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粑粑是小粑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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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包两岁的时候，开始跟“大”和“小”过不去，也许和某次挫折体验有关。

在我们小区里，宁宁是个小女孩，淘宝是个小男孩，他们同岁，比荷包大一岁多。他俩只和对方玩儿，有时候还亲嘴儿，别的小孩他们谁都不搭理。

那一天天气冷，楼下一个小孩都没有，荷包走来走去，很寂寞。过了一会儿，宁宁过来了，站在楼下喊淘宝的名字。荷包追着宁宁喊：“你是小姑娘！我是小伙子！”

我讨好地对宁宁说：“你看荷包也挺好看的，要不你和他玩会儿吧。”宁宁不搭理我们。我只好安慰荷包：“宁宁觉得你太小了，不想和你玩儿。”荷包妒火中烧地说：“我是大小伙子！”

这以后他就特别喜欢“大”。

问：荷包的大名是什么？

答：大荷包。

和妈妈亲一个嘴儿不满足，要求亲一个“大嘴”。而且对“大”和“小”的关系很感兴趣，喜欢把所有“大”的东西都称为是“小”的东西的妈妈。

荷包穿着衣服：大衣服是小衣服的――妈妈！荷包搭着积木：大积木是小积木的――妈妈！荷包玩弄着他捡来的蜗牛：大蜗牛是小蜗牛的――妈妈！

“妈妈”二个字说得那是一个情深意长。

有一次陪着荷包去上感统课，老师给他们看《小蝌蚪找妈妈》，然后提问：“小蝌蚪的妈妈是谁？”我在门外看着，知道坏了，果然荷包第一个站起来，大声地说出标准答案：“大蝌蚪！”

荷包出去玩回到家，伸出一只手，展示他捡到的宝贝：一个小石子。我又当了一回坏妈妈（下不为例）：你把小石子捡回来，他就找不到妈妈了！

荷包不慌不忙地伸出另一只手：一个大石子。荷包很有成就感：“所以我把他的妈妈一起带回来了！”

我把这句话给朋友说，朋友很感动，但显然，生活中仅仅是感动是远远不够的，比如――荷包坐在大马桶上拉粑粑，扑通扑通两声之后：“妈妈！妈妈！我拉了一个大粑粑，一个小粑粑，大粑粑是小粑粑的……”

我落荒而逃，还是听见我儿尖锐的童声莎士比亚腔：妈――妈！

趁着荷包热爱“大”和“小”，荷包爹赶紧教荷包认这两个字：“爸爸大，宝宝小，对不对？”

荷包：“对。”

“爸爸指着这两个字，说爸爸的时候你就读‘大’，说荷包的时候你就读‘小’行吗？

荷包：“行。”

爸爸――大。荷包――小。

荷包爹：“宝宝真聪明！妈妈――”

荷包没料到爸爸有“加试”，不由得一愣。我从旁边经过，很自觉地说：“老。”

荷包的小眉头攒起来，不高兴地说：“不对！不对！妈妈还是年轻的妈妈呢！”

从此荷包坚持认为爸爸很高很大。如果问他：爸爸是小伙子还是小姑娘？他会骄傲地说：爸爸是“大伙子”。如果讲到老虎会吃人的话，他就很不服气地问：老虎能吃我爸爸吗？讲到鳄鱼吃人的话，就问：鳄鱼能吃我爸爸吗？

我说：“当然能。难道你爸爸不是人？”

荷包骄傲地挺起小胸膛：“我爸爸是很大的人！”

一个“大”字，说得字正腔圆，口水四溅。

我擦着脸无奈地表示他说对了。

看，荷包觉得爸爸很高大，妈妈很年轻。我不由得惆怅地想起来，我也曾经有过这样遥远的记忆――我很可爱，我的妈妈年轻，我的爸爸高大。那样的时光总是让人觉得安全而喜悦，空气中充满明亮阳光的粉尘。而现在我的爸爸妈妈都是老人了。

有时候忽然心里被柔情和惆怅占满，抱住荷包喃喃地问：“荷包你长大以后还会这么爱妈妈吗？”

荷包苦恼地攒起小眉头：“妈妈，我不要长大，我要长小。”

我儿子就这么对我说，跟说“妈妈，我要吃糖”“妈妈，我要拉粑粑”一样地说，他要“长小”。

我不得不怀疑，也许荷包早就知道，这是一生最无忧无虑的时光，所以，能赖得一刻是一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