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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导师 第3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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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势待发

春寒料峭的下午,大风涤荡过一所中学的操场。年近六旬的查利·凯恩,金色的长发扎在颈后。时髦得不像体育教练,正如那个11岁的男孩瘦小单薄得不像是运动员的料。查利紧盯跑道上跃动的小红点,说:“我现在只是印刷厂的校对工人,多年不收徒弟了。”

“我朋友说您是个认真负责的教练。布莱恩把长跑看得比吃饭睡觉都重要,他准备参加县运动会的两个长跑项目。”站在旁边的女士声音里带着一丝欣喜。

穿鲜红运动服的男孩跑过来,眼光飘过旁边的长发老头儿。

“你妈妈说你喜欢赛跑,你真的情愿接受训练吗?”查利问。

“我想,是吧,”男孩蹭着鞋底说。查利不满意这种敷衍。他继续追问,直到布莱恩直视他的眼睛,大声喊:“愿意!”

“那么,我教你。”

他们开始在每天业余时间一起在跑道上训练。然而,或许由于父母离异养成的孤僻性格,布莱恩对新教练始终绷着张脸。不久,县运会开幕了。查利提醒他:“放松,慢慢加速,最后一圈再冲刺。”

800米发令枪响,布莱恩像短跑一样弹射出去。才跑一半,他精疲力竭败下阵来。查利气急败坏地吼:“听我的话去做,还是要自行其是?你还想不想为你妈妈和妹妹捧回一个冠军奖杯?”布莱恩没吭声。

下一场比赛是1600米。布莱恩没有跑在首位,而是跟在尾巴上,最后一圈,养精蓄锐的他奋力一冲,拔得头筹。他气喘吁吁跑向查利,面带微笑地说:“听你的话了。”

人生导师

第二年冬天,布莱恩妈妈打工的园艺公司破产了,她不得不暂时待业在家。布莱恩的教练费成为沉重的负担。查利跟她商量:“我常年在外漂泊,现在一个人租房子住。不如我搬到你家,以教练费充抵房租,两家合住也能节省开支。”

查利提着行李搬进了厨房下面闲置的地下室。布莱恩抱臂冷眼旁观着。接下去的几场重大赛事,他都意外地名落孙山。查利严厉责问:“你又忘记我的话啦,缺乏最后冲刺的韧性。”

“你不是我爸,我不需要俯首帖耳!”布莱恩扭头跑开,这让妈妈和教练一愣一愣的。

查利在操场跑道上找到布莱恩。“知道吗,我从小的梦想是做长跑健将,拿奥运金牌。离婚后,为养活三个孩子,我360行几乎全做过。儿女长大单飞了,我返回家乡,忽然感觉失去奋斗的目标。这时候我遇到你,在你身上我看见自己年轻时梦想的影子。我老了,但你还有青春,有放手去冲的勇气,你可以实现梦,我们共同的梦。有朝一日你会入选奥运队。”他温暖的大手搭在男孩肩上,布莱恩缓缓低下头。

布莱恩的书架逐渐摆满各项田径赛的奖杯。15岁,他进人高中,身材瘦高,肌肉健硕,看上去像个优秀运动员了。可惜他不是优秀学生,除了体育和历史,门门功课挂红灯。

一个晚上,查利手拿两本《特洛伊之战》,坐在厨房餐桌旁,等候布莱恩回家。

“这是一本什么书,老师?”布莱恩坐下来喝口茶问。

“关于英雄与懦夫、忠诚与背叛的书。我想要你知道一些体育之外的东西,甚至比体育更加重要的东西。”

妈妈和妹妹在做香味四溢的肉饼。布莱恩在教练的逼迫下,高声朗读这部希腊史诗,读特洛伊的英雄赫克托,遭遇到强壮十倍而且有众神充当后援团的希腊武士阿喀琉斯,起初赫克托掉头逃跑,但是他记起了自己的荣誉,转身迎战阿喀琉斯。查利老师说:“记住,勇气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而是敢于直面你的害怕。”

完美决战

清晨和傍晚,师徒俩照常训练长跑,晚饭后温习古典名著直到深夜。体能训练和文化课补习都卓有成效,布莱恩考取了新泽西州立大学,同时报名参加半年后的全美学院室内田径赛,胜利者有望直接入选美国奥运阵容。

关键时刻,布莱恩大腿牵拉性骨折,被迫休养。查利也莫名其妙地四肢无力住进医院。布莱恩及时康复,他的教练却永远恢复不了生龙活虎。查利走不动、站不稳,言语困难,吞咽食物也变得费力。医生告诉布莱恩一家最终诊断结果——罕见的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AIS)。查利的全身肌肉官能每况愈下,生命之火只能燃烧几个月了。

“别难受,”查利用细微的颤声安慰徒弟,“我有过了丰富美好的人生,我还能再教你一段时间。”

查利被接回那个熟悉的家。暑假,布莱恩接过妈妈的班,照顾老师,给他刮胡子、理发、磨碎食物,帮他料理个人卫生。查利坚持每天靠自己走完从地下室通往厨房的九级楼梯,然后坐轮椅跟布莱恩去田径训练场。这种攀登一天比一天艰难。

一天,布莱恩和妈妈到车站送妹妹去大学报到,回家发现查利身穿睡衣,坐在房间黑暗的角落里流泪。“我太没用,衣服也换不动。”他嚅嗫说,拒绝去田径场。

母子俩连劝带哄,总算说服他换衣出门。站在楼梯口,布莱恩读出教练眼中的恐惧。那个强壮的男人曾经能够几步跃上这区区九级台阶,目前却仿佛面对一座大雪山。“老师你可以冲上去!记得吗,勇气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而是敢于直面你的害怕。”布莱恩重复着查利在餐桌旁指导他朗读《特洛伊之战》的话。查利眼中重新聚集起坚定的光芒。他倚靠在母子俩的臂弯里,双腿颤颤巍巍,一次迈动一步,十分钟后大汗淋漓地成功踏上厨房地板。

全美学院室内田径赛暨奥运选拔赛开幕,全美国的顶尖长跑运动员齐聚纽约城。妈妈推着轮椅上的查利赶来观战。发令子弹蹿入长空,布莱恩一马当先。然后他战略性地落到后面。跑进最后一圈,观众的掌声、哨声、“冲刺”的呐喊声激荡在耳畔,他不断加速,超越一个人又一个人……

查利坐在终点线附近,手心松松捏着计时秒表,欣慰地看见布莱恩用前所未有的最大步伐率先撞线。

第二天,查利身体完全无法动弹。他所有的亲友守护在病床边。布莱恩·博耶特握着教练的手,说:“我现在的一切都归功于您。老师,您早就不仅仅是我老师,我们是一家人。”查利·凯恩的指头动一动,含笑去世。

一位人生导师的重要,不能帮你代步,却可以指给你一条正确的道路。

译自美国《读者文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