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美”之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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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晓霞把一叠书稿放到我面前，带着童真的笑容期盼我的应允，当然是希望我为她的第一本书写个序言，期待中又很忐忑地补充了半句：“你看这……书名？”
“行！”她没想到我会如此爽快，而我是真的喜欢了这个书名。对书名我有点“究筋”，也包括文章标题。曾经应约为乡弟李晓文作家的散文集作序时，对其最先拟定的几个书名都不赞成，后来就有了极具质感的美文标题――《扛着村庄进城》，也就有了我的一段文字。
不能说有了标题就有了一切，还要看书里的文字、内容和思想，《扛着村庄进城》里的大多篇章，叙说的都是一个乡间少年到成年对乡土的感觉和从乡间进入市井进入现代的演变。翻阅夏晓霞的书稿，整个给我的就是一种“孤独美”。也许我孤独，孤独在极其喧嚣浮躁的滚滚“公务”红尘里，所以下意识地就跌进了这些文字“陷阱”。说孤独，作者本身也孤独过，孤独地“漂”过，她出现在文坛时，也是孤独的。正是这种孤独里的积淀，那一份美丽才有了厚度和分量。这美丽当然是她自己在孤独里的感受。孤独里自然有沉静，而静美是一种积淀，积淀则是释放的准备。作者叫“晓霞”，晓霞是什么？破晓的霞光！那是从黑暗里突围出来的，是在等待里绽放出来的，所以才如此的灿烂，如此的美艳人间――夏晓霞当然还不能如此的光芒四射，但她在孤独里营造的美丽，毫无疑问是属于自己的财富。她的写作时间不长，应该说基本是“漂”过之后才动笔的，我所知道的也就是两三年时间，然而，刚刚从黎明里升起的晓霞很快就装点了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一二十万字的作品相继发表，又有了这“孤独”的集结，集结了这孤独的美丽！
读着《孤独也美丽》，触摸着作者心灵世界的静美，就如晓霞所言：“我喜欢皎洁夜月，静谧的夜晚独坐屏前，将一杯淡绿清茶置于案头，逃离一切生活的烦嚣，沉浸于寂静之中，心若虚谷，迤逦穿越‘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的稠缪意境，沐浴唐诗宋词的缱绻，感受诗词中的儿女情长、胸襟抱负这千古绝唱；感叹小说中的命运造化、人生无常。暂且抛开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的琐碎人生，忘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人世喧闹，享受孤独的美丽。”（《孤独也美丽》）
这种静美，让我联想起“禅”，禅是佛里指的通过静坐默想领会佛理，而“禅心”，就是清静寂定的心境。正是因为这种清静寂定，晓霞的文字里就处处潜藏着孤独的美丽，看她眼里――不，是心里的修山：
那深邃的目光凝神地注视着远方，似盼望着久别的郎君快步归来。那曲线起伏的黛眉，在蒙蒙细雨中，深含脉脉之情韵。一切都是那么静谧而安宁。资水在山脚静静的流淌，把羞女无穷的思念捎去远方。几叶轻舟逶迤而来，轻盈的水鸟在江面展翅翻飞，把神奇的修山装点得美伦美奂。（《修山神韵竹海情》 ）
