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莲的爱情有多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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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间有许多温暖而阳光的花朵，她却偏偏选择了一盆整天流泪的滴水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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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岁，云晓大学毕业，租住在小小的城中村平房区。小屋子里黑黝黝的，一桌一床一椅。她却整日幻想着王子骑着白马来拯救。

只一盆滴水莲，是她硬求着三轮车夫给搬来的。满屋子便也有了生气。

云晓白天去找工作，晚上拖着疲惫回来，一头扎在小床上，小院子静谧极了，只有碧绿的滴水莲在角落里兀自滚动着水珠，小屋里有些潮，哪怕是忘了浇水，水分也充足，她每晚便伴着这滴滴答答的声音入眠，诸多繁琐不再扰心，慢慢睡去。

两个月后，微薄积蓄已尽。芦溪说：你给我看店去吧，玉器店，这店就是为你开起来的。我对自己说，如果你两个月还没找到工作，那么，开家店让你安稳下来，不过我不看好你想开的婚纱摄影，太喧闹，你更适合和玉打交道。

云晓在感动中攀身上了他的脖子。

只晓得他是个安稳的中年男人。一直对她觊觎，没想到他也有颗细腻的心。

整天沉浸在蜜罐里的云晓开始打电话，得意地和朋友炫耀。白马没等到，白马王爷也是好的。语气自豪而没出息。

2

那个男子已经反反复复来了几趟，他看中一只镯子，玲珑剔透的红色。颇有传说中的血玉气韵，所以标的价钱也高些。他穿洗得发白的牛仔裤，纯棉T恤，不是一脸英气映衬，早普通成7路边的一株草。

他应该不是消费得起这样手镯的人。所以云晓坚决不降价，是因为她不想让他买。对于这样年轻的男人来说，再怎样降价，都是贵，并且华而不实。所以，她存了心不卖他。最后他有些急了，祈求变成了哀求，他说，你等我，不要卖好不好?一个月后我来买!

云晓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干净得像月牙泉里的水，带着乞求的波纹。

一个月后。他果真来了，黑了也瘦了。他将一叠钱放在原木桌子上，镯子拿在手里就落泪了，对云晓说：斯人已去，这个镯子，给你吧。

云晓目瞪口呆，看这个男子将镯子一点点套在她的手腕上，冰冰凉凉的浸润直达心底。那天云晓穿了件月白旗袍裙，腕上衬了这玉，竟是别样的美。她结结巴巴地说：要不，我给你退了吧，挺贵的。说着将钱还回去。男子并不接，说算了，不能白让你等了一个月，不然，我请你吃顿饭吧。

她就笑了：也好。问他叫什么名字，他伸出手，在她的手心一笔笔写下两个大字：小墨。她扑哧笑了，彼时，她手里正端着墨，那么浓黑的一汪。

晚上关了门，他们跑到大排档去喝酒，什锦火锅热气氤氲，云晓很久没来这种地方了，芦溪吃饭一般会选优雅贵气的地方。后来小墨到底喝多了，握着她的手说个不停，说那个女孩子是自己的初恋，说两个人的快乐时光，说他想在女友过生日的时候，送她一件像样的礼物。

然后自己接了许多广告画，每日拼命画，终于攒够了钱，没想到，今天，女友却上了别人的车……人总要向生活妥协的么?小墨问得无力而苍凉，云晓的心里震了一下。不过她宁愿相信自己拥有的，是爱，而不是向生活妥协。年轻的女孩子，总有自己的骄傲，哪怕用爱情来做挡箭牌自欺欺人。

之后，小墨便经常以帮忙的名义跑到店里来找她，他也刚刚毕业，在一家小公司任职，业余喜欢画画，租住平房，她去过他的家，收拾得干净利落，到处都贴着画，画风飞扬如正好的青春。

她知道小墨慢慢从失恋的阴影里走出来，是因为她。可是，她不会接受。因为芦溪的好。云晓每天待在店里拿薪水，不再有歉疚和感激，这感激，偷换成了爱，一切便顺理成章。

3

芦溪越来越多地留恋玉器店，两人有了些许分不开的意味。好像这世上，只存了他们速一双真正的爱情，别的爱都是草，只有这爱，是万花丛中雍容的牡丹!

