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练习曲》到北京80后的单车环岛梦 慢速中感受生活况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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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骑车环台湾？
因为，当时速降到二十公里左右的时候，风光会变得格外美丽。
因为，不想像大多数人那样走马观花。
因为，梦想。”
这是北京一位80后网页设计工程师刘霄在他于台湾出版的环岛游记《台湾人・情・味》(智园出版)中所给出的一个简单有力的理由。而关于“梦想”，他是被几年前所看的台湾电影《练习曲》中一句更简洁的话所激发：
“有些事现在不做，一辈子都不会做了。”
当初同样是被路上偶遇的年轻人这句简单却坚定的话所触动，曾获威尼斯金狮奖的《悲情城市》摄影陈怀恩，决定一圆多年的导演梦，一手包办编、导、摄，完成处女作《练习曲》。他说：“这句话引起了很多人的反省：你不要忽略一些想要去发展的梦想，也不要为它的不可行找太多的借口。其实有些事你赶快去做，可能很容易就完成了，才不会造成生命中太大的遗憾。”
就像是梦想和行动力之间的催化剂，《练习曲》在2007年上映后，促使一些台湾的年轻人单车上路，认识自己所生长的地方跟文化，随后更形成岛内的单车环岛风潮。
单车，作为休闲工具
即将大学毕业的明相，从高雄出发，逆时针骑行，独自一人展开七天六夜的环岛旅程，在路上遇到形形的人，了解到之前不了解的事情。这是《练习曲》的剧情，没有跌宕的情节，却容纳和捕捉了岛屿的多元样貌。
刘霄说，当年看完《练习曲》，最大的启发就是，如果要到台湾旅行，可以用单车作为主要的交通工具。在2010年10月赴台前的夏天，他才刚接触单车运动，也只在北京周边旅行时以单车代步过。但作为旅人，他的足迹早已走过新疆、四川、、尼泊尔、伊朗等地，他说他从来不跟团。
这背后其实是个人对于生活和旅行品质的自主和实践。从这个角度来看，与陈怀恩构思《练习曲》的初衷似乎又不谋而合。陈怀恩说：“台湾自从周休二日以后，大家就比较重视休闲活动。我们也是被台湾人共同的期待和生活形态所影响到，才有这样的创作灵感，用这样的题材拍一部片子，才会在后来产生呼应的效果。但你说单车运动风潮都是这部片子的功劳？其实谈不上。我们不做，也许别人也会用另外的方式做到相同的事情。因为社会不断地发展，从‘讨生活’变成‘过生活’的过程里，大家就会希望生活品质变得好一点，对文化上有特殊意义的事情就会在乎一些。”
作为一位单车运动的爱好者，刘霄在旅途别留意台湾单车运动硬件与配套服务的状况。在南回公路的制高点寿卡，他看到这个环岛必经之地设立了一个自行车服务站，为骑行者提供餐饮与补水服务；在离开恒春往高雄的路上，迎面不时出现骑行车队，从车辆到穿着都十分专业，还有后勤车跟随。他发出这样的感慨：“台湾的骑行资源也真是太好了，既不用担心路况，也不用担心补给，交通设施又很便利，难怪自行车运动可以这么流行。大陆虽然这几年玩家在车辆和骑行装备上都逐渐跟上了，但是在道路硬件建设上，却越来越不给自行车生存的空间。汽车社会好像是一夜间到来的，并迅速成为唯一的道路占有者。”问及他对在台骑行的最大感触，他说：“台湾人开车路过看到骑车的人，大部分都会摇下车窗跟你喊‘加油！’，用一种很保护的心态看你。另外一点跟单车直接相关性不大，就是小城镇的建设。在台湾不会发生把自己扔在路上的事情。如果真的出现问题骑不了了，随时可以走，随时可以搭车，想吃饭随时可以找到地方。对于一个骑车人来讲，这就是最大的便利性。”
不过刘霄不知道的是，他所看到的道路情况和配套服务，大部分都是在2007年后才出现的。这多多少少有《练习曲》的功劳。
当年电影拍摄时，摄制组东拍拍西拍拍，一个多月下来，大约把台湾岛绕了16圈。陈怀恩一度想在路上将真正的骑车者摄入片中，却一个也找不到。
“在2007年以前，要在台湾的单车步道上骑车，会很挫折，因为骑一骑就会碰到一些障碍。”陈怀恩说。例如在花莲丰滨，本来就是发展观光业的地方，在风景比较好的地点会设有单车步道，但是因为很少人使用，很多就慢慢损坏了，骑到一半就会没了路，主管部门也没有做维护。有些地方长出了草，还有一些旁边的住户干脆就在上面摆上自家的东西。
另一方面，单车运动与车行有关，但以前在大城市才有厂商的直营门市部，以店为中心发展出车队文化，不过车行老板为车友们所规划的路线都不会太远。
2007年以后，单车运动蔚为风潮，大至台北小至乡镇，都开始恢复或规划单车步道，单车环岛也在企业的形态下发展为一种商业模式，也出现了环岛导游。陈怀恩介绍说，单车厂商捷安特的董事长刘金标才是推动台湾单车运动的重要推手。无论是推动各县市规划单车步道，协助附近的据点服务，还是协助举办环台赛，持续且扎实的工作，才使得后来单车运动能如此有效能地发展起来。“《练习曲》不过是让他多年的心愿和努力在最后开花结果罢了。”
