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阜阳出土西王母禽兽镜考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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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6月,安徽阜阳县王店公社邢集大队赵王庄村民平整土地时发现一座东汉砖室墓,阜阳博物馆工作人员随即对该墓进行发掘,从墓室内清理出陶器、铜器、铁器等一批随葬器物,其中一枚精美的画纹带缘神人禽兽博局纹镜甚是罕见。1972年1月,阜阳县城郊公社罗庄大队郭韩庄村民在挖掘村东南侧的大古堆时,从一东汉砖室墓中清理出一枚几何纹缘神人禽兽博局镜及陶器、五铢钱、残铜器等器物,后被阜阳博物馆征集收藏。以上两枚神人禽兽博局纹镜,皆系出土地点明确、有相关随葬器相互佐证年代的珍贵标本,不仅保存完好、铸工精整、纹饰华美,还因为镜图涉及到早期西王母神话题材而具有重要的研究价值。本文介绍上述两枚禽兽博局纹镜,对此类镜中西王母图像系统的特征与神话内涵、兴起与流播年代、兴衰演变的时代背景与社会动因、西王母图像在两汉人物镜形成演变过程中的重要作用等问题试作讨论。

一、形制与纹饰

阜阳博物馆收藏的上述两枚禽兽博局纹镜,镜图物象特征与组图模式区别明显,分两式介绍。

A式(图1):直径12.5厘米、缘厚0.4厘米,重309.56克,圆形,圆钮,变形四叶纹钮座,座外双线方框。主纹区四乳四分区组图,分别配置博局纹、神仙人物与禽兽纹。四区神人、禽兽纹组图依次为:戴胜神人与捣药玉兔,跽坐独角兽与踞坐大嘴兽,回首衔尾兽与神鹿,两相对禽鸟。每区主纹间隙处,填衬简约云气纹。主纹区外配置短斜线纹圈带、三角锯齿纹圈带,双线波折纹缘。

B式(图2):直径16.2厘米、缘厚0.55厘米,重754克,圆形,圆钮,圆钮座,座外双线方框。方框与镜钮之间,沿方框四边内侧配置八乳钉纹,钮座下叠压一组缠绕纠结的变体龙、虎纹,龙、虎的头部昂起相对,躯干部分结构显露,龙虎纹、乳钉纹图案的间隙内,填衬有简约云气纹。方框外主纹区四乳四分区组图,主纹由神人、禽兽纹、博局纹组成,主纹间隙处,填衬有大量的云气纹。四区主纹配组的神人禽兽纹分别为:羽人饲龙、神人饲凤鸟、白虎对鸟首兽身神、狮形兽对长角鹿。主纹区外置一周短斜线纹圈带。宽平画纹带缘,画纹带中填饰羽人、白虎、九尾狐、三足乌、长须龙、奔鹿、熊、独角羊、凤鸟、蝙蝠纹、云气纹等,构图繁缛细腻、舒卷流畅、富丽华贵。

二、西王母图像的认证

上述两枚铜镜图式中的神人,与汉禽兽镜构图中常见的“羽人”“人面鸟”“鸟首人”“人面兽”等(禽)合体式神仙人物形构明显不同。A式镜中的神人,侧身跽坐,着宽大袍服,头戴胜,面向玉兔伸展前臂,作伸手索取丹药状,是汉画像材料中常见的主神西王母“标准图式”,此类图式在山东、苏北、皖北、河南、陕北、山西、四川等地的汉墓画像石、画像砖绘画题材中十分流行。《山海经》《淮南子》等早期文献记载中,“戴胜”是西王母妆饰的主要标志,A式镜中的“戴胜”西王母图像,与传统文献及汉代画像材料中的图式是一致的,是汉画对文献记载西王母形象的图解,此类图式在西汉晚期以来的西王母禽兽镜标本构图中习见,典型器见于江苏扬州蜀岗新莽墓出土镜(图3)、江苏仪征胥浦镇先进村汉墓出土镜(图4)、中国国家博物馆藏镜(图5)、江苏丹阳铜镜青瓷博物馆藏镜(图6)、息斋藏镜(图7)等,近期出版的《江苏宜兴民间收藏铜镜精品集》一书中,也收录有当地藏家珍藏的几枚此类镜(图8、图9、图10)。

西王母与玉兔捣药同区配组是A式镜的另一显著特征,此类组图在汉代画像石、画像砖、墓葬壁画、漆画等西王母画像材料中频繁出现,是汉代西王母图像系统中的一类公众广为认可的稳定核心架构,有研究者称之为“核心图像”。汉镜中的西王母虽较其他类画像材料中的同类图像出现稍晚,但同样表现出“西王母与玉兔捣药”组图频出的特征,因它们承载的文化背景与神话学内涵是相同的。笔者从见于著录的材料中检索两汉西王母禽兽纹镜标本27枚,其中镜图中配组“西王母与玉兔捣药”图式者多达15枚,可见此类图式出现频度之高。

B式镜中的神人,着宽大袍服,侧身跽坐,头部不戴胜,手臂前伸作持物饲凤状,神态端庄安详,一幅雍容华贵的汉代世俗贵妇人形态。此类图像与A式镜西王母形态类似,但面部特征、头部妆饰有区别。从此镜主纹区、画纹带缘区配置的白虎、九尾狐、三足乌、凤鸟、羽人等图像系统看,镜图所描绘的场景,无疑是汉代世人想象中的西王母神仙世界,其中的主神虽不戴胜,亦可确认其身份就是西王母。与B式镜西王母图式类同的标本不多见,见于著录者有故宫藏镜(图11)、安徽寿县出土镜(图12)等。

