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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皓月和他的戏逍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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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逍堂话剧工坊是带着传统话剧市场“挑战者”的基因来到世间的,团队组织演出之初,便有业内人士公开抨击他们的种种不专业表现。十年来,戏逍堂坚持了下来,人们也逐渐看到了它的价值,看到了它给中国话剧市场带来的变化。

戏逍堂里有一群野心勃勃的戏剧狂人,戏剧就是他们的生活。爱情、喜剧、悬疑、武侠,他们的戏剧题材不设限;爱情、喜剧、悬疑、武侠,在他们的戏里应有尽有。他们不断挑战自己,尝试引进投资做话剧连锁化、标准化,梦想着开辟一条戏剧工业化道路,誓将小剧场话剧的推广普及进行到底,让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点儿戏”。

在戏逍堂一切成功与失败的背后,有一个人始终自得其乐,初衷不改,他就是“堂主”关皓月

执着的“门外汉”

“我是一个很执着的人,干了一个很执着的事,而且从来没有气馁过。”关皓月说。

若非本人亲自提及,恐怕没人会想到这位金牌编剧竟然学制冷工程专业出身,“就是做冷库的,这个行业太没劲。”大学毕业之后,不满足现状的他开始了创业之路,期间做过会展,也做过地产咨询。1999年,关皓月到一家演出公司打工,四年时间里,他学到了很多演出行业的知识。

生命不息,折腾不止。2004年,关皓月琢磨着还是要找个方向自己创业。那年的9月28日,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之下,他去看了孟京辉的戏,“觉得很酷。”虽然当时对话剧知之甚少,是个纯粹的门外汉,但关皓月简单地计算了一下一部戏的投入产出比,发现这是一个值得做的项目,“而且这门生意没有人干,竞争就少。”2005年5月,戏逍堂成立,关皓月开始了他的话剧人生。

当时在一般人印象中,话剧属于高雅艺术,都是国有院团在做,还没有谁把话剧当成一个商品来做,也还没有“商业话剧”这种说法。

关皓月回忆,戏逍堂刚开始招人的时候,非常困难。“我不是行业里的人,花了好多冤枉钱,当你没有别的优势来招人的时候,只能拿钱招。当时我们给出的薪水在行业里算中等偏上。”

当时的戏逍堂团队中,没有人有做话剧的经验,但克服重重困难,第一个项目不但立了起来,而且取得了出人意料的好成绩。“投了29万,一轮戏卖了48万,一年演了280多场。接下去一个个地做,有挣钱的,有赔钱的。”

关皓月为戏逍堂的头四部戏找了两家投资方,“当时做了一部戏的方案,没人投。后来我就求从量变到质变,一口气做了十个戏的投资方案,有人看了觉得还可以。”虽然戏逍堂给投资人赚了钱,但是双方在理念上还是不合拍。从第五部戏开始,关皓月全部用自有资金进行投资,当时他手里只有八万块,于是拿房子做了抵押。

2008年是一个特殊的年份,冰雪灾害、汶川地震、北京奥运会等等都是当年的大事件,加上国际金融风暴骤起,宏观经济形势吃紧,导致国人的消费能力,尤其是文化消费能力大受影响,戏剧界也因此哀鸿一片。

2005年~2007年,戏逍堂一直是全年租用人艺实验剧场做演出。2008年也是祸不单行,当时人艺的内部出现了两派纷争:一派力挺戏逍堂,因为它的演出带火了人艺实验剧场;另一派认为,剧场应该上演更多种类的戏剧,场地租用要面向市场公平、公开竞争。此事的结果是剧场转而实行短租模式,而且不能连续租用。这一变化给戏逍堂带来了致命打击:对剧场使用的不可控,造成无法规划全年的演出计划。

那时候,戏逍堂经常会接到这样的电话:“下星期有几场演出时间,你们要不要?”若回答“不要”,意味着放弃赚钱的机会;若回答“要”,则意味着剧团只有一个星期的时间复排老戏。虽然对实际演出效果的影响不大,但这给演出宣传造成很大的难题,因为每个戏都有报批的过程,经常是上午刚拿到批文,下午就要开演。因此一出戏的门票收入只能靠自然流量,往往是那些被人艺的大戏吸引而来却没买到票的观众,才顺便转到实验剧场看场小戏。

