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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凡的日常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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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某些艺术家眼中,身边最平常之物,才是生命的永恒基点。他们几十年如一日地描绘着它们,笔墨所至之处,万般柔情,画面由此散发神性,犹如被上帝之手亲抚过。

皮埃尔・博纳尔 色彩诗人

TIPS 空间的“故事”

每个空间都有自己的“故事”。薰衣草紫色的墙面诉说敏感、浪漫、忧郁。年代久远的古董抽屉柜、木纹斑驳的地板和早已褪色的扶手椅,三者彼此呼应,共同构成了一种绵绵不绝的历史感和家族意识。空间的主人是否刚刚走掉?地板上留着她匆匆换下的拖鞋,杂志被扔在一旁,门后挂着她常穿的碎花裙,似乎还散发着芬芳。

在一个有“故事”的空间里,艺术作品就像道具,让生活真正进入了某种艺术化的情景之中。在“导演”这出戏之前,你必须对艺术作品以及艺术家的经历、个性和癖好有较深的了解,并将之与空间里的各种线索串联起来,才能营造一种身临其境的效果。

在为数不多的照片中,皮埃尔・博纳尔有着一双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使人想起一头敏感的鹿。作为印象主义的尾声,博纳尔的艺术为人们呈现出一个独特而又温情脉脉的世界。

如果说,莫奈是印象主义者中的科学家,那么博纳尔就是一个诗人。莫奈忠实于外光的再现,从来不让客观世界主宰自己。博纳尔则将印象主义的观察转变成感情的抒发,对色彩有着极为细腻、敏锐的表现力。

终其一生,他都以自己的日常生活为题材,不厌其烦地描绘家庭生活、家人伴侣和家居环境。他的画面即是一幅幅19世纪法国乡村生活的景致,家具、花卉、器皿、食物、桌布、窗帘、床单、地毯等日常生活道具,反复出现在画面中,成为人物活动的独特背景。与其他印象主义者不同,博纳尔厌恶写生,他的绘画方式是观察随手可得的题材,然后记下笔记,并在作画前回想和幻想。

马蒂斯十分欣赏博纳尔,认为他是“我们时代最好的艺术家”。在某种程度上,博纳尔的确与马蒂斯有共同点,特别是两人都喜爱波斯细密画,因而在作品中大量描绘纺织品的色彩、纹样和结构,这既是一种西方油画的传统态度,又因受塞尚、高更和日本版画的影响而呈现出刻意的装饰性效果,追求一种纯视觉的愉悦感。

马蒂斯用色大胆果断,博纳尔则十分犹疑,他总是不停地修改画面,几乎成为一种“强迫症”,因而被毕加索批评为“犹豫不决的大杂烩”,然而这正是博纳尔艺术最动人之处。博纳尔画中的一切物象看上去是一片色与形构成的和谐温暖的融合体,既不各自独立,也无明显主次之分,画中的人物总是隐没在画面背景之中,几乎看不清,但是带有一种不分彼此的亲昵感觉,因而有人曾评价“他所捕捉到的家庭生活的美让每一个忽视过它的人感到遗憾,他的作品能激发出最热烈的情感”。

博纳尔一生远离巴黎,过着一种谨慎而简朴的乡村生活,极力避免奢华。在人们印象中,博纳尔身材高大,瘦骨嶙峋,性格内向,见人便窘,还有点自卑。但是他有着“决不退让的个性,他从不向虚荣、名利屈服,不让自己的纯真、犹豫、热情、原始兽性受到侵犯,始终以自己特有的真实为出发点”。

作为塞尚的信徒,纳比派的重要成员,博纳尔是最不喜欢招摇的艺术家,一生都与世俗保持着疏离感。在人生的最后二十年,他买下可以眺望法国南部蔚蓝海岸的一栋房子,远离喧嚣的尘世,以房子室内外以及妻子为主题潜心作画,直至终老。不知是意外还是故意,博纳尔身后几乎没有留下多少可以作为传纪材料的物品。

26岁那年,博纳尔的生活中出现一位女子的身影。她刻意隐瞒了自己真实姓名、年龄和家庭情况,人们叫她“玛尔泰”。玛尔泰身体羸弱,性格古怪,朋友们认为她与博纳尔并不合适。但这个“没有背景的女子”似乎是博纳尔低调乡村生活的最佳伴侣。玛尔泰出现在博纳尔的大量绘画之中,尽管面目刻意被模糊掉,但她圆圆的脸庞和姣好的身形使人们一眼就可以将她认出来。画面中的玛尔泰,经常在洗浴,不由让人想到另一个喜欢描绘无意识状态下洗浴裸女的画家德加。德加在意的是通过这些前所未有的题材来凸显他的高超技巧。博纳尔似乎更多了一重难以言说的情感。1942年,当玛尔泰先博纳尔而去时,他悲痛不已。

