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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裙子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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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何时开始,五(2)班没人穿裙子了,所有的女生都是长牛仔裤、T恤衫加帆布鞋。在刚进入夏天那一会儿还感觉不到什么,但临近暑假的时候,陶笛天天都觉得自己像泡在水里一样,看着窗外毒辣辣的阳光,她在心里默念着:好想穿裙子!好想穿裙子!仿佛这是条咒语,一旦念完身上立马就会换上裙子。

这条咒语陶笛念叨了整整半个夏天,壁橱里的裙子也被她翻腾了无数次,但一次裙子她都没有穿过,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她看了看前排的向晓阳,向晓阳细长洁白的脖子上淌着细细的汗珠,看来她也热,那她为什么不穿裙子呢?

陶笛并不喜欢向晓阳,虽然她是班里最优秀的女生,又是班长,老师喜欢,女生追随,但陶笛实在受不了她那居高临下、永远一副我说了算的模样。所以对于向晓阳,陶笛是保持中立的,既不得罪也不靠拢。

还记得上个星期,班里的艾小米穿了一双白色凉鞋,矮矮的小圆跟,细细的带子,凉鞋中间有一个小巧的蝴蝶结,蝴蝶结上镶嵌着小粒的碎钻,陶笛觉得那真是一双漂亮的鞋子,她甚至开始幻想明天自己穿上凉鞋的样子。

但到了大课间的时候,陶笛却彻底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不知是谁把向晓阳喊到艾小米课桌前的,所以向晓阳很自然地发表了意见。

“啧啧!还真是双漂亮的鞋子,我要是你,我一定再去订购几个小矮人。”向晓阳说完,女生们都咯咯地笑起来。

陶笛不明白,为什么向晓阳说出来的话会那么刺耳。

艾小米尴尬得脸色通红,那一刻陶笛很想说点什么,但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我觉得艾小米的凉鞋很漂亮!”坐在最后一排的姜圆圆突然说道。

姜圆圆是完全被人孤立的,从来到这个班的第一天起,她就被所有的女生排除在外,至于为什么,谁也说不清。但陶笛觉得那是别人肤浅,虽然姜圆圆长相一般,成绩一般,性格古怪,但她的眼神却是真诚的。

“艾小米,你的鞋子真的很好看!”姜圆圆又说了一遍。

艾小米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冲着姜圆圆直点头。

但第二天艾小米还是换掉了凉鞋,穿上了帆布鞋。

几天过后,陶笛觉得一切已经恢复了平静,但姜圆圆却突然给五(2)班扔下了一枚炸弹。

姜圆圆穿着裙子来上学了,当她推开门的那一瞬,班里所有人都愣了!这是平时只穿校服的姜圆圆吗?

陶笛瞪着大眼,看到姜圆圆穿了一条淡蓝色齐膝棉裙,腰间系着一条蓝色腰带,右肩上绣着一朵白色小花,她的头发也用一根蓝色的发带系着,整个人就像是剪下来的一小块天空。

她从容地穿过所有人的目光,走到自己座位前,然后淡定地坐下,那样子和平时没有半点不同。

陶笛觉得那天整个班里的气氛都很诡异,因为每个人在貌似聊天的时候,都会偷偷地瞥上姜圆圆一眼,当然也包括向晓阳。那些眼神很快,快得就像一道闪电。

而陶笛看着姜圆圆,心里就像打翻了调味瓶,五味杂陈。

那个晚上陶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后来她索性爬起来,打开大衣橱,翻出那件淡绿色的小花裙套在身上,然后在镜子前轻轻地转了一圈。陶笛觉得自己像一阵淡绿色的风,一下就飘了起来……

第二天陶笛没穿那件裙子,她又把它挂进了大衣橱。

来到学校的时候,陶笛忍不住向姜圆圆的座位上看了一眼,她还没来。陶笛又看了一眼向晓阳,她今天换了件很宽松的T恤,上面印着个大的Kitty猫。

预备铃响了,陶笛忍不住向窗外望出去,天哪,她差点喊了起来―姜圆圆来了,她竟然又穿了裙子,而且还是另外一条,那是条米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一圈黄色的小花,腰上仍旧系着腰带,腰带被姜圆圆打成好看的蝴蝶结。随着姜圆圆推门进来,教室嗖一下没了声响,所有目光都看向她。姜圆圆就像T台上的模特,自信而美丽地一步步走到自己的座位上。

就在这时,陶笛听到“啪”的一声,她转过头,看到向晓阳正将自己的课本甩到课桌上,平静被打破,紧接着教室里又喧闹了起来。

每次大课间,几乎所有人都会到操场的大梧桐树下凉快,但今天姜圆圆却没有出来,就在这时,陶笛听到向晓阳跟一群女生说:“穿得像个妖精似的还好意思出来?”