女子都是贪心的，尤其面对爱情和未来，有了一，便也想要二。云晓生出了婚嫁的念头，这念头随着芦溪的好，越来越强烈。她不动声色地闹，他循序渐进地退。

云晓为了逼他，拉来小墨垫背，扬言要嫁。芦溪远远看着这个英气逼人的男子，一下慌了神儿，那天，云晓赌气将芦溪关在外面，在屋里和小墨喝酒。小墨慌张的厉害。几次碰洒了杯子，最后终于逃走。

芦溪却一直没走，不停地抽烟，在店外来来回回往返，背影沉的像山。后来，芦溪觉得歉疚，便答应带她出去散散心。

青山绿水无法入眼，她是个一根筋的女子，爱上了，便只求天长地久。

一个电话无端地搅扰了安宁。是儿子要开学，要芦溪和妈妈一起去送，他听完电话，为难地看着云晓，心里已经在做着回去的打算，云晓猛然从他腋下抽出胳膊，扑通跳进水里去，与其这样爱而不得，不如一了百了。芦溪慌了，忙跟着跳进水里去，拼死来救，水，冰凉，心，纷乱。最后两人湿淋淋爬上岸来，芦溪一只手还紧紧扣着云晓的手腕，像嵌进去一样，生疼。但彼此心里是暖的。

云晓苍白着脸色问：你为何跑下来救我?芦溪一直在发抖，他说：我倒情愿跟你死在水里面。

没想到这件事会闹到惊动媒体，芦溪只好仓皇躲起来。云晓的心，又凉了。她一个人回了玉器店，然后果决地连自己的东西搬离，连同陪了她很久的滴水莲。

许多芦溪不在的日子，正是它来陪伴她的，云晓都觉得自己被泪水淹没了。跟这盆花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滴水莲有泪水滋润，叶子越来越苍翠，而她却被泪水浸泡的越来越憔悴。

4

云晓再也没有回玉器店。因为她怀了孩子，可，芦溪却要求她打掉。那些日子宛如地狱，她每日在电话里跟他吵，芦溪先是求，再是置之不理，最后，云晓一狠心，将电话打到了他的家里。像每段烂俗的婚外情最后的结果一样。

她缠，他躲，继而她疯狂，他冷漠，最后终成陌路。是小墨一直在陪伴，可是云晓完全忽略了。他带她去医院，给她煮鸡汤喝，熬稀烂的粥，握住她的手什么也不说。他的眼睛太干净了，所以，云晓从中看不出情绪。

抬了手腕来看，剔透的镯子略显宽松了，一伸手，完全可以顺势滑到臂弯去。阳光下小墨在给滴水莲浇水，喷壶洒下一片雾，叶子愈发碧绿，因为失眠，云晓觉得这颗植物其实是不怎么样的，太吵人，于是提议小墨搬到外屋去，他笑了笑，便照办了。一边搬一边调侃，说你看你，总跟这么一株植物在一起，也快变成滴水莲了，流了多少眼泪。

云晓呆呆地看着他，仍然是发白的牛仔裤，T恤，头发干干净净，像春天的一株小树。他们认识有一年了吧，自从那次他颓然着将好不容易赚钱买来的镯子套在她的腕上开始。

云晓，离开他。我来照顾你吧。小墨说完了，就热切看着她的眼睛。云晓的眼睛潮了一下，又一下。

对芦溪，爱还没有完全拔出，恨，又深深种下。她不敢点头。

若没有过芦溪，她定会与他在一起。所谓爱情，对的时间遇上的，便是，错的时间相逢的，就成了错过!

