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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贼能诗,匪夷所思。然而,盗贼这个群体自古以来就各色人等杂陈,盗贼中也不乏深受诗歌影响而附庸风雅者,他们或赋诗言志,或自曝其本来面目,在诗歌史上留下了另类印迹。
唐代诗人李涉乘船前往九江,经皖口时遇强盗拦劫。盗贼厉声喝问:“船上何人?”李涉站立船头,从容回答是李涉博士。强盗首领原本也是读书人,因世道混乱而上山做了草头王。他久仰李涉诗名,如今竟亲眼得见,立即躬请李涉赋诗相赠,以验明身份。李涉随口吟道:“暮雨潇潇江上村,绿林豪客夜知闻。他时不用相回避,世上如今半是君。”首领被李涉的诗打动,也按其原韵和诗一首:“与君相逢在江村,久慕姓名今相闻。潜龙何需留名姓,半个尧舜也是君。”表达了自己对当时社会的极度失望,自己亦将一条道走到底。和罢诗,首领拱手致意,让李涉的船扬帆而去。
元末社会动荡,江西泰和儒生邓学诗与母亲同被强盗抓获。为首的盗贼略有诗才,知道邓学诗学识渊博,又是著名的才子,遂生同情之心,热情地以酒饭相待,并主动提出与邓学诗和诗,若能和上就释放他母子二人。首领首先吟诵道:“当此干戈际,负母沿街走。遇我慈悲人,与汝一杯酒。我亦有佳儿,雪色同冰藕。亦欲如汝贤,未知天从否?”诗句透露出自己为盗的不得已。邓学诗被其诗句打动,遂和诗道:“铁马从西来,满城人惊走。我母年七十,两脚如醉酒。白刃加我身,一命悬丝藕。感公恩如天,未知能报否?”强盗首领听了诗很高兴,马上派手下护送他母子俩前往安全之地。明代著名学者朱国桢就此感叹道:“嗟嗟!此盗有人心,可令应举,或加纳授官,定为循良之吏。”在他看来,此盗贼的品质远高于当时的一般官员。
元代海寇郑广接受招安后被委以武职,众同僚鄙视其出身,羞与为伍,从不与其交谈。群僚某日聚会论诗,郑广即席吟道:“郑广有诗上众官,文武看来总一般。众官做官却做贼,郑广做贼却做官。”骂得痛快淋漓,众官羞得无言以对。
民国初年,山东临城抱犊崮有一股颇具声势的土匪。他们将抢劫的目标对准富人,并以一首诗作为宣传口号:“上等人们该我钱,中等人们莫等闲。下等人们快来吧,跟我上山好过年。”诗句通俗易懂,将敌、我、友的界线划得非常分明。上述诸诗都是占山为王者所赋,偷窃穿窬之徒亦有诗歌留传。
古时有一寒士,受饥寒煎熬而欲偷窃,他刚爬上人家房顶就被发现,坐在房顶上尴尬万分,进退不得。无奈中即以眼前情景吟诗一首:“闻道先生富有余,今宵冒昧造华居。即言囊中无财物,不要君家万卷书。只为贫寒衣食苦,岂因口腹酒樽虚。文章自古难供饱,犹是西江涸辙鱼。”就自己的贫穷饥寒大倒苦水,想来主人亦不会十分为难如此落魄者。
唐朝时,有佛门信徒向广化寺捐赠钱财无数。贞观年间,寺僧将钱财中的相当一部分广为施舍给贫苦人家。岂料此慈善之举却引发了不逞之徒的邪念,有一名为裴玄智者伪装成虔诚的佛门弟子混入寺内,他洒扫庭除,勤劳异常,深受信用。十年后的一日,裴玄智忽然如蒸发了一般,无影无踪了,寺僧惊疑之余,发现他留下的一首自揭谜底的小诗:“放羊狼颔下,置骨狗前头,自非阿罗汉,安能免得偷。”自曝其丑恶面目,对善良的僧众进行了无情嘲弄。
民国时期,上海一吴姓人家被盗,失窃物为一金戒指。桌上留有小偷的一张字条:“今借君一物,约十年即当奉璧。此纸权作借券可也。”字条上附一诗:“借得君家区区数,请君不必逢人讲。我来无影去无踪,仿佛飞仙一样同。多谢一声我去了,十年以后再相逢。”此小偷颇具幽默感,当时就有人称其为风雅窃贼。
近年来治安恶化,偷盗之事时有发生。某君举家外出旅游,担心窃贼光顾,遂抱着良好愿望留下几十元钱,并附一纸留言:“先生入寒门,人去楼也空。室内无珠宝,请勿乱捣腾。留下几十元,权做慰劳金。去时犹耳托,随手带关门。”其担心之事不幸成为现实,小偷果真潜入其宅,见了字条,知道这家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于是有恃无恐地将贵重物品洗劫一空,并且也依样画葫芦地留下一首诗:“此家非寒门,有金也有银。不要白不要,难以发善心。您虽已慰劳,我要一口吞。今后多合作,下次再登门。”寄希望于小偷发善心,实在荒唐。
(庄国伟荐自《知识窗》2006年1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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