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往日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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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日,我去市新华书店买几本汉隶、魏碑的毛笔字帖。这是一座花了一年多时间新改建成的大楼,有十多层楼高。我刚到门口就兴奋得血往上涌,心想,原先书店小,书也少,今天能在这大书店里看个够了。

快步走进一楼,怎么没有书柜、没有书,也没有戴着眼镜、埋着头的书痴们呢?仔细一瞧,里面却全是卖手机的柜台。难道走错了?我退到门口去仰视楼外墙上的大招牌,这才发现,体的“新华书店”四个大红字旁边附加了两个小字:“二楼”。我心里顿时少了些一进门时的兴奋。

上到二楼,立刻觉得光线比一楼暗了许多,书店的面积比没改建前小了许多。总共只有31个书架,其中中小学生的考试辅导资料占了十多个,这些架上的书全是“密卷”“考霸”“考试核按钮”一类。我找了好长时间,只在一个角落找到二十几本字帖。仅有几本开本很大的书,是王羲之、褚遂良等人的,不是影印帖,而是改成空心字供习字者描摹的。编书者这样花了工夫编书,却不知道这样“填鸭”式练字,习字者哪里学得来书法家的神韵呢?

我失望地离开了市新华书店,又赶到了县新华书店。这个书店已被隔成两半,一半外租给服装店,一半用来卖书。这里的书架比市书店少一点,但想着前两年这里还有不少书法书,我又仔细地找了起来。同样,这里也摆满了中小学生的考试辅导资料。我找了好长时间,没找到毛笔字帖,只是找着两种钢笔字帖,一种是用隶体写的,一种是用魏碑体写的,字都很规矩、方正。但我实在不敢用这样的字帖去习字。隶书字,是钢笔型的“蚕头雁尾”;魏碑体,横竖都是钢笔写成的横弯竖曲及做作半天才完成的“内圆外四方”之“折”笔。像这样的“蚕头雁尾”、这样的“波”、这样的“圆”,写一行字得花多少时间?另外,这似乎也没多大美学价值,看不到一点该书体的原汁原味,怎能学其根本?在这快节奏生活的时代,我想,以这种方法编帖,要么目的不是十分明确,要么目的又是十分明确。我也看了一本书的封底,“定价”两字后也分明写着:12元4角。

呜呼,我久违的书店!

楼房越建越大,宽敞明亮的大厅被外租他用,书店却由宽敞明亮、出入方便的一楼退到了狭窄昏暗的二楼;丰富的图书世界变成了中、高考辅导资料统治的世界,五彩缤纷的知识海洋变成了一条狭窄的只为升学的应试通道。

我是一个中学教师,对当今学生的学习、生活情况了解较多。我真同情我的弟子们,国家颁布了政策在为学生“减负”,可学生们的负担仍越来越重,从书店的变化也能看出一二。书店中真正的各种各样的名著少得可怜,“占领阵地而又不容易撤退”的仍是那些顽固的考试资料,这怎能让学生的负担不重?难怪学生们的桌上总是一座座考试资料的“大山”,这些“大山”不都是从这样的书店搬回去的吗?学生吃了这么大的苦,学到的究竟是什么?就是去选择ABCD项?去大量填空?去按照命题人的意图,做出他们所需要的答案?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书店里那些名著,那些艺术书籍,那些生动活泼丰富多彩的书正日渐萎缩。

我记得我小时读的书,几乎没有根据原著改装的花样翻新的“新编”版本,都是原汁原味。譬如,字帖就是字帖,不是由一些人或改编或重新组装而成。再譬如,作文书,美文就是美文,不是让有些人去故弄玄虚,对它七分析八分析地、穿鞋戴帽加腰带地扩充一些莫名其妙的文字,以变成十万字至二十万字的“巨著”。

我似乎明白了、郭沫若、茅盾、华罗庚、钱学森等之所以成为一代伟大人物的原因所在。不能说他们全是由于少年时代博读诸子散文、唐诗宋词、经典名著的缘故,但他们的成功确是与愉快地、广泛地读那些实实在在的书分不开的,他们曾真正地吸收营养壮大自己,而不是一年四季被动地去打对勾或填ABCD选项练就考试功夫。以学生练字来说,《中国教育报》曾连续刊载文章,呼吁中小学生练习写字,这反映出,教育相关部门对学生练字已引起重视。可惜的是,书店原汁原味的字帖几乎绝迹,几本用来换取学生银子的“线条钢笔字”“空心的隶书、魏碑体”既不能给人以书法精品的韵味与享受,又与实际用途关系不大。看来,从呼吁到现实中真正形成氛围还需要个过程。

我至今忘不了儿时的读书生活,我怀念那宽敞而神奇的新华书店,怀念书店营业员热情向我介绍名著的情景,怀念他们的愉快和自豪,更怀念钻进新华书店浏览各个书架,一待就是半天的幸福。那时的书店很热闹。我喜欢文科,文科方面的书足够你看的,小说、散文、诗歌,书法、美术、摄影,书法中这体那体的,厚的薄的,影印的临摹的,应有尽有。学习的辅导资料也有,但不多,小本本,练习题之类没现在这么多,而且大都是趣味很浓的分析讲解。那时的书似乎没有拼凑、组装的感觉。我更怀念着早晨背着书包迎着初升的太阳上学、下午在放学路上边走边吞噬着刚从新华书店买回的新书的情景……我可以自豪地说,现在的孩子们远没有我辈人幸福,若我把新华书店的故事讲给他们听听,他们准会羡慕不已。

书店啊书店,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到那轰轰烈烈的日子,成为人们真正的精神家园?什么时候真正成为书虫们朝觐的圣地呢?

(作者单位:湖北省孝感市孝感高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