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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摄影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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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影术诞生之后的百余年,也正是世界格局和社会秩序激烈振荡的时期,各种新学说、新思想、新运动不断涌现,女性主义思潮也在这段时间萌芽、发酵并持续发展。这个过程中,女性经济和社会地位的逐渐独立,女性形象不再完全是持家居家,各行各业都涌现出杰出的女性代表。在为争取自身权益而奋斗呐喊时,各种媒介成为女性表达和交流的工具,摄影也成为其中重要一环。自19世纪以来,许多女性利用摄影这一新兴的媒介和艺术形式,表达着自己对外在世界的观察和思考。随着时代进步,女性摄影家越来越受到新闻界、艺术界乃至整个社会的尊重,她们的声音借助取景框发出,她们魅力也随着相机发散。或细腻、或温柔、或直率、或大胆,通过摄影,女性展现着她们的成就、困扰和对社会的态度。

《美国摄影》杂志曾多次评选国际摄影界100位最重要的人物,其中女性的比重一直保持在四分之一以上。虽然男性在摄影领域的主导地位短时间内无法改变,但女性摄影家的影响力稳步攀升。本期专题,我们有幸采访到美国当代著名摄影学者、评论家、策展人薇姬·戈德堡(Vicki Goldberg)女士,与读者朋友一道简要回顾女性摄影家的成就。戈德堡曾出版的《摄影的力量》、《美国摄影:百年影像》、《光的重要性》等摄影著作,文章见诸《纽约时报》、《光圈》、《名利场》、《美国摄影》等知名杂志,两次入选《美国摄影》杂志“国际摄影界最重要的100名人物”。

怎样看待摄影和其他现代艺术中的女性形象?在摄影中又有什么突出特点?

戈德堡:多年以前,大概1980年代,我参加过一个论坛,当时我说,女性摄影家在美国摄影史中占有重要地位。美国1960年代开始女权运动,贝蒂·傅瑞(Betty Friedan)《女性的奥秘》(The Feminine Mystique)一书唤醒了女性各个方面的意识。突然间,妇女们不仅仅只承担教师、秘书这类工作了,很多人去做了律师、医生等很重要的职业,当然也有女艺术家,包括女摄影家。

1970年代,摄影开始走到艺术的前沿,女性在摄影领域变得非常重要。在美国,摄影直到1970年代才被认为是一种艺术类别,虽然“老男孩关系网”(old boy network,或者译为“校友关系网”)的现象在艺术界很严重,但在摄影界这个问题并不是很突出,没有排斥女性的传统,因此更多的女性就在这个时期进入了摄影界,她们中的很多人后来非常知名。虽然当时仍有很多人认为画廊不该女性艺术家的作品,不论是油画、雕塑还是摄影作品,但是很多女性摄影家后来还是创作了非常有影响力的作品。事实上,我认为世界上最知名的两位美国摄影家都是女性,安妮·莱博维茨(Annie Leibovitz)和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她们甚至比尤金·史密斯更有知名度。此外还有玛格丽特·布克-怀特(Margaret Bourke-White,1904~1971),她是《生活》杂志第一位女摄影记者,也是第一位女战地摄影记者,还是第一位在苏联获得拍摄许可的外国摄影师,我对她特别感兴趣,并为她写了传记。

据你研究,早期女性摄影家的关注兴趣和拍摄方式与男性摄影家有差异吗?

戈德堡:我并不了解在19世纪有哪些女摄影家,但是一般情况下,如果一个男人经营一家照相馆,他的妻子通常会协助他,并在他去世之后继续把照相馆经营下去,但以前没有这方面的记载,所以我没法告诉你关于19世纪女摄影家的情况。

格特露德·卡塞比尔(Gertrnde Kasebier ,1852~1934)在20世纪前一二十年是一位非常杰出的摄影家,她拍摄了很多包括孩子在内的肖像照片。作为肖像摄影师,女性通常被认为比男性更加敏感细腻。作为摄影分离派的主要成员,斯蒂格利茨曾将她的作品在纽约一家博物馆内展览。安妮·布里格曼(Anne Brigman,1868~1950)也是摄影分离派中一位重要的摄影家,她拍摄了很多富有浪漫气息的女性人体摄影作品。

1960年代以来女权主义运动和女性主义思潮对于女性和男性摄影家分别有何影响?女性摄影家或以摄影为媒介的女性艺术家在这样的思潮下倾向于何种表达?

