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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吃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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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乃珊

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上海市作家协会理事

柴米油盐酱醋茶开门七件事,醋往往是最容易忽略的:无柴无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油无盐,举炊也难;无醋,将就点也可对付,毕竟不是顿顿要吃醋的。但一客热腾腾的小笼馒头上来了,没有醋,急煞人!就是差这么一口气,韵味全没有了;吃大闸蟹,如果没有那碗以醋打底的调料,这大闸蟹还有啥吃头?

吃醋最好是镇江香醋,醇厚还略带点甜味,山西老陈醋万万不可动不动就搬出来,太呛人了。不过话说回来,醋本身就是天然防腐剂,因此不需任何添加剂,都可长期存放,是十分健康的食材。此外,醋的酸性可助身体排出乳酸,消除疲劳。故而,两人世界中吃吃小醋,可令感情保鲜保质,饶有韵味。

相传四千年前中国人已会酿醋了,镇江香醋应该是中国醋的祖宗。据说杜康发明酒后举家迁移至镇江以酿酒为业,杜康的儿子黑塔见酿酒时总是剩下大量酒糟,且仍有几分香醇,想着是否还可循环另作他用?那天他在糟中倒入清水,21天后,发现酒糟中的水已自行发酵成又香又醇、酸中略带微甜的液体,以其佐蘸面点,别有一番滋味。因其是在注水21日后的酉时发现,便命名为“醋”。

镇江香醋可谓是镇扬苏杭菜系的灵魂,一众松鼠黄鱼糖醋小排乃至小笼生煎,少了那么几滴香醋,就如丢魂失魄,令人牵肠挂肚,差了一口气。

2006年镇江香醋入首批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然早在1915年,产自四川的“保宁醋”就荣获巴拿马太平洋万国博览会金奖,被誉为“东方魔醋”。相传保宁醋诞生于明末清初,发明人为湖南籍的宫廷御用酿醋师,避难至四川保宁镇后制成。他以当归五味薄荷等32味中药加以蟠龙山古松花井泉水制成。一扭瓶盖,有股浓郁的药味,活血健胃,故获“东方魔醋”之誉,并与镇江香醋、永春老醋、山西老醋并列为中国四大名醋。

保宁醋的口感层次比其他各醋都复杂,且因药味较浓郁,不能独当一面任调料。但川菜之所以走俏天下别具一格,就是因为很多川菜的酱汁中,都有保宁醋。现今颇流行的川式酸辣粉,内里也加了保宁醋。

山西老陈醋以高粱、大麦等五谷为料,经蒸、酵、熏、淋、陈等过程酿造而成,过程约需一年,再将酿好的醋存入缸中在室外陈放一年,所谓“冬捞冰夏伏晒”,经过夏日的伏晒和冬天的冰冻然后捞去冰块,以剔除醋中的水分,令其更浓郁强烈。

福建的永春老醋是以红、优质糯米、芝麻等为原料而成,也有千年历史。

笔者不大懂吃醋,也不大爱吃醋,特别糖醋之菜肴,不如清蒸可保持原味,但吃春卷小笼生煎之类,则非要蘸点镇江香醋,否则就如一盏内里不闪光的灯笼,味觉生动不起来;又如文句结尾中少一个句号,意犹未尽。喜欢镇江香醋的醇厚委婉,香醇而不霸气。

醋是很中国的味觉,讲究层次和内涵。西方也有醋,是葡萄酒变酸经过提炼而成,为无色透明,强烈呛鼻。因为源自葡萄酒,故英文“醋”为Vinegar,是从“葡萄温室(Vinery)”一词缀变而来。英文中的Vinegar Face意为“愁眉苦脸”,却不是“醋性十足的脸”,或许西方词汇中只有“嫉妒”没有“吃醋”之说。同为“酸溜溜”的,吃醋比嫉妒要温和多了,哪怕醋性十足也只得个“酸”字,嫉妒到尽头,就变成“毒”了,那真是十分可怕的!

吃醋也很有讲究,不可瞎吃。比如,吃广东云吞、广东春卷就要用大红浙醋,江浙沪菜点多用镇江醋,四川红油抄手、川椒皮蛋就必用保宁醋,而老上海的家制色拉,调色拉酱时必要滴几滴白醋,所谓搭配得宜才会带出美味。所以讲,吃醋也得有个谱,还有限度,还得看场合时宜,不能不分对象乱吃瞎吃,沪语中“吃隔壁醋”,即笑话那些瞎吃醋的。

醋还有整旧如新的功能。氧化了的银质饰品器皿在白醋中浸泡若干时辰,再用绒布一擦,立时锃亮如新。

归根结底,吃醋有益身心,更有杀菌防腐作用。有说“若要甜,加点盐”,或者还可加一句“加点醋”,如是甜甜酸酸,小日子才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