经历了一年的如此痛苦,2009年关皓月下决心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剧场,一个可以全年自主安排档期的剧场。从拿营业执照、批文报备,到筹备营业、投入使用,关皓月又整整花了一年时间。2010年的大年初一,戏逍堂在自己的剧场里第一次演戏,这也是戏逍堂唯一一次在大年初一演戏。

为了稳定现金流,这一年,戏逍堂开始到外地发售知识产权。根据各地合作方的实际情况,合作形式有卖断性质的,也有半买断性质的。双方在知识产权合同有效期内实现共享,具体做法是:戏逍堂跟对方签一年的合同,和对方共享戏逍堂旗下几十部话剧的所有知识产权,对方可以随意挑选适合当地市场的剧目,戏逍堂也会做一些推荐,然后把全套的销售逻辑、制作流程,包括光盘、舞美图、灯光图、服装表都发给对方,由对方在当地组织排练、卖票、演出,场次不限。戏逍堂从每场演出的每张票款中收取十块钱的版税,其中一部分返还给编剧和导演。

对于外地演出商来讲,这是一种非常有吸引力的合作方式,可以大大节省成本,降低风险。比如,原来排一出戏要花3万元,现在只要花3000元找人搭起舞台即可。更重要的是,这些戏在北京已经上演过,演出效果可见,这比做一出新戏的市场风险低得多。通过这种知识产权层面的加盟,戏逍堂的资金链在这一年维持了下来。因每个合作方签约的时间不同,这种做法一直延续到2010年。

一个错误决定

2010年年底,风险投资对戏逍堂产生了兴趣。那时风险投资对文化产业的兴趣还没有今天这么高涨。“我们是凭借剧场拿到的风投,不是戏剧。”关皓月介绍。

戏逍堂的第一家剧场运行一年后,财务报表非常喜人。关皓月拿着这张报表开始和风险投资机构谈起了当时觉得非常“伟大”的计划:经营一个剧场,一年的营业额能做到600万元,利润率30%,这是一个不错的生意。

2011年4月,关皓月出让25%股份换来1500万元的风险投资。戏逍堂又一次创造了中国戏剧产业的历史:成为第一个拿到风险投资的民营话剧公司。这也鼓舞了很多戏剧专业的学子,戏逍堂在他们心中的形象变得非常高大。

拿到风投以后,关皓月开始从戏剧制作转而做剧场投资,在全国各地开办连锁剧场,每个剧场标配14个员工,包括场务、票务、技术支持等等。戏逍堂也开始大量招聘员工,并在北京奥体中心租下了1000多平米的办公室。全国的运营管理团队,从拿到风投之前的20多人,一下子增加到百十号人。

“我是一个典型的草根,以前没见过那么多钱。从几万块钱起家,到拿了1500万投资,觉得手里有了那么多钱,那就一个字:花!”回想当年,关皓月说自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剧场投资的回收特别慢,我又盲目乐观地预估了这个市场。”后来资金链瞬间断裂,有将近三四个月的时间发不出工资。

临近年关,关皓月想尽办法到处借钱,“实在扛不下去了。”当时戏逍堂百十号员工一个月的工资开支,包括纳税和保险,总计将近50万,同时还得加上房租,光这部分就不是一家创业公司能够承担的,更不要说还在外地铺设了那么多连锁剧场。新戏不能停,但做一个戏相当于是三倍地赔钱,戏赔了,剧场赔了,公司整个运营也就赔了。

戏逍堂到了不得不瘦身的时候。关皓月一下子裁撤70多个岗位,办公室也换到了一个小公寓楼里。遣散员工要付出很高的代价,但资金又周转不开,裁员过程中因此出现很多拉锯式的纷争,有人开始在微博上大骂。话剧圈很小,网上的非议对戏逍堂的声誉造成很多负面影响。所幸,这些事后来都一一得到了解决。

