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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的罗密欧和朱丽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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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密欧和朱丽叶到我家时才刚刚满月,勉强可以自己啄食。在啄食的时候他们会不停抖动翅膀并唧唧地叫着,那模样酷似向父母撒娇的孩童。

在我家高高的阁楼里,罗密欧朱丽叶拥有了两层视野开阔而又温暖的家。

一个多月以后,罗密欧和朱丽叶渐渐长成了一对花季少年。每天清晨,他们都会随着邻家的鸽群在蓝天上翱翔,尽情地享受着在天空冲浪的乐趣。每每看见满天飞舞的鸽子,我总担心他们有一天会随着鸽群飞走。父亲说,鸽子和人一样感情丰富,只要对他们付出了真爱,家里再穷再苦也不会离弃的!事实证明我的担心真的多余,罗密欧和朱丽叶每天飞累了都会准时落在房顶,而后又及时归巢进食。

五个月左右,罗密欧和朱丽叶长大了,成了一对人见人爱的帅哥美眉。经常可见罗密欧和朱丽叶拥在一个窝里呜呜地哼,翅尖在不停地颤动。落在房顶时,罗密欧还会环绕着朱丽叶大声咕咕地叫,似在唱着优美的情歌,朱丽叶频繁地点头回应,而后就幸福地微闭双眼,任罗密欧用嘴轻轻为她梳理脖颈上的羽毛――罗密欧和朱丽叶恋爱了!

不久罗密欧追得朱丽叶更紧了,朱丽叶到哪儿罗密欧就跟到哪儿,不论在天空还是在屋顶。回到自己的小天地里,罗密欧还会昂起头,不时用脚踩朱丽叶的尾羽。父亲说,罗密欧和朱丽叶要做父母了。

果然,几天之后,朱丽叶产下了两枚洁白的蛋。从此,罗密欧和朱丽叶每天轮换着孵卵,上午10点到下午4点是罗密欧,下午4点到次日10点是朱丽叶。

大约半个月以后,两只遍体黄毛的小生命出壳了,罗密欧立即飞进窝把蛋壳叼出,生怕伤及到他的儿女。朱丽叶则低下头轻轻地向雏鸽的嘴里喂乳。当我惊喜地抚摸那两个毛绒绒的新生命时,罗密欧和朱丽叶立刻就会用翅膀击打我并发出短促而又紧张的唔唔声,全没了往日的温顺。

在哺育儿女的这段时间里,尽管我们提供了多种营养丰富的食物,可罗密欧和朱丽叶还是明显地消瘦了,虽然后来又增添了许多矿物质,但还不能满足他们哺育儿女的需求。这期间,罗密欧经常飞往野外。每次回来时,罗密欧的嗉囊都是鼓鼓的,等进了窝里哺育完子女后,罗密欧的嗉囊就完全瘪了,嘴边还时常挂着湿漉漉的食物。

大约是雏鸽出生快三周的一个下午,我走进阁楼时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罗密欧羽毛凌乱,踉踉跄跄地斜身趴在地上,朱丽叶在窝中发出惊恐的声响。我赶紧捧起罗密欧,天哪!从罗密欧的嗉囊向下一直到尾部,整个腹部的皮毛都没有了,暗红色的胸肌还在不停地渗着鲜血。我失声叫来父亲,父亲看过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一定是被人为设置的什么机关卡的,如果皮还能缝合起来或许仍有希望,现在没救了,人道一点,狠心把他杀了吧,免得让他再活受罪。我没有听从父亲的建议,因为我真的希望能够出现奇迹,在给罗密欧外敷了些药后就把他轻轻地放回了窝里。

可怜的罗密欧,我无法想象他是如何下定决心把自己的皮肉留在枷锁上,又是忍受着怎样的剧痛飞回亲人身边的。

那一夜罗密欧都在痛苦地大声,朱丽叶在下面的窝里附和着。我们知道,她心疼罗密欧、埋怨罗密欧、也在为罗密欧祈祷。

次日清晨,罗密欧还是死了,带着对人类深深的不解和对妻儿无限的眷爱,恋恋不舍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罗密欧死去以后,朱丽叶没头没脑地在阁楼里乱闯,时而飞到空中,时而落在屋顶,时而又钻进罗密欧的窝里,嗷嗷待哺的雏鸽她也不再关心。这种情形只持续了一天,朱丽叶似乎接受了罗密欧离去的事实,又开始细心地照料子女,只是在喂完了雏鸽以后,朱丽叶就会钻进罗密欧的窝里发出长长的哀鸣声。她是怀想和罗密欧在一起的甜蜜时光,在对罗密欧倾诉无尽的思念,又像是对罗密欧诉说着独自哺育儿女的艰辛。

罗密欧和朱丽叶的儿女已经快四周大了,羽翼日渐丰满。渐渐地,我发现朱丽叶不让幼鸽靠近,还不时地击打幼鸽,也不再频繁地反哺,朱丽叶自己也极少进食。幼鸽在这种半饥饿的状态下,已慢慢学习啄食。

这时的朱丽叶已经没有能力再飞上蓝天了,她只能半卧在房顶――曾经和罗密欧嬉戏的地方,痴痴地一呆就是一天,直到夜幕完全降临,才像一只风中的蝴蝶虚飘飘地返回儿女的身边。在朱丽叶死去的前一天,她已经完全不能动了,只是一息尚存,轻轻触摸一下,朱丽叶就睁开似有泪水的双眼,像在诉说着什么。母亲哀伤地说,她是不舍得撇下自己的一双儿女啊!

至今我仍清晰地记得朱丽叶离去的日子。那天早晨,我走进阁楼,发现朱丽叶一动不动地趴在罗密欧逝去的地方,永远地闭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我捧起朱丽叶骨瘦如柴的尸体,发现胃里没有一点食物。两只幼鸽一只在啄食,另一只在振翅学飞,完全没有母亲离去的忧伤。看着懵懵懂懂的幼鸽,我猛然想起,它们已经四周多,应该算是满月了。也就是说,即使没有父母的照料,幼鸽也可以完全自立了!原来朱丽叶一直坚持到了儿女能独立生存的那一刻才放心地离去!

瞬时间我潸然泪下!罗密欧和朱丽叶离开我们已经好多年了。如今,每当空中有鸽群掠过,我就会望向空荡荡的房顶。依稀,我又看见罗密欧和朱丽叶优雅地自空中降落,朱丽叶依旧蹲在原来的地方,幸福地微闭双眼,任罗密欧无限爱怜地为她梳理脖颈上多彩的羽毛。

选自《扬子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