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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镜(外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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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

时不时地把目光投向窗外。在文字流淌一阵子的时候,在情绪若夏雨来临前燕子低飞的时候,在春日或冬日的阳光刚刚照在书桌上的时候,把目光投向窗外。大门口以外街道上车流穿梭,像海面上的快艇在往返穿行,笛鸣听起来有点像飞翔中海鸟的尖叫,行人和车辆从大门口进进出出,阳光和暖而平静。

窗外的雪松在慢慢地生长,不知不觉中树荫在扩大,尤其夏阳的炙热被阻隔在窗外,那是一种蔽日的凉爽。当雪松真的被白雪覆盖,中午的阳光照着雪地上两只觅食的麻雀,麻雀在寻找土地。麻雀明白这时只有土地上才可觅食。它们在雪地上蹦跳着留下两行细微的脚印。阳光一照,这些脚印很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这是一种生命在寻找生存时留下的痕迹,并不可能被更多的人观照。在一个大旱天的上午,我看见有两只银项的珍珠斑鸠。你望上去,不免会想到美丽但饥渴的。看起来它们不是在觅食而是在寻水。它们千渴得羽毛十分干燥,阳光透过树缝照下来,有一擦即燃的感觉,但眼睛依然水灵。它们几乎找不到水。可在我的视野里,它们意外地找到了水,在一个水管的接口处正向外渗水,一分钟两、三滴的水量,但这两只斑鸠找到了水源。它们仰着头,大张着嘴轮换着接饮那缓慢的水滴。在一场大雨之后,有两只南来的燕子孤零零地栖息在被摧残得开着残花的紫荆花枝头,满身的雨水,羽毛湿漉漉的。它们要起飞必须背负着雨水的重量,它们孤单而不语,肩并肩,在等待。它们不时地蓬开满身的羽毛,猛烈地抖动,抖落满身的雨水,使身子变轻。在一个秋天的下午,有一只美丽的鸟飞落在窗外低处的枝条,长长的尾巴一颤一颤的,红色的脊背和灰色的翅膀,它在单独地休息,很孤独地期待。当你隔着玻璃窗定眼看它,它已不知去向。转瞬即逝的美鸟,已将我刚刚的不快带到了不知去向的远方。

现在,窗外刚下过一场雪。阴云消尽,太阳露出脸,在中午的时候,积雪开始融化。靠窗的一株雪松上和一株玉兰树的叶子上依然覆盖着一层积雪,没有风,枝叶稳丝不动。我突然发现,这株玉兰树这两年长得特别快,树冠庞大,枝叶密集。这时,我就分析它为何生长得这么快。我记起了几年前,在它的旁边还长着一株高于它、挺拔威武于它的雪松,它在雪松的身边总显得极不显眼。后来发现,那株雪松突然生病,在一个夏季死亡了。枝干全部枯萎,焦黄的色彩在院子里显得离谱。但又很少有人在意,不知什么时候,花工将那株枯萎的雪松刨掉了。这株玉兰树缺少了各方面都优于它的竞争对手,在水分、养分、阳光等生长要素都比较满足的情况下,它才真正按照自己的本来速度生长。现在的长速才是它本来的速度。其实,一切事物都有它本来的面目和速度,但由于客观和现实,同一能源并不是单一方面干它的需求,往往同一的能源,有着多方的渴求者。正如我们人并不是具有一方面的渴求一样,而人和事物都是渴求者,只有能源才是唯一的奉献者。

窗外,实质上就是一个人透过窗子的视野,透过窗子的视野以外的世界,那不是窗外,那是你的记忆和想像。几乎每一个人都有他的窗外,不止一个的窗外,而每个窗外都是一个不同的世界。窗外即世界,即人事,即自然。因为窗外在你的身边,你在世界之中。窗外的世界、事物表达着不同层次人物的身份和感觉。农舍的窗外是原野,是庄稼,是野草和小径,是原始,是空旷,是失落,是缓慢。机关的窗外是花园,是草坪,是车场,是假山,是规范,是间歇的紧张和紧张的间歇,是不被人关注的角落。商业楼的窗外是集市、是市场,是亏赔,是盈利,是无休止的紧张和盲从,是自然的搭配和对不自然的搭配的惩罚。哨卡的窗外是一种警觉,是一种分界,是一种广阔和监督。厂房的窗外是运转和劳动,是速度,是最高利益和最低成本的磨合。轮船的窗外是海洋,是浩淼,是空旷,是无际。飞机的窗外是奔跑,是旋转,是期待,是跨越,是宇宙……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窗外。别墅的窗外是一种优雅、现代的豪气。茅屋的窗外是一种原始、贫穷和荒芜。没有住房的乞丐没有窗外,它只充当着别人窗外的事物,它只能在别人窗外的视野里晃动或安歇。囚徒的窗外是从一个家庭的窗外转换为囚牢的窗外,是同困,是改造,是心灵的超常陶冶,是一种对违规灵魂的羁绊……