1947年博纳尔离世。在后人心目中,他以“热忱节制的生活态度、朴实保守的生活方式以及对美的特殊趣味而被看作是19世纪法国优雅文化的最后代表”。

乔治・莫兰迪 从一粒中见世界

TIPS1 要有光

上帝用七天来创造世界万物。第一天,他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光,打开人类视觉,也是绘画的起点。从古至今,在许多油画大师心中,光线从来都是作品中最神圣的元素。古代巴洛克画家将光线隐喻为基督的神性,现代印象派画家则会像科学家一般客观地描绘光线。无论如何,让我们将那些对光线最为敏感的艺术作品安置在窗边吧,因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在每天的日光转换和交替之中,尽情欣赏画面的细微变幻。

TIPS2 餐厅里的静物

餐厅是家居生活中使用频率最高的所在,出现在餐厅的艺术作品,不要比食物更抢眼,也不要因画面的“情绪”而影响心情和胃口。具有得体外表和隽永内在的静物画,是非常合适的题材。无论举目凝神还是匆匆一瞥,静物画就好像家庭成员一般,日日陪伴左右,见证岁月静好。

意大利是个相当奇妙的国度。一股颓废、粗野、枯燥的市井之气,但在这层表象之下,从来未曾缺少过最文雅精妙的文学和艺术。在近现代众多为世人叹服的文人志士之中,乔治・莫兰迪(Giorgio Morandi)是光芒熠熠的一位。

“那个画一排瓶子的画家”,提及莫兰迪时,人们总会这么说。长短高矮不一的杯、碗、瓶、罐、壶、盒,零零落落地摆放在桌子上,窗外光线射入,时间好像停顿,那一刻,便是莫兰迪的全部世界。四十五年弹指一挥,莫兰迪专心致志地“探寻”瓶子们的秘密,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莫兰迪终身未婚,没有子女,与三位没有出嫁的妹妹相依为命。身形高大的他,戴着眼镜,穿得像个公务员,与这幅社会形象不符的,是他害羞的表情和寡言的性格,就像一位生活在世俗之中的修道士。

他每日往返于画室与教书的学校之间,除了在意大利做过一些旅行,几乎没有离开过家乡波洛尼亚,唯一一次出国是去苏黎世参观塞尚的画展。在20世纪艺术的喧嚣中,当其他艺术家纷纷前往巴黎的时候,他静静地呆在波洛尼亚,与他的瓶子们在一起。

莫兰迪曾略涉足意大利未来主义和形而上画派,但并未全身心投入。他转身遁入古典传统,以静物为观照对象。他最初沉迷于印象主义,也学习过立体主义,而最令他着迷的是塞尚。与塞尚一样,莫兰迪选择了与生活密切相关又极其有限而简单的用具作为艺术主题。塞尚的静物有着法国农民式的质朴气息,而莫兰迪则以意大利式的宗教热情付之于其中。塞尚是当之无愧的现代艺术鼻祖,为整整一代人打开局面,莫兰迪则以其高度个人化风格脱颖而出,成为20世纪最受赞誉的画家。

莫兰迪一生从未传过绯闻。他将他的“爱情”全部奉献给了绘画。带着虔诚,莫兰迪如圣物般确认和描绘眼前之日常:一只只小小的瓶子。万物都安静地在它的位置上,永恒即是眼前的感觉。这种毫无保留、全身心投入的状态,的确有如一种修行。

同时代著名画家契里科(Giorgio de Chirico)曾经说:“莫兰迪看桌面上的一组物体,就像古代希腊旅行者静观树木、谷地和山峦,那里可能居住了最优美又时时叫人惊奇的神祗。”对于他那些色调含蓄,色彩变化细微如呼吸起伏的作品,某评论家写道:“他的画,色、线、形服从于整体和谐,像一个和弦。”莫兰迪被称为“画家中的画家”。

观看莫兰迪绘画之人说,莫兰迪的艺术弥散着直达灵魂深处的安宁与平静,能给人以极温柔的精神慰藉。意大利电影导演费里尼(Federico Fellini)曾在电影《甜蜜生活》中向他致敬。西方评论界认为,莫兰迪关注的是一些细小的题材,反映的却是整个宇宙的状态。他自己则说:“我本质上只是那种画静物的画家,只不过传达出一点宁静和隐秘的气息而已。”

如今,莫兰迪的家乡已经为他建立起了美术馆,有人曾去参观那些瓶子们,结果发现,莫兰迪的工作室又小又简陋,他画了一辈子的瓶子都那么破旧,甚至还脏兮兮的,这些情形跟他画面的意境差距太大了。莫兰迪却说:“再也没有比眼前所见的现实,更抽象、更不真实的了。每样东西都是个谜,我们本身是个谜,所有简单、谦卑的事物也都是个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