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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上,总有一种女孩,像章子怡一样对付世界。
1
伊美艳在夏天开始前找到我,告诉我她没有地方住了。她穿着一条铁锈色的裙子站在门前,怀里抱着一只大纸箱,眼睛宛如隐藏在森林深处的湖水一般,深邃,明亮。
“他们说你这里有空房间,借我住一会儿成吗?”她恳求地看着我问。
我犹豫了一会儿,最终打开门道“进来吧。”
此刻正是黎明时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月亮早已沉到不知名的角落里去,我推开西面的一扇门对她说:“你可以先住在这里,床单被套都在柜子里,洗手间里有毛巾和牙刷备用,别的什么明天再说吧。”
我忍不住打个哈欠,真是的,哪有人在这种时刻来救助,换作别人我早就把他踢飞了。但伊美艳不同,因为她是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没有一个单身男子会拒绝这样的姑娘。
回到房间后我趴倒在床上,再醒来时已经早晨8点,伊美艳在厨房里摆弄着什么,见我走出来便问:“你醒了?有没有吵到你?我做了早点要不要一起吃?”
“好。”我说,然后去洗脸刷牙,出来后与伊美艳坐在桌前吃早餐。所谓早餐不过是煎蛋和面包,但她细心地准备咖啡和蔬菜沙拉,所以看起来还是十分丰盛的。我问她“是谁告诉你我这有空房子的?”
“大老K,”她说,“也是他把我送到这儿来的,之前我们在海边听人唱歌来着。他跟我说你人很好,一定会收留我。”
大老K。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然后想着他的面孔,但是想不起来。我甚至怎么认识伊美艳的也记不太清,美院向来人杂,混不到一年基本每个人都认识了。
吃完早点我去上班,她送我到门口,门关了大半,只在一条细缝里露出半张脸,微笑着挥手,“再见啦!”
我心里忽然荡漾起来,这实在是一幅温馨的画面,不管站在那里的是伊美艳还是别的什么人,它都很温暖。
2
从此我便与伊美艳一起生活了起来,她的作息时间很不固定,有时候凌晨三点就会爬起来,有时候却要到太阳落山才能睁开眼。但这并不影响我们相处。
吃完饭后我回房间看书或者上网,她便开始做自己的事:画画,看书,或者叼着烟百无聊赖地走来走去。美术大概是最没用的一门学科,伊美艳一直不急着找工作,每天在房间里涂涂抹抹。
虽然没有收入,但她仿佛不缺钱,夏天来了也懂得去附近的小市场买条廉价的裙子穿。有时我故意在茶几上留一些零用钱供她买菜,回来时钱还放在那里。我对她说:“以后吃饭的钱对半分吧,总花你的钱过意不去。”
“那没什么的,小钱而已。权当是给你的房租。”她说。
“这幢房子是祖父留给我的,又不花钱。”
“那是一回事,这是另外一回事。”她摆了摆手道,“原则问题。”
我笑了起来。她身上有很孩子气的一面,遇到好玩的事情会不顾形象地大笑,生气的时候会皱眉,在家里时常常都不穿鞋,光着脚跳来跳去,像一只大猴子。
大概是六月的时候伊美艳找到了工作,她签约了一家画廊,从此有了固定收入。并不是临摹名画那一类廉价苦力,而是按照自己的喜好随意发挥。
她特意打电话来要请我吃饭,地点是长征路的某个川菜馆。等我赶到时才发现受邀的不止是我一个人,旧同学、新同事,包厢里坐满了人。有一些面孔是我熟悉的,大家交流着各自的新生活,但也只是点到而止。我并不擅长交际,性格说是木讷也不为过。
散场之后我与伊美艳走路回家,她有点醉,两只手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否则根本就站不稳。但看得出来她是开心的,她仰着头问我:“你说,我会成为一个画家吗?”
她双颊绯红,看起来更妩媚。我心里有什么东西涌上来,就像一只鸟拍打着翅膀,连空气也微微地振动起来。我忍住不去看她,轻声问:“你很想出名吗?”
“想啊!”她直言不讳,“否则辛苦那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我点点头,不出声。一个年轻的,漂亮的女孩子,想要出名并非难事,只要肯付出代价。那么伊美艳愿意为此付出代价吗?我不大肯定。
有了收入以后她便决定搬家,我对她说:“等有了积蓄也不迟啊,反正住在这里也不碍事。”
“那不行,我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她边说着,边把自己的东西扔进来时带的纸箱里。我一直送她到楼下。远处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她便站起来拍拍屁股说:“好好加油啊!”