当然,不同的季节有着不同的窗外。窗外随着季节和气候的变换而变化。窗外随自然而变化,窗外也随着人为而变化。一个人的窗外随着身份的改变而变幻。可以从茅屋的窗外变为豪宅的窗外,也可以从豪宅的窗外变为茅屋的窗外。

最关键的是:我们要通过审视我们各不相同的窗外,获得某种领悟,用平常的窗外陶冶我们不平常的心灵,用窗外的自然,回归我们心灵的自然,把我们各种异常的心绪消解,让我们的行为更接近于自然,更接近于泥土和本源,更接近于和谐和平衡。

芦草

说到芦,人们就会想到芦苇、芦根、芦笋、芦席、芦苇荡之类,想到当年芦苇荡中藏身避敌的故事,想到紫色的芦苇花齐刷刷地蹿出来,在阳光下的风中掀起此起彼伏的海浪,又在秋风中飞扬起轻飘透明的丝羽,一群群小鸟啁啾地叫着飞进飞出,孩童们在苇荡中钻来钻去……

这里我说的是芦草。在乡下,农人们称其为芦草,称其根为芦草根。这与芦苇不一样,芦苇长得高高的,挺拔秀气、趾高气扬、块田相连、规模气魄。而芦草则非然。她们星星点点地散落在河崖、沟坡、田头、水边、丘缘,并形不成规模优势。她们低矮、分散、隐蔽。有的长在草丛中,被高高低低的杂草所遮掩,根本显不出她们秀拔的气度和优雅的风姿。长在河崖上的,在黄褐色的崖层沙土中孤零零地立着,在风中孤独地摇曳着青青的茎叶,但其它一些植物却在这里无法生存。而芦草,却在这里悠然地生长。如果你不注意,你肯定会脚踏上了,还不知道她们的骨肢已经破碎,如果她们对你无用,你肯定不会想到她们。

她们其貌不扬、一般,有的甚至丑陋。好像她们并没有美丽、鲜艳、眩目、逗人的花。在我的印象中,她们从没有开过花,我从没见过她们开的花。她们的叶子是条状的,青青的,尖尖的。她们的叶尖,总带有锋芒,有不屈的刚毅。尤其是你抓她们时,有硬硬凉凉的骨感,没有柔软的温馨感,她们那尖尖的叶尖刺着你,你的肌肉有点疼。她们的性格很倔犟,但内心很谦虚。她们生长在旷野,而不在膏腴;她们生长在沟缘、河岸,而常常处于危险;她们生长在阗静之中,而少有城市的喧嚣和浮华;她们生长在几乎被遗弃的埂边瘠野,而总少有艳丽的鲜花相伴和复合肥料的关照;她们默默无言地生存着,春青秋黄,年复一年,装点着春绿,粉抹着秋色,与野草相伴,与鸟语相伴、与溪潺相伴、与牧歌相伴……

她们的茎干外坚内虚(空)。其茎不像高大的树干那样充实、威武和挺拔,不像大树那样经不起暴风雨,有的经过暴风雨的洗礼就倒下,连根拔起,或拦腰折断;她们的根芽在泥土中钻行,在黑暗的缺氧的泥层中寻求光明,一旦她们雏鸡尖嘴样啄破 土层,走进光明便长成青青的茎叶,迅疾建立起一个葱郁的家园,而留于土层中的就变成了苍黄的根。这些根深扎于泥土,在底层团结着,手拉着手,在无人知晓的土层里紧密相连,像家族的血脉那样传递着种族生命的根息和基因……