戈德堡:有很多擅长自我表达的女摄影家,我认为数量比男性要多。其中,有一位名叫乔伊斯·田纳森(Joyce Tenneson)的女摄影家,在1970年代教授摄影课,她发现很多女性都喜欢自拍,后来结集出版了一本关于女性自拍像的画册。当然,男摄影师也会自拍,但女性好像对这个更感兴趣,甚至拍摄很多自己的肖像。之前通常是以男性视角来表现女性身体,而她们想要颠覆男性的表现方式,她们说:“这才是我们自己看待自己的方式,我们并不只是性工具或对象,我们和男人一样拥有自己的身体。”

后来,1960至1970年代,包括芭芭拉·克鲁格(Barbara Kruger)、辛迪·舍曼、雪莉·莱文(Sherrie Levine)在内的一些女摄影家发起了一项摄影运动,名为“Preparetion Movement”(直译为“准备运动”)。虽然也有一些男性摄影家参与,但是它最初还是一个女性主义运动。在美国,这是第一次以女性为主发起的摄影运动。此前,也有一些女摄影家曾参与重要的摄影运动,比如伊莫金·坎宁安(Imogen Cunningham,1883~1976)曾参与1930年代的F64小组,但并不是最初的发起人,只是参与者。再比如印象主义运动、未来主义运动、立体主义运动,很多女性艺术家都参与其中,但都不是整个运动的发起者。

自拍像是女性摄影家表达自我的一种重要形式,你认为从这些自拍像中,传达出这些摄影家怎样的想法以及她们的社会和权利诉求?

戈德堡:关于自拍像,我认为这里面有颠覆男性视角的问题,比如电影多是从男性角度,而不是女性角度叙事的。因为女性希望表现自己的家庭生活,这是女性认为很重要的方面。有些女性摄影师拍摄了非常沉重的女性照片,来表达“不论我们的身体外表如何,我们都应该关注自己的身体”这个主题。虽然它与自我表达并不完全是一码事,但是女性被允许扮演何种角色却一直是女性摄影中非常重要的主题。辛迪·舍曼、芭芭拉·克鲁格、劳丽·西蒙斯(Laurie Simmons),她们在作品中提出了这样的疑问:媒体是如何控制女性自我表达的,在其中扮演了何种角色?女性看起来到底应该是什么样的?当今社会还是存在这样的问题,看看时尚界,在时尚摄影中女性看起来都非常瘦,而今天技术的发展和Photoshop的使用又使这样的效果实现起来非常容易。所以,很多年轻女孩都认为自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让自己瘦到可能威胁健康的程度。这就说明媒体在很大程度会主导女性应该怎样看待自己,女性应该扮演怎样的社会角色。

女性还是存在成长天花板的困扰,而她们只有在少数领域能突破这一点,所以女摄影家会关注“女性应该扮演何种角色”这样的主题,因为不论如何,她们首先是女人。但摄影师也还是摄影师,我的意思是说,我们有女摄影师、女战地记者、女电视记者……我们没有必要把她们仅仅限定在女性主题这个领域。

有哪些有影响力的以自拍为主的女性摄影家/艺术家?

戈德堡:弗兰瑟斯卡·伍德曼(Francesca Woodman,1958~1981)主要在上大学的时候拍摄照片,而这些照片大多是关于她个人的。她是一个很忧郁的人,并在大学毕业的几年后自杀了,但她的作品非常出色。我去年在波士顿拜访一位艺术学院教授的时候听说,这所学校的老师希望学生们去学习乌德曼的作品,以便表达自己情绪和动机。我当时听了以后有些紧张,因为她实在是太过忧郁了。她与南·戈尔丁(Nan Goldin)非常不同,戈尔丁尝试了另外一种方式。她和一些男性摄影师一起拍摄图片日记,拍摄她们经历的社会边缘生活,经常和同性恋男女混在一起,自己也沉迷于酒精。她把这些都非常直白地表现出来。戈尔丁的朋友们也将自己的生活完全向她敞开,她可以在卫生间、卧室或其他任何地点的任何时间拍摄。我曾看过戈尔丁第一次摄影个展,里面有张她父母的照片。她父母是中产阶级,但很喜欢她拍摄的这些作品。她的照片非常生动,在今天,我们会在Facebook上看见类似的照片,就像如今那些十几岁的青少年会在网上的。但是这些照片比Facebook出现的早了好久,现在很多人做的事情,戈尔丁在很多年以前就做过了。

除了自拍像外,从事社会纪实摄影也有很多取得杰出成就的女性摄影家,如戴安·阿勃丝、玛丽·艾伦·马克、堂娜·费拉多等,在其他领域,如肖像摄影、广告摄影或其他商业摄影领域,也有非常成功的女性摄影家,如安妮·莱博维茨,你认为她们的摄影作品与同时代的男性摄影家相比,有哪些特点?

戈德堡:首先,任何一个摄影师都是独立工作的,而且他们不可能脱离当时所处的时代,这涉及到艺术家的自我表达。

戴安·阿勃丝(Diane Arbus,1923~1971)曾经说过,我们所有人都是怪物。她想要从每个人身上找到怪诞的角度,所以她拍摄侏儒、纹身的人,等等,还在大街上拍摄人们内心隐藏的情感。阿勃丝早在1960年代就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她在那些边缘人身上找到了深刻的人性,拥有不同寻常的视角和非同一般的眼光。玛丽·艾伦·马克(Mary Ellen Mark)非常不喜欢被拿来与阿勃丝做比较。她们虽然都是关注个体,关注社会边缘人群,但玛丽并没有一直只关注这一个主题。