“你也是。”我说,然后看着她上车,目送着车子驶入黑夜之中。三个月,这是我们共同生活的时间,然而要到她真正离开了我才发觉自己已经爱上了她。
我忽然觉得孤独,身体里有什么东西随着伊美艳一起消失掉了,空洞洞的,敲一下似乎都能听到回声。
3
再见到伊美艳时半年都已经过去,严冬十二月,我在父亲的资助下买了一辆小车。周末开出去兜风的时候看到她在街口等的士,穿米白色大衣,微卷的头发搭在肩上,似乎是有心事,一直低着头。
我把车开过去摇下车窗,她一见我就笑了,“嗨!你什么时候买的车子?”
“快上来!”我推开车门,让她坐到我旁边的位置。像问候老友一般问:“最近好吗?”
“还不错,”她回答,“有人为我举办小型画展,说我很有才华。”
“总算是熬出头啦!”她长叹一口气,那模样像是活了五六十年,我再次笑了起来。
我把她送到她要去的地方后,等红灯时却忍不住伏在方向盘上深思。就好像被人丢去了流沙之地,身体沉沉地下陷,再挣扎也是徒然,唯有等待被淹没。
没过几天我收到一份快递,里面装着一张画展的门票,是伊美艳的。
我订了一束花去参加,谁知会场里已经摆满了花篮,比我大的比我名贵的都有。我握着那一把香水百合,犹如来错了地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突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转过头,看到大老K――当初介绍伊美艳来我家的那个人。他举着杯子,风度翩翩地同我打招呼:“果然你也来了,听说你不错嘛!”
我们寒暄了一会儿,他感喟道:“美院这么多年,总算有一个出头的人了。”
他指的当然是伊美艳,我诧异道:“才不过一个小画展,你怎么知道她一定会出头?”
大老K朝台上挤了挤眼,语气暧昧地说:“有人肯捧嘛!”
我朝那边望去,看到那位赞助商正搂着伊美艳的肩膀,伊美艳仿佛习以为常,侧着头正同他说着些什么。姿态从我这个角度看,充满温柔和媚态。我不敢相信伊美艳是那种女孩:为了名利不顾一切的女孩。但事实却在跟前展开。
我不想再看下去,放下花束便走。与其说是艳羡或者嫉妒,倒不如说是为伊美艳痛心。她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呢?即使永不出名,她也会有好的人生,遇到一个家境丰厚的小开,爱她,待她好。可是为什么会是一个老头子?为什么要作践自己?
这时手机响起来,是伊美艳的电话,我本不想接,无奈却控制不了身体。手指私自按了接听,胳膊将电话举起,送到我耳边。伊美艳问我:“大老K说你在这里,我怎么找不到你的人呢?”
“我突然想起有事,已经先走了。”我故作自然地说。
“噢,那还真是可惜呢!”她顿了一会儿,又说,“看到张先生了吗?他准备投资我到巴黎开画展,你觉得怎么样?”
“那很好啊。”我冷漠地说,“恭喜你。”
伊美艳丝毫没有听出我的厌恶,继续欢喜地跟我讲:“他待我很好,我也喜欢他。他妻子新近去世,你说,年纪相差二十岁是不是问题……”
我打断她,“我真的有事。”
她愣了愣,说:“那好吧,再见。”便放下了电话。
4
冬去春来的时候,已是毕业的第二个年头。同学中有人升了职,有人赚了大钱,也有人结了婚。
伊美艳一路顺利,巴黎、伦敦、纽约……她是最有前途的新晋画家。随便翻开一本艺术杂志都有她的消息,褒贬皆有,一半说她才华惊人,一半说还待磨炼。有八卦报道提到那位张先生,过几天又换了人,是一位做得更大的商人。老友们再提到伊美艳语气都变了,“啧啧,女人想要往上爬,总得踩着男人才行。”
又拿我来开玩笑,“你也被踩过哟,当初免费借住算不算?”
算不算呢?再想起那三个月,犹如隔世。
偶然的一天,清早,我打开当日的小报,看到报纸有一整个版面大空白,只做一个婚礼的消息。当中只有一行字――伊美艳与关重言喜结连理。后者的名字本城的人都知道,是某位政客的大公子。
想起那首元曲,“眼见她起高楼,眼见她宴宾客”,我眼见伊美艳一步步堆起她的高楼,一步步完成她想要的人生。
她的繁华,她的寂寞,她的苦日子,她的虚荣心,她不顾一切往上爬的决心,她踩在一个个男人的肩膀上再把他们一个个踢开的狠劲,她的张狂,她的牺牲……我忽然感慨,她忽然落寞,如今的伊美艳已尘埃落定,而我,我和她的相遇她还会记得吗?
也许她已经忘记,就如同一颗尘埃不会记得另一颗尘埃。
但我却不会忘记我生命中的伊美艳,因为我是在最年轻的日子里与她遇见,那样的日子将永不再有,而那样的相遇,就如同一场阳光的洗礼,即使我们同为尘埃,但在某一刻,我们曾放光发亮,彼此留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