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私房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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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兄弟姐妹六人，人人都觉得母亲爱钱如命。

小时候家里穷，年年听她叹，如何愁我们的学费，如何愁全家的吃穿。直到我们一个个相继长大成家，日子好起来了，母亲依然很抠门。

我们过年过节孝敬给她的钱，她从不客套也不推辞，往往一一笑纳后，马上放进角落里那口除了母亲再无他人问津的旧衣箱里藏好。

她日渐老去，却越来越惦记钱。我们都不说什么，每次回到父母身边，只要见了面，为了讨母亲高兴，谁都忘不了掏钱给她。母亲对此很满意，还得意地向街坊邻居炫耀：“我的孩子们个个懂事孝顺，每次回来争相给我钱花，说不要都不听……”

其实，我们都知道母亲舍不得花钱也舍不得吃穿，她和父亲的工资绝对够花，她压根不是缺钱的人。但是，我们谁也不屑于知道那口旧衣箱里母亲到底藏了多少私房钱，反正，只见母亲往里放钱，从来没见她往外掏。

在儿女心目中，母亲什么都好，只是，她对金钱异乎寻常的贪婪，让我们心里一直感觉怪怪的。

有一次因为钱，母亲还与姐杠上了。母亲做得很过分，她只要见着姐的面就追着要钱。姐那时刚离婚，生意上很忙，每次疲惫地回到娘家，母亲最关心的是，“你又赚了多少钱，这次打算给我多少？”

我们实在看不过去，暗暗提醒她要体谅姐心里的苦和累。可是，母亲振振有词地说，结婚离婚都是她自作主张，怨不得任何人，还说，她生养了姐一场，姐理应尽孝心。姐无语，忍着泪给母亲掏钱。

没想到，一向身体硬朗的母亲突然病倒，所幸的是，这病来势汹汹，去势也快。母亲很快度过危险期出院回家休养。

一场突如其来的病令母亲的精神大不如从前，可她一回到家依然最惦记那口箱子。她顾不上理睬我们七嘴八舌的探询，一再示意我们打开箱子。

箱子第一次当众敞开。借着屋里的光线，我们都看见，箱子里只有六只鼓鼓囊囊的旧棉袜并排躺在箱底，一只棉袜的破洞还露出花花绿绿的钞票。

我们面面相觑，疑惑不解地望着母亲。母亲苍白的脸上有了一丝血色，她望着箱子的眼神竟然浮现出一缕笑意。有人忍不住小声埋怨说：“真是无可救药！人病成这样，还惦记钱！难道钱比命还重要！”屋子里很静，这句话格外刺耳。母亲也不辩解，她虚弱地咧嘴笑了笑，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你们这些年……给我的钱，都在这里。按顺序，第一只是老大的，第二只是老二的……今天全交还给你们。”

我们都愣住了。

见我们一时不明白，母亲抬起颤巍巍的手指着箱子，缓缓而动情地说 “我从没动用一分钱。平时忍心搜刮你们，是觉着你们甩手掌柜的日子过惯了，不知道节省，特别是大丫，会赚会花一点不会算计日子，万一哪天钱不好赚了她怎么办？饱时不忘饿时饥，我担心有一天日子不好过了，你们会需要这些钱。”

原来母亲这一生最惦记的不是钱，而是儿女的顺遂安康。母亲抠门的背后，藏着最深的慈母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