小时候在乡下,每到星期天和暑假,我总要一手握着镰刀,一手攥着草绳到田野里割草,晒干做柴。但有些日子,母亲总指使我去河崖上刨芦草根。母亲说:“芦草根是个宝,清热解毒离不了。”我就从邻居家借来鹰爪(一种安在长柄上的只有两根铁齿的刨土农具),攀援在河崖陡坡上刨芦草根。芦草根深植于土层,在我的能力下,仅挖出一尺多长就算是了不起的战利品了。我从没有顺着一根而挖到尽头过。她们的根愈苍老,愈与泥土的色彩相吻合。她们根根相连,伸于底层,即使暮秋茎枯叶黄,而根仍在土层中活着。待来年之春,那些根又萌生新芽再钻出土层,生长出绿蓁蓁的茎叶。每到春秋季节流行病盛行之时,母亲将刨回的芦草根,加上茅草根、黄花苗(蒲公英)根熬成茶让我们喝。农人称之为“三根汤”。喝了这些汤,那些病毒性疾病就会被拒之门外。也许是因为芦草根的缘故,现在我从没有关于少年时代患流感发烧的印记。

去年清明节,我们一家到乡下给母亲扫墓。母亲的根十多年前就扎于那濯濯荒岗了。坟冢上,长满野草。我们怀着对母亲的忆恋和伤感扫完墓,在离开坟茔不远的岗径上,在一个荒凉低凹的沟岔口,我突然发现了一大片枝叶青翠的芦草。小时在乡下的河岸上遵照母亲的嘱托挖芦草根的情景又一次在眼前浮现。在这生长着密密麻麻的芦草的凹地的不远处,我们看见有几个农人正在田地里耕耘。两头土黄色的牛拉着耙,耙上站立一个农夫,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持着牛鞭,目视前方,在土浪上前行。这时,我认为那农夫是个打鱼人,正站在一个小木船上向海的深处挺进。另一个农妇在撒肥料。这时天上有层阴云,阴雨欲滴又止地保持着沉默。另外一个幼小的孩童正在一个泊在地头的木制架车上熟睡,架子车的轮下,蜷坐着一条土色的狗,那狗正昂着头颅,目视远方,仿佛在眺望着庄稼海的彼岸的动静,它也许在希望着什么或在不希望着什么?……

我们回到村上,找到了铲、锛、粪耙子,但没有找到鹰爪。我和妻、儿子开始挖芦草根。我几乎回到了我的童年,母亲的声音在我耳畔回响。这些芦草的根很深远,我们无法挖到更长的根藤,就把它斩断了。在斩断的时候,我不免想到了母亲残折的命运:因为时代的风雨,她由一个城里职工变成了一个农民,由一个知识分子变成了一个半文盲,但是她没有倒下,像秋天的芦草茎叶,虽一度枯萎,但深土中的根,却充满着生命力!冬天过后,就又萌生出新芽。在乡下,她以默默无闻的奉献谋福于人,让我们像春芽一样生长……我又不免想到了田间僻壤劳作的农人、因为劳动而致残的人、在医院被截肢的人,想到了为己人或为他人献血、捐器官的人……这时,我抓起一把刨下的芦草根凝视着,我认为我们在干着残忍的事情。我们把她们拦腰斩断,将她们放进一百度的水里煮或沏,然后喝下泛着浅青淡黄的茶水,通过她们的药力,祛除我们的邪火和病毒。但我仍然坚持着想:这些芦草以牺牲自己的生命,以忍受截肢的疼痛,以饱尝被煎熬和被践踏的痛苦奉献着自己的力量,让这力量换取另外的平衡和和谐,换取另一种安宁和和平。我怀着一种矛盾的心理刨着,到中午的时候,我们刨了一大束,有根,有茎,也有叶。

我们将她们束起来,背在肩上,走回故乡的村庄。这时,我觉得身后有母亲的眼睛在目送着我们回家,像童年时母亲每一次目送我出门一样……

下午我们回到城里。我将这些芦草放在阴处,等待阴干。后来的一年多,我就用开水沏这阴干的芦草的根、茎和叶。喝沏得浅青淡黄的开水,每隔一两天就喝上几杯。同时,让九岁的儿子和妻也喝这样的茶水。我发现,这一年多来,我们均没有上火和被病毒侵袭的迹象。过去春季或秋季,流感总侵袭我们,而这一年多来,我们没有遭受到一次病毒、邪火、流感的袭击。我们获得了身体热寒的平衡。

我永不会忘掉芦草,像不会忘掉母亲一样。是我在向母亲扫墓归途中,母亲又让我想起了芦草,好像母亲指使着我们挖芦草,是母亲又让我们借助芦草获得了身体热寒的平衡。后来,我就想,我的母亲不也正是一株生长在低处、外实内虚,意志坚强,默默无言的芦草吗?是的,母亲的一生正是以残折的命运、以自身饱受的煎熬、以自己诸多伤心的疼痛、以自己逐渐耗尽的生命……为我们及他人谋福、谋利、磨合着平衡……

当然,我这时也想到了像母亲一样的其他的人们。想到了田间劳作的农人,他们无不以芦草的精神装扮着春天,以奉献自我的精神创造着一种生长和生命的平衡!