单车区别于其它旅行方式，它的自由度很高，快慢可自己控制。在电影里明相自我挑战，七天即完成了旅程；刘霄从台北出发，顺时针骑过东海岸，再折回高雄、台南，随即坐火车返回台北，停留3天后结束12天的旅行。他们与沿途风景、人物短暂相遇，并藉此认识这个岛屿。
虽是匆匆过客，但刘霄在短暂的旅途中最大程度地领略了台湾的美丽风光和温暖人情。一片漆黑中入住台东民宿，起床时发现靠近海边，临窗就可看到的太平洋日出；从寿卡往垦丁一路下坡的一九九乡道，体会“太平洋的风”；在台湾最南端找到海边发呆的圣地……毫不犹豫就让他搭便车的卡车司机；开泡沫红茶店的大陆新娘；热情的高雄车站工作人员……东海岸的自然风光，西海岸的人文、建筑、美食，都让刘霄印象深刻，他从中也找到了自己爷爷奶奶那一辈待人接物的态度和处事方式，以及一种“生活”的氛围――越效率化，越商业化，人群越密集的城市所慢慢失去的“生活味”。
相比之下，长期生活于这片土地上的陈怀恩，对环岛的意义思考甚深，也将他对台湾各地的认识隐藏于电影叙事中。“这个岛不算大也不算小，由于四面环海，所以界线分明，环岛一圈，所谓的‘一圈’是很清楚的。在台湾的人有一个假象，觉得去环岛一下，就对这个岛很了解了，因为他走得完。但是不是真的都走到了？那其实也是很困难的。大陆朋友可以把环台湾当作一个有趣的旅行模式。虽然不是去到每个地方，可是那个感觉有一定的完整性。地理特殊条件所造成的景观差别，每个地方人的生活方式、居住品质，都能感受到。这可以让你阅读到一个完整的、真实的人生。当你走过这些地方，可能对自己的人生规划或想象就多了一些参考。你不一定要选择台北、北京、上海这么匆忙的都会生活，也可以感受一下东海岸比较慢活的生活形态，或者处于这两者之间的高雄和台南的氛围。”
陈怀恩说，如果单纯以单车环岛，需要12~15天的时间，在东海岸可以享受清新的空气和优美的自然景观，在西海岸则可以了解台湾比较具体的生活形态和浓浓的人情味。东、西岸的差异，反映在《练习曲》中，东海岸显得轻盈，而西海岸较为沉重。陈怀恩以这环岛的一圈，逐渐铺陈台湾各地的形象和面临的问题，也以影片比拟人的生命周期。
“西海岸比较像人生走到壮年期，有得就有失，这也是台湾的现状。台湾经济发展最好、最进步的地方是西岸，可是最大的破坏和污染也在西岸。”像“肉粽”的消波块、海岸侵蚀下枯萎的木麻黄，都是台湾正在发生的事情，它们与人的挣扎、死亡呼应，在调侃和叹息中，观众或许会产生一定程度的困惑，反省，并愿意去解决它。
一个人，在旅途，离家、出走
“我们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上，都是独自的旅行，即使有人相伴，终究会各分东西。”
刘霄说，与明相在汉本火车站偶遇的立陶宛女孩所说的这句话让他感触很深，特别是在独自旅行的时候。这趟环岛之旅是他第一次独自旅行。“一个人出去，有更多时间可以静下来思考。一个人面对自然所产生的感受，这是与一群人在一起时会忽略掉的，无法更好地沉淀。”
在《练习曲》中，这样有余韵的句子不时出现。陈怀恩在电影中放入自己多年旅行、拍摄，在台湾四处游走的心得，以及对人生的观察，但表达却又异常节制。这恰好与旅行的本质贴近――短暂接触，但不深刻介入。电影无疑是浓缩的，真实旅行若要获得如此高密度的风景背后的意义思考，刘霄与陈怀恩不约而同地认为，事前的准备非常重要。
刘霄说：“我觉得旅行就是时时刻刻充满惊喜感，以及无法预期的各种情况。去处理各种情况也是一种享受。而且之前你会做很多功课，在这个过程里会逐渐了解这个地方的方方面面，这样的旅行体验会非常好。”
去年陈怀恩为余光中拍摄纪录片，曾经与他外出作短途旅行。余光中虽年事已高，却一直进行着频繁的旅行，而且大部分是家族的旅行，每年与在外的家人于海外相聚。“余光中是一位旅行品质非常高的诗人。一方面因为诗人的特质，他对景点的观察跟感触比谁都要敏感。但另一方面，他对资料的收集确实比别人积极。他去一个地方不是空着去的，都会带着一些知识。如果放得空空地去旅行，会不知从何看起。应该把旅行当作一件稍微有压力的事情，对资料收集付出一定的努力。”
虽然是一部“在路上”的电影，但陈怀恩说《练习曲》并不像一般的“公路电影”，“我知道在台湾环岛回来大概也不会改变一个人的一生”。但不管是提供一个“现在就去做”的理由，还是表达一个在地人对土地的情感，《练习曲》都真诚地邀请观者以开放、包容的态度去认识台湾这片土地。陈怀恩认为，旅行不是“无家可归的流浪”，它的意义在于从凝滞的观念或空间里出走，改变重复、单调、恒常的生活步调和生活模式，从而获得新的发现和对生活的新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