当时在很困难的状态下,新戏的制作成本不得不压缩,一些名角儿就会选择往高处走,或跨入影视圈,或进入电视界。之前戏逍堂对演员的专业要求非常高,原来基本只挑来自中戏的学生,慢慢地,也开始吸纳一些出身于电影学院、音乐学院、传播学院包括艺术类院校的学生。

“众叛亲离,越败落的时候越没人搭理你,大家都知道你赔钱了,也不敢借给你钱。那时候非常痛苦,每天睡不着觉,最多睡两个小时,这种崩溃的状态大概持续了一年半。”关皓月坦承,“从内容制作转向院线是我最大的失败,从2012年开始又全部往回转,继续经营版权。现在回想起来,那几年的痛苦对我来说是一种收获,终于知道应该怎么管理公司了。”

“原来是乱做,现在已经不盲目,知道该怎么干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戏逍堂现在的收入模式很清楚,就是加工版权,经营版权,挣的是版权的钱。”

最后的撒手锏

在关皓月看来,中国的文化产业还存在很多问题:投资人不了解行业,专家不了解市场,有内容的人找不到钱,演员找不到好剧本。“剧本是关键,优质版权能够解决第一轮风控问题。”戏逍堂曾经拥有两大价值:一个是院线,如果管理体系成功建立起来,其实力会非常惊人;另一个是会员,当年非常忠诚的会员后来也都丢了。这两个资源最终都没有盘活,版权成为它最后的撒手锏。

积累版权这个事,戏逍堂已经做了十年。“刚开始以为五年就能搞定,但实际等了九年。”这些年里,戏逍堂已经投资了上百部舞台剧,其中的51部拥有原创版权,其中28部在全国演出都超过200场,最受欢迎的《有多少爱可以胡来》演了1400多场。

2013年,《泰濉返牡缬捌狈砍过十亿。那时候,关皓月兴奋地对伙伴们说:“我们的苦日子到头了,新时代已经来了。电影产业链一旦健全起来,版权就是最大的资本。”戏逍堂从当年开始涉足电影剧本,目的是打通全部产业链。关皓月正在布局一个“红石计划”,主要任务是就是采集创意,购买优质IP(即知识产权),然后进行包装,改编成电影剧本,把编剧、导演、演员都安排好,形成一个标准的产品。

评判商业性剧本的好坏,常规的办法是找顾问,但这种做法也不可靠,因为剧本顾问本身可能存在问题:一是专业水平;二是职业操守。“所以我们要买的是已经证明了口碑、效益和票房的版权,比如加演超过1000场的戏剧,位居图书出版发行第一名的《小时代》等。”

关皓月早在六年前就买下了畅销书《鬼吹灯》的舞台剧版权,事实证明这是一个非常明智的决定。“这是一个大的优质IP,我刚透出风声要把它改编成舞台剧,就有很多演出商找上门来,这就是优质IP的价值。”类似的优质IP,关皓月的手上还有多个。

话剧有很多门类,大剧场靠明星、靠宣传,小剧场则纯粹靠口碑,“这是两个活法儿。”小剧场的市场不大,但能够有效地收集市场反馈,成为一个初始的风险控制手段,比如要投入制作一部成本3000万~5000万元的电影,可以先投资50万元把它排成戏,通过小剧场演出来观察观众的反映。当然,话剧和电影在本质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艺术表达形式,只是故事里的主要人物、情节和主题相通。话剧是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面讲故事,电影则是一个多维度的讲述手段。从话剧变成电影,还需要颠覆性的创作,需要一次涅。

戏逍堂做的很多事都前无古人,目前它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自己,这是一个最大的问题。要在维系优良血统和继续破旧立新之间抉择必定要付出代价,现在的雷子乐笑工厂就是从戏逍堂体系中分割出去的,他们把戏逍堂的剧本工业化生产体系保持得非常完好,多年来一直没有做过改变。

前20年是智商时代,后20年是情商时代。关皓月说,戏逍堂第一次融资时,估值是6000万元;明年计划再融资的时候,估值可以达到4个亿。“这是靠不停地演出和累积版权得来的。”有权威部门给《有多少爱可以胡来》做了估值鉴定――900万。“像这样的优质版权,我们一共有107个。这才是我最大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