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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天堂美,一半地狱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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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跟田国庆结婚,我并没有此前曾经预想过的欣喜,也许真的是岁月让我成长,就像田国庆当初曾经跟我说过的,他说,我和你之间相差了20年,你可知20年是个什么样的概念?等到你30、40岁年华正好的时候,我已经是廉颇老矣。

可我当初不相信,我以为他在敷衍我。张爱玲说,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最大的赞美,便是娶了她。

为了这一句话,我跟田国庆以死相逼,吃安眠药、割腕、拿着汽油扬言说要自焚,到最后,他那跟他一样垂垂老矣的妻子率先放了手。于是,30岁那一年,我得以风光体面的嫁给二手男人田国庆。

田国庆是这城中数一数二的商绅富贾,于是婚礼上冠盖云集,我很地换了九套不同款式的礼服,听任那一班眼睛上都长着意味深长笑容的所谓有钱男人在我身上流连忘返,然后再跟田国庆打着无可无不可的哈哈。

我很享受。田国庆呢?我很想在我们所谓的新婚之夜好好问一问他。可是很不幸,田国庆因为太想在新婚之夜表现,竟然偷偷吃了两粒进口伟哥。田国庆在自己的身体和神经极度兴奋和充血过后,颓然倒在了我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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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跟田国庆结婚之前,我一直以为爱情是具有伟大魔力的,甚至是裹胁着某种预言而生。所有中过她魔咒的男人和女人们都终将会产生一种类似于神的能量,她是可以从容跨越生死的,更何况区区20年岁月。

只是,洞房过后,年届50的田国庆便不得不长期躺在医院的特护病房里。

我仍旧记得当天晚上把他送到医院的整个过程,羞愧、担忧、焦虑、不明所以、无所适从。我穿着长长的镂空睡袍,数九的北方天气里,我竟然不觉得冷。

他的前妻和儿女都没有出现,他们仍旧无法原谅他弃掉那一段半世姻缘。我一个人,哭得眼肿妆残,所有来往的人都向我行注目礼。我的身体哆嗦得像是秋天里的一片落叶。我独自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想象着跟他在一起的最初,想象我自己是某个言情剧里的女主角,而田国庆,则是我亘古不弯的NO.1。

我对着星空、佛祖、上帝,所有我可以想象得到的超自然的神明祈祷,让他过了这一关,再为我挡风遮雨,他千万不能出事,他不可以扔下我一个人面对这残忍的世界。

后来,我才轰然间清醒过来,我开始第一次深深地反思自己,我究竟是真真正正、刻骨铭心地爱过田国庆,还只是拿他当个拐杖当棵大树来靠……

这想法瞬间便让我冷汗直流。

当天晚上,当田国庆的生命脱离危险之时,我一下子便虚脱倒在手术室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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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国庆的身体恢复得很慢,医生对我说,照他目前的状况来看,至少要在医院度过半年,纵然有一天他可以出院,也绝不可以做剧烈运动。

他怕我不明白,然后便假意低了头,装作漫不经心地对我说,包括性生活。

我脸一红,讪讪地笑了一下。随后又一想,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田国庆因为什么住了院需要抢救,恐怕现在已经尽人皆知了,更何况我也从来没有标榜过自己是个贞洁烈妇,我在自己家里跟自己合法的老公怎么了?有问题吗?

而事实上,不是有问题,而是非常有问题。我开始往返于田国庆的公司和医院。每天疲于奔命,却又不得不在人前显露出心虚的坚定和刚强。由于不懂业务,田国庆的公司被我经营得每况愈下,高层人员人人自危,早早就为自己铺好了去路,而留下来的人员更是不好管理,当着我的面是一套,我前脚刚出公司,他们就上网偷菜打游戏。

有一次,因为处理了一个在工作时间去逛街的女员工,她居然指着我的鼻子上来骂,说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陪个老男人睡了几年吗?老娘要是像你一样不要脸,早就踩在你头上了。你瞧你的那个命,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新婚之夜在床上把老公给折腾进了医院,你牛什么牛啊?你只会不劳而获。

我气得浑身直打哆嗦,却又突然之间发现,眼前这貌似刻薄和恶毒的女人,说的每一句。难道不是我的真实写照,我大学一毕业就跟了田国庆,这些年来,他把我安排保护得无比体贴周到,我没打过一天工,没看过别人一天的脸色,更没有依靠自己的双手赚到过一文钱。真的,除了不劳而获,我还会些什么?

