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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了,我与才情女导演无望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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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南来到这座小城的时候,我去龙山脚下的火车站接站。那个时候草长莺飞,我能看到龙山这座十里长的山上开满了杜鹃。阿南和他的伙伴们下车,他们带来了一些设备,他们是来拍电影的。而阿南,是这部叫《西施眼》的电影的场记。他的职业决定了他是常年不守着北京老家的人。我们在网上认识,他给我讲拍电影的一些趣闻,我给他讲诸暨这座城市是什么样的。现在,他出现在我的面前,长得有些像莫少聪,有一双聪慧的眼睛。他是我在这个江南的小站,要等的人。

那时候黎明在上海拼打着他的事业,黎明一直让我去上海陪他,他说生意场上累了的时候,我可以为他洗去疲惫。我没有去,我不太喜欢喧嚣的大都市,我只喜欢守着宁静。现在,我和一个陌生又熟悉的男人,从火车站的斜坡上下来,沿着这座城市的一条江走着,告诉他关于这个城市的点点滴滴。

阿南的剧组拍的是一个江南的爱情故事,他们几乎跑遍了诸暨的角角落落。他们去了五泄,去了千柱屋,那是一个有着一千根柱子的巨大古宅,剧情中有一个县越剧团里的台柱子莲纹,在小戏台上舞动着水袖,唱着:“叩山问水总不答,只闻子规带血啼……”那么哀怨的乐声中,我站在一根巨大的柱子下,为不能全的爱情,流下眼泪。

我告诉阿南西施的故事,而且带他去了苎萝山,那个两千四百年前美人出生的地方。在西施殿里,阿南虔诚地烧香,并且说许下了一个愿望。我没有问他许了什么愿,我只是领着他去了西施大街吃小吃,吃西施团圆饼,我还为他准备了许多的香榧子,诸暨有许多香榧树,已经长到了千年,历尽了这个尘世间的沧桑。

黎明隔三岔五地来几个电话,告诉我他在生意场上的事。我很安静地握着话筒听,我没告诉他有一个叫阿南的男人,从北京来到了诸暨。关于爱情,我没有奢望,我总是在人生的每一个路口等待着我想要的爱情,那怕是短暂的一瞬的爱情。我在人民路上开着一家叫做“青藤央”的花店,那是因为我住的小楼上,爬满了青藤。一直和我守着这家小小花店的,是一只龙山上不知被谁遗弃的小黄猫。许多时候我坐在藤椅里,抱着小猫看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我知道我其实是很寂寞的,我也知道寂寞让我变得更加美丽。

一个静静的月夜,我和阿南坐在太平桥头。桥下是哗哗的浣纱江水,我说当年西施曾经在这儿浣过纱,完成灭吴的使命后,又被装入革囊投入了水中,化成了一枚小小的鱼。西施一定是个哀怨的女人,那个叫范蠡的男人并没有带着她泛舟五湖。阿南说他不相信爱情,是因为他没有看到完美的爱情。我说我相信爱情,我相信让我心动的爱情在前方的路口等着我。那天我们去了小城临江的一家酒吧,喝了一种加了一些蜂蜜的低度红高梁,但我还是喝醉了,阿南把我扶回了我的小屋,第二天清晨的时候,我不知道昨晚已经在院子里的葡萄藤下,呕吐了许多,我只知道阿南在这个清晨,睡在窗下的那张沙发上。我看到晨曦的淡淡光线,洒在他因为寒意而蜷缩的身子上。我走到他的身边,我相信我的眼神充满爱怜,我的唇轻触了一下他的额头,他醒了,他坐起身子,傻傻地笑,他说没有想到江南出了那样醉人的酒。我告诉他,凡是醉人的,一定是柔软的东西,比如美丽的江南女子,比如甜甜的江南黄酒。

阿南他们在五泄拍一场戏的时候受了伤。五泄是一个国家级的森林公园,走在那里的林荫道上,你会感到自己走进了一幅江南油画。五道瀑布一道一道从山之巅挂下来,水声一路鸣叫着,发出好听的声音。阿南就在一个叫“三台塔”的地方,摔伤了身子,跌入两米深的沟中。我从我的“青藤央”花店奔跑出来,带着我的猫,气喘吁吁地跑到西施殿旁的人民医院。阿南还在昏迷中,我把身子靠在走廊的墙上,突然发现我一路奔跑时穿着的竟是一双软底的拖鞋。我抱紧了小花猫,我把脸贴在猫光滑如缎的皮毛上。我问自己,这算不算爱情,如果算,那么和黎明之间又算是什么;如果不算,那么我为何会用一颗飞翔的心灵,穿着软拖鞋在一条小小街道跑出了飞鸟的姿势,为了一个北方的并不很熟的男人。