天镜

父亲在天上,

我在地上。

父亲是天镜,

照着我的征程!

有了这天镜,

我才不会迷路。

但我不一定走父亲的路。

――题记

父亲走时留给我的钱刚好能够简单地办完他的事。父亲好像故意留下这么多钱,刚好能够为他办最后的一件事。他好像盘算好的没让我再破费拿出自己微薄的工资作为补贴。这是没有语言的关照!这是父亲留给我的只能心领神会的最后的关照!有时我想,父亲为什么在我为他办理最后一件事的时候,还给予我最后的关照?父亲最后无私的表现,诠释着他一生的清廉和无私!

父亲一生很少照相。直到后来我在他的几件遗物中仅找到一张一英寸大小的退休证上的照片:消瘦的面庞,双颊下陷,浓眉凝聚在高高的眉骨上,额头宽大,横刻着几道深深的沟纹,头发花白,向后梳着,露出智慧的额头,一双眼睛始终炯炯有神。我把这张照片小心翼翼地取下,珍藏在我的心中。这时候,我不禁自问:如果不是发现了这张当时不经意留下的照片,我该怎样在思念之时重睹父亲的遗容?!我该怎样让他的孙子看到他爷爷的容貌?!儿子出世时,父亲已下世好几个年头了,儿子几岁时不止一次问到他爷爷是什么样子。父亲生前从未主动照过相,一生在我的印象中可能仅有过几张照片,但现在早已不翼而飞。作为他的儿子,我怎么在他生前没能想到主动给父亲照个合影相或纪念相?而到他晚年病重时,我也未能做到这一点。那时我始终认为那场病不会让他离开我们,所以没做到这一点。但事实上,他却没按照你想像的那样就在一个我不在家的日子旧病复发而逝!往往有些事情不一定按照你的想像进行。因为有时你的想像不符自然,而自然始终按照它的规则前行。假如没有那张“证照”,那将是何等的遗憾!

父亲的遗产应该是他在退休后用八百元钱在村上买下的那三间瓦屋。但那三间瓦屋在他辞世之前为了还债就卖掉了。记得卖掉乡下的房子时,从乡下拉到城里一架子车桌椅瓢盆之类的生活用品,但父亲真正的遗物却寥寥无几:一个刮胡子刀,一张退休证,一个身份证,一个购粮本,一辆自行车,仅此而已。

说到父亲的自行车,我不禁又有些遗憾。仅剩下的这件像样的遗物“永久牌”自行车也让村上的表哥推走了。那是父亲去世后的第三年,当时由于我没有自己的住房,只得将自行车摆放在租住的楼房走道上。自行车已破旧不堪,曾有人喻为“黑龙江把,广州带(轮胎)”,意思是自行车扶把已锈旧变黑,车胎已是破旧得广广之有。但骑起来还很流利。一天,村上的表哥来说要推走这辆自行车,当时我没多想,屋内无处摆放,放在楼道上,风刮日晒锈旧得更快,还不如让表哥推走。再者,表哥张开了嘴,我若不同意给这辆仅值二、三十元的旧自行车更是不好意思。所以,就让表哥推走了。但后来的许多日,以至许多年,我的心里总有一种失落感,心中总觉少了点什么不够充实。我知道,这个父亲唯一比较大一点的遗物也没有了。我知道,自行车不值几个钱,但对于我,它确有重要的保存价值!更有它特殊的纪念意义!从这辆自行车的身上,我感悟到父亲的许多长处,也许是我一生受用不完的。

当年听父亲说,这辆自行车是父亲在五、六十年代用一百二十元钱从一个老同事那里买到的“二手货”。直至父亲一九九二年去世,这辆自行车不仅是父亲唯一的交通工具,也是承载全家生活的“家庭乐园”。