堂娜·费拉多(Donna Ferrato)关注那些遭到丈夫毒打和家庭暴力伤害的女性。拍摄这个题材,女摄影师应该比男摄影师更容易完成,因为在那种情形下女人不会希望有第二位男性在场。她的照片也是非常直白地揭示家庭暴力,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作品愈发显得出色。

苏珊·梅萨拉斯(Susan Meiselas)则拍摄了脱衣,她走进了们的更衣室,并真实地展现了她们的生存和工作状态。我感觉,在那种情况下,男性是不受欢迎的,而女性会畅通无阻。

安妮·莱博维茨做了男性可能已经做过的事情,我曾经在电视上说过,安妮早期拍摄的照片,比如伍迪·艾伦(Woody Allen)在浴室里的照片、多莉·帕顿(Dolly Parton)的照片,对我来说就是1970年代名人品牌化时期的标志性作品。像迪奥、香奈儿这些品牌一样,这之后那些名人也成为了某种“品牌”,成为了时代偶像,摄影作品也成为了那个时代的烙印。莱博维茨记录了文化和社会的变迁。要知道,在1970年代,莱博维茨就已经非常知名了,她当时基本包揽了《滚石》杂志所有的封面摄影,但是我不知道如果男摄影师足够聪明,为什么不能做到这点。我不认为女性摄影师在拍摄名人照片会得到特别优待,也有不少优秀男性时尚摄影师,比如哈尔穆特·纽顿(Helmut Newton,1920~2004)。莱博维茨确实非常优秀,并在一个对的时间供职于特别重要的杂志。女摄影师一但进入这个领域后,是否成功就要看在个人实力了,而非性别。

还有一些女性摄影家,从其他媒体或媒介形式中进行借鉴,通过挪用、摆拍或再创作的方式表达自己的理念,探讨女性的社会地位和角色,如琼·斯彭斯(Joe Spence,1934~1992)、辛迪·舍曼,你怎么看这样的创作方式?以及从这些影像当中反映出的观点和思考?

戈德堡:从19世纪开始,就有很多摄影师从绘画中汲取灵感,再后来的“画意摄影”也是如此。而辛迪·舍曼则不仅仅是被电影影响,她是用自己的摄影作品评判电影乃至媒体赋予女性的社会角色。艺术经常会依赖于其他艺术类型或其他的影像,来创造出新的摄影类型。摄影师经常借鉴其他艺术并受其影响,这是非常普遍的现象。

在摄影史中和现代摄影界,女性摄影家的数量和在社会中的声音仍然较小,你怎么看女性摄影家在成长过程中的困难以及障碍?这与社会性别态度有何联系?与女性角色的自我认知有关系吗?

戈德堡:我认为很多女性一直不知道她们可以做些什么,因为传统文化不希望她们这么做,当然这不是说没有女性能够突破这些禁锢。我有一个女性朋友从来没有进过大学,开始在广告公司工作,后来成为了一名好莱坞编剧,而在1950年代好莱坞只有一名女性导演。女权运动改变了很多事情,但并没有改善所有情况。比如在纽约的画廊里,女性艺术家还是不多。不过,就像我们一直在说的,有很多非常优秀的女摄影家,变化还是显而易见的。白宫也曾经有一位女摄影家,她在克林顿执政时期扮演相当重要的角色。

作为女性,你如何对待事业的成功?如何看待与男性同行的合作与竞争?怎样看待女性在社会中的位置和角色?

戈德堡:我15岁的时候,曾经和一名喜欢我的男孩一起跳舞,我知道我的成绩比他好,所以就对他说了谎。可能没有男人愿意和有竞争关系的女人在一起吧。女人有时是会这么做的,但男人不会。另外,特别幸运的是,我嫁给了一位非常优秀的男人,他总说他以我为傲,有次我们一起参加一个摄影节,他走过来跟我的朋友说:“我是薇姬的助手”。(笑)你知道这是玩笑,但他确实是一个非常自信的男人。我真的非常幸福。

如今,美国出现了一些愿意呆在家里做“家庭主夫”的丈夫,也有些夫妻结婚后妻子挣得比丈夫多。当然,这也要因人而异,取决于夫妻双方各自的自信有多少。男女关系是非常复杂的问题。总会有人比你更年轻、更漂亮、更聪明、更富有,所以干脆不要庸人自扰。

我非常幸运,进入摄影评论领域非常早,当时的竞争没有现在这么激烈,而且我本身就比较擅长写作、评论和讲课。我并不在乎别人收入比我丰厚,我享受工作的点点滴滴,而工作也对我回报颇丰。

对于今后的艺术和摄影界,你认为女性摄影家群体会有怎样的发展?你有何期待吗?

戈德堡:我觉得如今数码时代的到来,男女摄影家都会遇到同样的问题。比如,如果人们一直认为信息应该免费使用,那艺术家、摄影师、作家如何不计报酬地去生产产品呢?如果著作版权无法得到保护,或者经常被剽窃,摄影师可能会无法生存。这与是男性还是女性摄影师都没有关系,是数码时代带来的问题和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