为了不让人看笑话,我只好更加倍地努力工作,每天奔走于各大饭局,跟各色人等在酒桌上称兄道弟,常常刚陪完了这家客户,又赶去陪另一些主管的领导,常常喝完了啤酒喝白酒,喝完了白酒又喝红酒。满桌子的灯红酒绿,却没有一口是暖人心的饭菜,我只感觉到胃里隐约的疼痛与难过。

这还不够,还要应对那些借酒装疯在我身上揩油的,要求拿回扣的,还有更的勾当,居然叫了特殊服务还要我来出面买单。田国庆,每每那个时候,我便无比的想念田国庆,他给我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这样辛苦赚得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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忙碌一阵子,我总算保住了田国庆的公司,可是公司刚刚渐有起色,他的子女们又怕我这个外人趁机想谋权篡位,把田国庆的财产全部吞噬掉。

于是,他们不顾自己的老父亲身体尚处于恢复阶段,便毅然决然地跟他决裂,公然在医院要求田国庆立遗嘱。田国庆气得不行,自然不允,表示自己尚未到大限,不会这么早便决定如何处置自己名下的财产。于是,他的子女们便医院、公司两头闹,一直闹得满城风雨,鸡飞狗跳,闹得他们的父亲两次血压飙升,两次紧急抢救。

他的白头发多了,从前面容上的淡雅和从容也被沧桑和无奈所取代,他常常一个人坐着愣神,像个思想者,常常食不甘味,莫名其妙地发脾气,所有的护士都怕了他。才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啊,那个我曾经一度以为,可以为我一辈子挡风遮雨、在这个世界上无所不能的田国庆,他正在以无比迅速的速度在颓丧和衰老下去。年龄,或者说岁月,正在以某种摧枯拉朽的姿态蚕食他仅存的一点当年余勇。

有一天,我因为应酬没有去医院看他。他居然还像个少不更事的孩子一样闹个没完没了,一定要护士给我打电话让我马上就过去。我那天陪着的客户是公司最大的财神爷,我怎么敢为了回家照顾老公而把人家一个人撇在酒店?

所以,那天,我挂了他的电话,他再打来,我又挂断,再打来,我索性关掉了手机。第二天,我再到医院去看他的时候,他扬手就甩给我一个耳光,当时还有给他换药的护士在场,我捂着脸,心想,这就是我守活寡天天为了他奔命的男人吗?他凭什么打我?他有什么资格打我?自打我嫁给他以后,难道他给了我一天舒心快乐满意富足的生活了吗’

我也气急了,跟他剧烈地争吵起来。我还怕什么丢人?我还顾得了什么脸面?我这样的女人,不知情的骂我是狐狸精,知情的也道我是自做自受。还有什么是抹不开面子、豁不出去的?

我像个泼妇一样在病房里跟他哭,跟他闹。我说你打吧,你打吧,你打死我算了,你知不知道我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知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材料?因为你,我怕你的公司没了,怕你受不了刺激每天见着你只敢报喜不报忧。别人骂我、打我、踩着我的鼻子也就罢了,如果连你也不理解我,我还守在你身边有什么意思?

我号啕大哭,田国庆也号啕大哭。他抱着我,这个老男人的怀抱如今依然温暖。除了他这儿,我还可有别的地方可以供我暂时小憩,我们难道不同是天涯沦落人?难道不同样无人可依无人可靠,同样孤苦伶仃,如果我们两个尚不能相互取暖的话,还有谁可相依?

我抱着他的手臂紧了又紧,他的唇在我额上印了又印,他也哭了,说着永远爱我的傻话,说着对不起。

还说什么对不起呢?我们之间。

那一天到最后,我竟然无比安详地躺在他的怀抱里睡着了。而田国庆竟然抱了我一整夜,第二天早上起来时,他的眼睛里布满了鲜红的血丝,却又有另一种精神在神采奕奕,我们相视一笑,什么也没有说,却又感觉每个人似又有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用田国庆的话来说,如今,他说,我有句话,很俗套,但我务必要说给你听。我们之间,这才真真正正产生了纯粹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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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奇怪,当年因为我们所谓的爱情,田国庆罹病入院,整个人一度垂垂老矣,仿佛油烬灯枯一般。而时隔半年之后,同样的男人和女人,他居然可以重振雄风,不仅康复出院,更是在公事上宝刀未老。

他再不需要我抛头露面,去陪客户喝酒,说那些言不由衷的话,跟那些狡猾得像狐狸一样的对手们周旋算计。我笑着打趣他,说,看,我的投资没错吧,终于可以安稳的在家里做条寄生虫了。

但我却真实明白自己的内心,纵然田国庆真正从此后只是一个半残的男人,他的财产全部被儿女掳夺,我也不会弃他而去。

如果早知道嫁他要吃这么多的苦,也许我不会愿意从另一个女人手中来抢走他。可是所有的苦吃过来,我才知道爱情究竟是什么。

爱情不该是年轻女孩一个虚荣的抢夺,真正的爱情是从磨难里走出来的。不疯魔,不成活,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涵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