父亲的一生仅骑过这一辆自行车。父亲对他的唯一的交通工具爱惜得胜过对于他自己!每隔一段时间,他总要用麻布擦拭车子的前后轮圈、车轮钢条,还有车把、车梁等。几十年如一日,记得仅换过几次外胎及刹车皮,但整个架身都保持得完好。父亲一生以这辆自行车为伴,形影不离。他曾任券桥乡几所小学的校长。学校建房,扩大规模,外出购物、办事、开会,他都骑自行车。学校离我们家远的有几十里,近的有十几里,他除了住校,每天回家都要骑着它。在父亲的苦心经营下,一个破旧狭小的学校经他而崭新和壮大,组织上又将他调到另一个更破旧的学校,而另一个学校又经他而得到发展。在一个叫马岗的秃岗上,组织上决定让他在这荒岗上建一所小学。有一次他陪同一农工到百里以外的深山里拉木材,返回途中,农工用架子车拉着满载木料的车子艰难前行。父亲将自行车后架系着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在架子车的轮轴上。父亲骑着自行车为农工当“纤夫”。在深山凸凹不平的归途中,父亲好几次险些跌进山涧中。经过两天的日夜兼程,建房木材才运到荒岗上。建校所用的所有木料都是父亲与农工这样一车一车地从百里以外的深山里运回的。每次出行父亲都是骑着自行车为农工当“纤夫”。那农工向人们讲述父亲当“纤夫”的险情时,不禁感动得热泪盈眶。在父亲的苦心经营下,这所叫马岗小学的新学校便在那座荒岗上艰难地诞生了!在我的印象中,因为父亲有了这辆自行车,他从未在城里或是街上吃过一顿饭。有时中午两、三点,晚上八、九点到家,他也没在外吃过饭。在夕阳西下时,在夜深人静时,总听见父亲骑着自行车回到家中。因为父亲有了这辆自行车,他从来没有坐过汽车。就是路途再远,他也要骑自行车去。记得有一次,母亲犯病,听人说外县有专治的药物,二百多里路程,他就骑自行车一天赶到,第二天折回。当父亲回到家里,他的脚和脚脖一连肿了好几天,但他总是乐滋滋地讲路途上的趣闻,从未听他谈到过累和脚肿的话题。当时,家里缺粮,每年到了春荒时节,家里的粮食不够吃,父亲就到集上买来薯干、小麦之类,用车子带回,接济全家生活。记得我和姐姐在县一高上学迎接高考时,父亲就用他的自行车每半月或一个月从家里驮来红薯面、玉米糁、小麦面之类交到学校伙上,供我们上学食用。那是一个严冬,天上飘着雪花,地上结着溜冰。父亲算着我们的饭票快用完了。他在那个星期天给我们往学校送粮,由于驮得太重,路光滑难走,从南向北,顶风冒雪,就是单独行人也难以前行。但父亲却硬是将上百斤的面粮从二十多里远的乡下运到了城里。至到后来,才听进城的人说,父亲那次给我们送面,双腿冻得僵硬不听使唤,连自行车带人一下子从汽路上滚到了路边的深沟里,久久爬不起来。村上路过的人看见后,赶忙下去,将他拉了上来。父亲仍然坚持北上。但这惊险的一幕,他从未给我们讲过。

在我们不懂事时,父亲用自行车带着我们姐弟两人走亲串友。我坐在前粱,姐姐坐在后座,不管是冬天迎风冒雪,还是夏天顶日冒雨,自行车始终没有停止过。有一次,我坐在父亲自行车的前梁上问父亲:“车子轮咋会左右摇晃?”父亲风趣地说:“那是车子在吃路两边的草,不吃草车子咋会向前跑呢?”当时仅两、三岁的我听后不得其解。

是的,父亲就像那辆自行车一样获得得很少,而奉献得很多!他除了承载几十年多所学校的事务和发展,还要承载一个家庭的重量!就是再困难、再艰险的时候,也没能让一个学校停步,’也没能让一个家庭搁浅!有时我想,父亲骑在自行车上目视前方勇往直前,从不停步,就是一个前进的学校和一个前进的家庭! 而如今,父亲已经长眠十多个春秋,数十年相伴的自行车也已不复存在,唯有那一张一英寸的照片成为父亲留给我的唯一的遗物。这是何等珍贵的遗物!我马上将它放大,装在镜框里,挂在正房中,作为一面镜子。一一这是我的天镜!每当我在困难、彷徨、忧伤、浮躁、贪欲之时,就对照对照父亲,让它不断传承给我乃至他的孙子坚韧、清廉、务实、乐观、向上、不畏艰险、勇往直前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