他们亦是如此吧。

在她的沉默中小墨什么也没说，整个屋子都是滴水莲凌乱的吵闹。

5

身体休养好之后，云晓的衣服都肥了一圈，空荡荡地飘在身上。芦溪终是跑来看她，连 声说着对不起，眼圈是黑的，头发也掺杂了花白，这一场爱，伤筋动骨的不止云晓一个人。她看着他，所有的恨与怨忽然就雨打梨花风吹四散了。

芦溪有些尴尬的样子说云晓有一点东西，忘在店里了，他给她送过来。云晓低头说谢谢。彼此睫毛可数，心波清晰，分明咫尺，却已是天涯，她看到芦溪紧张地盯着她的肚子看，忽然很苍凉地笑了。对他说没关系，我骗你玩的，都过去了。芦溪一下子放松下来。作势扑上前，却因少了她的迎接而停在半空，尴尬的样子。

他释然，她也释然。他走后，云晓转身给小墨打电话，说你来，我给你做什锦火锅。

小墨很干地笑了一下：我在外面。刚才看见他去了你家。

然后啪嗒一声，电话挂断了。

云晓还在盯着窗外的滴水莲，眼前忽然就模糊了，一片片的雾气。再回拨的时候，已经关机。

到底还是万水千山。镯子还在晃，滴水莲还在哭泣，心，已经老了。

6

落叶飘零的时候，云晓跑到一家新开张的影楼做化妆师。历练手艺，生活好像又回到起点，却分明有什么不同，依旧租住的平房，简单的一桌一椅，陪伴她的依然是那株滴水莲。

半年后，云晓开了自己的小影楼，一开始，顾客寥寥，因了她经营有方。慢慢竟也客源稳定。忽然有一天，小墨带着他的新娘来拍婚纱，他还认得她，见了面，嘴巴张成了O型，大概以为她还在干净雅致的玉器店里练毛笔字，巴。她对着他笑了一下，心里漫过酸涩，他是那么爱过她。可惜，她对另一个男人流的泪水，终是淹湿了他的心。

落叶一点点铺满小路，他们结婚那天，云晓根据客户里留下的资料，找到他们的新房。房门上贴着艳艳的双喜，银灰防盗门笃定安然的样子，像他此时的爱情和生活，这里面，到底装了多少幸福呢!

她随手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头，慢慢地，一点点地划上一行字，我来过，祝福你们!她想起了小墨，曾经不由分说提起她的手，写下“小墨”两个字，弄得她手心酥麻――至今!可，小墨不是另一株滴水莲，他需要阳光。于是，她给他的新娘化了极美的妆。

眼前漫过水雾，她赶紧转身，离开，风吹起长裙子，像蝴蝶飞舞，一路踏着落叶，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再抬头，居然到了一个熟悉的所在――玉器店。满目的秋情，店里的门锁着，落了薄薄的灰尘。

那本来就是芦溪为了顾及她的尊严专门给她开起来的小店。如今她去了，便也空了，那些真真假假的玉，便也蒙了尘。她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好像置身梦幻。有两个男人曾经那样爱过她，却都错失，有过那么鲜嫩美好的青春，却被泪水浸泡失了颜色。

她在店外站了好久，回到家，便将滴水莲从房间里搬出来，送给了房东大姨。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明白，这世间有许多温暖而阳光的花朵，她却偏偏选择了一盆整天流泪的滴水莲。

人生中的某些路，是绕不过去的，走了捷径，命运也会带着你拐回来，重新走一遍，就像爱情，你想绕过的那些东西，总有一天会把你带回原点，再经历一遍。

爱情这东西，你太信或太不信，都很傻。这样，也好!

这世间，总有人说，光阴似箭，也总有人叹，度日如年。云晓没事的时候还会练毛笔字，玉镯子撞击着桌面，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