这是心与自然的感应与对接，在夏晓霞的人生之旅中，几乎每走一步，都有淡淡心花的轻轻抖落。她学的是教育，也热爱教育，与孩子们一起养育了心中纯美的花开；而后来，她却在一个福利企业停下脚步，孤独地漂过之后，与一群生活底层的“孤独者”静静地交流。也许她是在孤独地处世，其实她的心是不孤独的，只是看淡了繁华，看淡了岁月的火爆以至疯狂，静静地面对朝晖夕照、满眼烟云。所以也就能用平静的心来读风景，独赏风景，就读出风景的“独自”来。也因此而静静地思考，思考人生酸甜苦辣里的哲学；因此而静静地言情与咏物，言咏出天地间的朴素与坦然。她亲近着旭日与花开的绚烂，更感动于夕阳与花落的孤独，所以她借“古之屈原，以清高遭谤，孤独而愤懑，遂有《离骚》不朽之作；司马迁，以耿直获罪，宫刑之耻，终成《史记》之巨著；曹雪芹，未能锦衣玉食光复宗室，潦倒乡里，穷困凄凉自不可言，然其呕心沥血创制的鸿篇《红楼梦》，成为文坛极品、传世瑰宝”，表达出“世间凡要做事业，均需耐孤独、守壮志才成。”（《孤独也美丽》）她在芙蓉楼里“目睹名楼内的方桌长椅，似乎看到远离京城和亲朋戚友、独居南蛮之地的王昌龄，正在手把杯盏，向远道而来看望他的辛渐诉说着他的心中壮志未酬的苦闷，诉说着他远离故土知音不再的孤寂……直至许久，才缓缓起身，两人执手慢慢地走向楼前的码头。”（《芙蓉楼头叹江宁》）她把自己想像成一朵夏花，并且“愿做最安静的一朵。不论是紫色抑或粉色，在屋檐下墙角边美美地自由绽放。任夏风无向地任意吹拂，聆听着节奏分明的蝉鸣，……与天上寂寞的星辰无声地对望，把纯静的清香撒向广博的天空，与牛郎织女倾吐着无声的情愫。”（《我爱夏花之静美》）
不论是情，不论是物，作者都在上边附着了一种宁馨一种淡定，恍若一只小小的渡船，荡着你的乡愁，又荡着你的远方，在迷离的雾霭里，荡着一层层孤独，这种孤独，既云烟般缥缈，也紫雾般缠绵，又淅沥细雨般氤氲出美丽。读者既能在字里行间享受着孤独里那种独特的美感，又能捕捉到孤独里的遐想与思想、梦想与奇想。我们不妨再读一段《爬行的轨迹》里的文字――
雨后，一只蜘蛛艰难地向墙上已经支离破碎的网爬去，由于墙壁潮湿，它爬到一定的高度，就掉下来了，它一次次地向上爬，一次次地又掉下来……
夏晓霞通过笔下的这只小蜘蛛，对孤独的本质做了透视，也就折射了孤独里美丽的内涵。孤独是一种坚守，孤独是一个人心路历程里永远的摇篮，孤独是奔腾的激流下沉默的卵石，孤独是含蓄的花蕾，如此说来，孤独，好像可以让生命变得丰富而华丽！前苏联作家安德列耶夫在他的长篇小说《青春激荡》里这样描述过“孤独”：“孤独感增强了我对别人的信赖，增强了我对自己所追求的崇高事业的信念――尽管这种追求还不很自觉。孤独感还可以帮人们冲刷心灵上的污垢、邪恶以及违背人的本性的种种下意识的意念――它使人的智慧得到启迪。”日本作家德富芦花在它的著名散文《自然与人》里，让“孤独美”更加形象――“有时看到栗子的外壳自动爆开，果实掉落地上。我听到了“闲寂”本身到底是一种什么声音。”
夏晓霞是听到了这种“声音”的，所以，“孤独”才在她的生活感知里被美丽着，而同时，又在她的文学语境里被深邃着：
这是一座穿越南方蛮夷之地的古城，这是一座用商业语言来诠释生存命运的城市。
车子穿行在田园间，就像行走在中国画的笔墨之间。（《漫步洪江古城》）
诸如此类，在这孤独的行走间俯首皆拾。作者发现了孤独美，也寻找到了孤独美的语言隧道，以孤独的起飞，穿越夜空，点亮每一颗寂静的星星，让太阳远行时的宇宙，闪烁静谧里的光辉。
文学是美学，生活也是美学，其实美学的本质或许是孤独的。孤独，是生活的一种美的形式，孤独美，亦是文学美的表现形式。“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笠翁，独钓寒江雪。”――柳宗无笔下的《江雪》，不就是这“孤独美”的千古回音么！
夏晓霞的散文集《孤独也美丽》，也许是对此一种继承，或是一种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