目前所发现的汉代画像石、画像砖、帛画、壁画、漆画、摇钱树等画像材料中,西王母单独出现、自成一区的例证罕见,多数情况下是以配组有若干类较为稳定的神禽异兽及仙界景观物象、相互构成一类具有特定情节的典型场景图像系统出现的。此类西王母仙界图像系统的构成,除习见“玉兔捣药”组合外,还经常出现白虎、九尾狐、三足乌、蟾蜍、凤鸟、神雀、羽人、三株果、芝草、药尊、门阙楼阁、云气、龙虎座、神树等,它们作为彰显仙界特征的“符号”,与主神一起构成外在形构活泼多样、情节内涵丰富多彩的西王母神仙世界,其中的白虎、九尾狐、三足乌、凤鸟、羽人、仙果(草)、药尊,在这个神仙世界画面中出现频度最高。由此,在东王公未出现以前的众多汉画像图式中,即便没有标识西王母特征的铭辞或榜题,有了上述图像系统中若干类神禽异兽、仙果(草)、药尊等标识物,亦同样可以确认西王母主神的身份。神人禽兽镜承载有与上述汉画材料相同的神话背景,镜图中表现的西王母神话情节内容,与画像石、画像砖、壁画、帛画等其他汉画材料并无二致。

三、西王母图像系统的组合特征

与出现年代较晚的东汉西王母画像镜、神兽镜“规制化”构图比较,汉代禽兽镜中的西王母图像不仅数量不多,而且流播区域狭小、构图形态干差万别,表明当时此类西王母禽兽镜虽已出现,却远没有像同类题材的画像镜、神兽镜那样广为流播并最终形成一类公众认可的固定“标准图式”。本文对著录所见22枚西王母禽兽镜的图式物象构成,进行分类量化统计(见表一,国外收藏的3例标本未统计入内,《汉代画像石综合研究》P149图八二・5收录安徽寿县镜因未见全图,亦未统计入表),以梳理其组合特征。

表一中22例标本图式构成要件的量化统计,反映出汉代禽兽镜西王母图像系统物象构成的主要特征:

1.汉代禽兽镜西王母图像系统,主要由主神西王母、胜、捣药玉兔、九尾狐、三足乌、蟾蜍、白虎、凤鸟、羽人、药尊、丹药、仙果、仙草、云气纹组成。

2.镜图中的主神西王母虽多数具备侧身跽坐、着宽袍大袖、头部戴胜的特征,但具体形态动作、空间配位生动多变,相互雷同者极罕见,与主神西王母同区配组的羽人、神禽异兽亦不尽相同。即便是在出现频度较高的“西王母与玉兔捣药”图式中,“西王母”与“玉兔捣药”的形态与配组方式亦富有变化,很难找到完全雷同的例证。

3.表中22例西王母图式,头部“戴胜”者19例,占总量的86.4%,可见“戴胜”出现频度之高,是西王母形象的标志性特征。

4.表中22例镜图中,配有“玉兔捣药”图式者15例,仅配置“玉兔”而无“持杵捣药”图式者1例,两者合计占总量的72.7%,属出现频度最高的禽兽类物象,是判别主神西王母身份的重要标识物;配有“仙果(菌状灵芝、三足果、桃形果等)”“凤鸟”“药尊”图式者各12例,分别占总量的54.5%;配有“九尾狐”“三足乌”“蟾蜍”“丹药(颗粒状药丸)”图式者各11例,占总量的50%;配有“羽人”图式10例,占总量的45.5%;配有“白虎”(不含“四神”架构体系中与西王母神话无关联的白虎)图式者4仞J,占总量的18.2%;配有“仙草(芝草、嘉禾等)”者5例,占总量的22.7%。由此可见,这些物象在镜图中出现的频度高低顺序为:“玉兔捣药”“玉兔”――“仙果”“药尊”“凤鸟”――“九尾狐”“三足乌”“蟾蜍”“丹药”――“羽人”――“仙草”――“白虎”。

5.“云气纹”作为填衬物象,亦被大量用于西王母仙界构图。22例镜图中,“云气纹”出现次数高达19例,扬州蜀岗新莽墓出土的一例标本,侧身跽坐的西王母则被直接置于云端(图3),可见云气纹也是西王母仙界构成的要件之一。

6.上述西王母图像系统的物象组合,系从22例镜图中综合归纳而出。单独的一幅镜图中,则极少见到一个完整的西王母图像系统,这是缘于狭促而特殊的构图空间和金属质地铸制技法的局限,汉镜无法像画像石、画像砖、壁画、帛画、漆画等汉画那样,铺陈较大的空间画面较完整地表现西王母神话世界的复杂情节,而只能精选这一丰富神话世界里的少量有典型代表性的“物象”“场景”,在狭小而特殊的空间内作“符号”式的简约组图,以象征性地呈献给观者一个西王母神仙世界场景。

上述统计结论,对判别镜图中的西王母身份特征具有重要的指证作用,如有些镜图中配有侧身跽坐、着宽大袍服的仙人,其形态特征虽酷似西王母,因头部缺少“戴胜”的特定标志,我们很难单独判断它是主神西王母图式,但如果此类“仙人”与“玉兔捣药”组图同区配置,或者即便没有“玉兔捣药”组图,而图像区有九尾狐、三足乌、凤鸟、蟾蜍等系列物象,我们也可以判定其中的侧身跽坐主神,就是西王母本人(图2、图11、图12),阜阳出土B式镜图式中的主神确认为西王母,殆因其故。

(耒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