我关掉了店门,一星期内每天都呆在阿南身边。我端菜端饭端水的姿势,像一个陷入爱情泥潭的小女子。阿南出院的时候,一把握紧我的手,捧到他的面前,贴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地告诉我,他要留下来,他要和我住在二层小楼里,他要做一个诸暨人,他不想再过那种漂着的生活。我把手抽出来,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脸,我告诉他,一切都须随缘,如果我不爱你,你留下来又有什么用;如果我爱着你你也爱着我,我不叫你你也会留下来。

黎明仍然隔三岔五打着电话,那天阿南也在我的小屋里,我接听电话的时候有些不太自然。黎明说想要在五一回来结婚了,黎明说不能光顾着赚钱就不想要成家,黎明还说,你等着吧,我要让你披上好看的婚纱。那天我支唔着什么也没说,让电话那边的黎明感到奇怪。阿南低着头,剪着手指甲,他什么也没说,抬起脸来时我却看到了他一脸的泪水。那天我俯下身,轻轻吻干了阿南脸上的泪水。我知道就算爱情是一场转瞬即逝的游戏,就算爱情只是一些飞扬的烟灰,也有着她那一瞬间的美丽。在这个春天的小楼里,阿南流下的泪水是真实的,那里面除了咸涩以外,至少包含着少许的爱情。

阿南在诸暨呆了四十天,他们拍完了电影,剧组就要解散了。关机宴上,阿南喝醉了,他醉着敲开我的门。那个时候我正接着黎明的电话,黎明听到了一个男子放肆的声音,黎明问是谁。我说是一个朋友。他说是哪样的朋友。我有些生气,我说我就不可以有朋友吗,朋友就是朋友。黎明没说什么,沉默许久以后,我刚想说声对不起,那边挂断了。我坐下来,替阿南泡了一杯茉莉花茶,那是我亲自在南山采来的茉莉,亲自烘焙制成花茶。我记得那些个多雾的清晨,采茉莉花的时候,露水打湿了我的脚,打湿了我单薄的衣裙,还有寂寥的心情。喝着茶水,阿南终于安静下来。阿南说,我要留下来,我要留下来。

阿南终于没有留下来,他在北京有些事要处理。我送他到龙山脚下的那个二等小站,在长长的月台,他一直和我并排坐在长椅上。我看到了不远的铁轨旁,开出了星星点点的淡紫淡黄的小花。那是路边的野花,一定也在等待着一场江南爱情的来临。长长的木椅,坐着很舒服,很有一种久违了的诗情。阿南说你会等我吗,我转过头去,看着一座临城的山,我说你不要在乎我会不会等你,也不要听到我对你会有什么承诺,爱是相互的,也是奢侈的,所以,如果有缘份,咱们再见。阿南上了墨绿色的火车,这是一辆慢车,一辆唯一直接到达北京的车子,许多站台它都会停。我想,阿南是不是也是一列火车呢,在有风景的地方停一停。

阿南走了,我的日子很平静,我守着花店也守着小楼。阿南每天都给我来电话,告诉他的喜与悲。后来他的电话变少了,最后来我听到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他说在海南,在拍一部没有通过电影局审查的地下电影。我知道那样的电影往往可以在国外的一些电影节上得奖,他们一定是在玩一场艺术。我没有说什么,只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瘦了。他没说话,很久以后,他挂断了电话。我手拎话筒微笑着靠在窗边的碎花窗帘上,我知道阿南那些苍白的承诺,从现在开始,就变成一缕烟灰。一会儿,阿南又打来了一个电话,他说你想知道我在西施殿许下的愿吗,我愿的是你永远美丽纯正。我说谢谢。这回我先挂了电话,我知道,那个时候这个到处漂着的男人,说的不是骗人的话,许的不是骗人的愿。

黎明来了,又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突然出现,让他不愿再爱我,我不会去为了挽住一个男人的归心而说一番辩白的话,我目送着这个生意场上的小男人离去。

《西施眼》在小城首映那天,我坐在最后一排,看着片子里一个女人的江南爱情,不禁想要落泪。阿南的名字出现在职员表中,我知道作为一个场记,最优秀也不可能在电影圈里成名,但是他有着他的人生方向,一定也是对的。我看到画面里出现的小城,出现的千柱屋、五泄和白塔湖,出现的长长的弄堂,以及我许多熟悉的场景,我还看到片中一个叫莲纹的女子,在千柱屋的小小戏台上,和她的江南爱情做着诀别。她唱着越剧,踩着越剧的音律,舞动着水袖,让我的心突然就酸了。我不愿离开那么美的城市,我在小楼里等着一年一度的春风,等着下一场爱情的来临。而诸暨的爱情,多么像一场江南的社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