,翠翠便会很生气,爷爷也只好不再提。她总是在逃避,不敢真正地去面对突如其来的爱情和未来,不敢面对梦实现的那一刻。这很像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所说的“约拿情结”,一种“逃避成长”现象: “在这里,我要特别讨论一种对成长的阻碍,这种对成长的抵制一直没有引起多少注意,我把它称为“约拿情结”(Jonah Complex)。我们往往逃避本性、命运、甚至有时是偶然事件指示或暗示给我们的责任,就像约拿徒劳地试图逃避他的命运一样。我们既害怕自己最低的可能性,又害怕自己最高的可能性。在最美好的时刻、在最完美的条件下,在最勇敢的状况下,我们常常能瞥见一些神圣的东西,然而我们一般都害怕这种东西。在这种高峰时刻,我们在自身看到的超绝的可能性给我们以快乐,面对它们,我们会激动得颤抖,然而也会因为虚弱、害怕、畏惧而直打哆嗦。”翠翠所表现出的“约拿情节”是较为隐晦的,因为从表面来看《边城》的矛盾冲突并不明显。沈从文以他特有的抒情笔调,在观照着一幅平和人性的图景。如果从深层次来分析,文本中却处处有矛盾,处处有巧合。老船夫“性格并不复杂,勤俭,诚朴,待人宽厚,聪明”,他隐隐地看到了翠翠同她母亲相同的命运,无疑那是悲剧性的。他“又带几分无害于人的狡狯”,因为他想给翠翠找个“可靠的人”。他的善意的狡狯与犹疑也是诸多矛盾产生的重要来源。翠翠第一次与二老的巧遇,大老在过溪时向老船夫表达了对翠翠的爱慕,这是大老与二老的冲突。后来又有渡船与碾坊之争,祖父的谨慎以及二老对他的猜忌,翠翠对喜欢二老却又不愿离开爷爷而出现的犹豫和逃避等等,这些矛盾也是推动故事发展的深层原因。翠翠逃避,因为她对祖父不舍,担心祖父死去的隐忧,“爷爷死了”这样的念头频繁出现在翠翠的头脑中还有对自己未来命运的迷茫和懵懂无知。如马斯洛的理论,在最美好的时刻、在最完美的条件下,我们常常能瞥见一些神圣的,然而我们一般都害怕的东西。翠翠遇到二老时会像“小兽物见到猎人一样”跑掉。沈从文营构了一个“精致”的话语结构,在对山水与人性的渲染中,在外在直觉与潜在理性的二元对立中,凭借语言的强大张力消解了这些矛盾。

四、对现实社会的期盼与无奈

沈从文不止一次地称自己是“乡下人”,他只想建造供奉“人性”的希腊小庙,在他的作品中有“对于人类智慧与美丽永远的倾心,康健诚实的赞颂”,这是他的“热情”所在。然而也正是这种态度使得沈从文自己在醉心于这人性小庙的同时也开始逃避他认为的堕落的“现代”。“我是一个乡下人,走到任何一处都照例带了一把尺,一杆秤,和普遍社会总是不合。一切来到我命运中的事事物物,我有我自己的尺寸和分量,来证实生命的价值与意义。” 而当他以“乡下人”的眼光来看待现代和都市,却发现只有堕落。《八骏图》、《绅士太太》、《王谢子弟》、《有学问的人》、《若墨医生》,这一系列都市社会的状况使他无法在其中找寻自己的渴望的“美丽”和“人性”,而只有“愚蠢自私”。可是他回过头想在湘西那片他认为是“人性”理想所在的土壤中寻求安慰时,结果却也令他失望。

“表面上看来,事事物物自然都有了极大进步,试仔细注意注意,便见出在变化中堕落趋势。最明显的事,即农村社会所保有的那点正直素朴人情美,几几乎快要消失无余,代替而来的却是近二十年实际社会培养成功的一种唯实唯利庸俗人生观。……‘现代’二字已到了湘西,……在《边城》题记上,且曾提起一个问题,即拟将‘过去’和‘当前’对照,所谓民族品德的消失与重造,可能从什么方面着手”。

沈从文这次回湘西,正是写作《边城》的时候。湘西的古老传统,在“现代”的冲击下“几几乎消失无余”。这正道出了沈从文内心的隐忧和焦虑。“沈从文倾心的是被历史凝固化了的湘西世界,反映了他对传统的膜拜,而他对都市社会的描绘和对经受都市文明侵蚀的湘西人事的哀痛,反映了他对现代的抗衡”。

在对现代的抗衡中,沈从文“感觉异常孤独” ,“对当前一切的怀疑”,使他对现代产生了抵触与逃避的情绪,他逃向“被历史凝固化了的湘西世界”。翠翠的“约拿情节”,其实也印证了沈从文自己的逃避。老船夫的死,白塔的倒塌,喻示着一种古老而传统的生存状态和生命形式的终结。“这个民族如今就正似乎由于过去文化所拘束,故弄得那么懦弱无力的。这个民族种种的恶德,如自大,骄矜,以及懒惰,私心,浅见,无能,就似乎莫不因为保有了过去文化遗产过多所致。”但白塔的重建,则是沈从文从内心渴望的民族品德的重造。沈从文在《边城・题记》中说:“我的读者应是有理性,而这点理性便基于对中国现社会变动有所关心,认识这个民族过去伟大处与目前堕落处,各在那里很寂寞地从事与民族复兴大业的人。这作品或者只给他们一点怀古的幽情,或者只能给他们一次苦笑,或者又将给他们一个噩梦,但同时说不定,也许尚能给他们一种勇气同信心。”他试图以此来规避现代文明对传统宗法精神带来的冲击和破坏,无疑,从这一点来说,沈从文是保守的。但是就像翠翠未知的命运一样,沈从文的理想只是对当前堕落社会所幻想出的类似于桃花源的空空世界。

参考文献

[1]沈从文.沈从文文集(11卷)[M].广州:花城出版社,1982.

[2]沈从文.沈从文全集(16卷)[M].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

[3]王德威.现代中国小说十讲[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3.

[4]马斯洛著,许金声译.自我实现的人[M].北京:三联书店,1987.

[5]凌宇.从边城走向世界[M].北京:三联书店,1985.

[6]许道明.京派文学的世界[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19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