陶笛心里顿时生出一股怒气,转头回了教室。

晚上写作业的时候,陶笛发现书包里多了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几个字―勇敢地做自己。

陶笛的心忽地一下乱了,是谁?是谁?她努力地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然后她想到了姜圆圆。

那个晚上,陶笛仍旧没有睡好,她听着窗外草丛里的虫鸣,看着夜空里那一颗颗明亮的星星,心开始毫无边际地四下游荡……

第三天也就是周四,陶笛迟到了,来到学校的时候预备铃刚响。她跑进教室第一件事就是看看姜圆圆,姜圆圆正低着头看书。她今天仍旧穿了一条新裙子,裙子是淡绿色的小花裙,那款式和颜色竟然和自己的那条一模一样。

裙子真的很漂亮,陶笛心里暗想,早晚有一天她也要穿上那条裙子。

那天陶笛觉得整个班里的气氛都怪极了,就连男生也那样,他们低着头相互窃窃私语,还不时地发出猫一样的笑声,不过每次笑完,都不忘瞥上姜圆圆一眼。那目光不再是偷偷的,而是肆无忌惮的、毫不留情的……

直到下午课间的时候,陶笛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原来昨天所有女生都收到了纸条,唯独向晓阳没收到。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姜圆圆还给班上最帅的男生写了纸条,向晓阳说纸条上写的是――我喜欢你!

陶笛再也听不下去了,她怒气冲冲地对向晓阳大喊:“向晓阳,你凭什么造谣?姜圆圆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再上课的时候,陶笛发现姜圆圆不在了,她的座位上空荡荡的!

临近放学的时候,班主任来了,她站在讲台上很郑重地说道:“从明天开始,姜圆圆同学就不再来五(2)班学习了,她已经转校了,临走的时候她给大家留了一封信,由班长给大家读一下!”说着班主任把信递给了向晓阳。

陶笛看到向晓阳表情很不自然地站起来,接过信。

亲爱的五(2)班的同学们:

你们好。

首先请你们原谅我不能当面向你们告别,因为我害怕自己在告别的时候哭出来!

或许你们觉得我是个性格古怪的女孩儿,其实我只是害羞,只是内向,我不知道怎么去跟你们相处,我只能默默地注视着你们每一个人,将自己想说的话写在纸条上。

我一直觉得王海亮(班里最帅的男生)像我的哥哥。我的哥哥在一年前离开了我们,我们全家人是那么想念他,这个秘密一直被我藏得很深很深。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想跟王海亮拍一张合照,但却一直都没有勇气当面说出来……

还有,我特别喜欢裙子,但因为自己胖,一直都不敢穿,现在好了,我终于能鼓起勇气穿裙子,我只是希望以后大家会记得穿裙子时的姜圆圆!

最后我要说明,我没有给向晓阳写纸条是因为,我要把想说的话写在信上,我希望她自己读出来。

向晓阳,你那么优秀,我真的好“嫉妒”你哟!真希望能和你成为最好的朋友。

爱你们的姜圆圆

信读完了,教室安静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紧接着有人抽泣了起来,然后低低的哭声就像潮水一样涌向了陶笛,她觉得眼前一片水汪汪的……

周五早上,五(2)班突然变得不一样了,因为班里几乎所有女生都换上了裙子,陶笛穿上了小绿裙,艾小米穿了一条天蓝色运动裙,李梦涵穿了一条棉布的半截裙……

大伙彼此大方地笑笑,陶笛看到教室后面的黑板上写下了一行字―姜圆圆永远都是我们的好朋友!

不过那天最让陶笛惊讶的是向晓阳,从一年级到五年级从未穿过裙子,甚至连八分裤都没穿过的向晓阳,竟然也穿了一条裙子……

穿裙子的向晓阳让人觉得就像一朵开放在田野的野,浑身的刺在阳光升起的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天大伙都看到了向晓阳小腿上那道扭曲狰狞的疤痕,却没有一个人说什么,同学们相互之间只是热烈地讨论着,谁的裙子比姜圆圆的好看……

阳光下,陶笛仿佛听到了她们慢慢长大的声音。

沙沙―沙沙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