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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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教书时，我很年轻。那时，对差生，我怀着一种很大的偏见。原因很简单，当年，我的同桌是一个差生，时时干扰我，摇桌子，撞我的手肘，有一次把笔水泼在我的衣服上。总之，我觉得，差生都有差的原因。

因此，作为一个老师，尤其是一个快班的任课老师，我特别不喜欢差生，爱抓差生的小尾巴，狠狠地批，以做到杀一儆百。

也就是教书的第三年，在开学时，我所任教的班收了一个学生，叫吴鸿，是一个慢班分来的学生。作为慢班学生，能分到快班，而且是火箭班，原因只有一条；走后门。

我最恨走后门了，尤其恨差生走后门。没能力，你就别进快班，免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想罢，我决定给他一顿杀威棒。

那天，走进课堂，我首先提了几道问题。第一道题，我就让吴鸿起来回答。

他站起来，望着我冷冰冰的脸，红了脸：“我，我――”两个字之后，再也没了下文。

“说啊，这么简单，怎么不说?”我说，故意挖苦。

他仍一言不发，但显而易见，脸更红了。

“无论是哪个班来的，我都管不着，但是，不好好学习，给我回原班。”我说，每一个字都冒着冷气。说完了，然后一压手，示意他坐下。

他无言，默默地坐下。

但是，他不知道，他的身后，时时有一双眼睛暗暗盯着他，那就是我。

终于有一次，他又犯在了我的手里。讲课结束，还有一段时间，我让同学们看书，他却唧唧哝哝的在和同桌说话，小鼠一样，很是刺耳。我一皱眉，提醒道：“好好看，别说话。”那唧唧哝哝的声音停了，谁知过了一会儿，又响起来。

我把头转向别的地方，我怕控制不住自己，又要批评他。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轻笑，分明是从他那儿发出的。我终于生气了，回过头，一指他，吼道：“吴鸿，站起来!”

他乖乖地站起来。

“说什么?”我问。

他低着头，不答。他的同桌见我发怒了，也低下头，吓得一声不吭。

他越这样，我越生气，让他跟我一块儿出去。在外面，我质问他，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话。他头上出了汗，过了一会儿，结结巴巴地说，他有口吃的毛病，每次见我说话或者态度都非常严肃，心里一慌，格外说不出话来。

我红了脸，为自己对他的误解。但是，为了给自己找个台阶，又跟踪追击：“上课怎么笑呢?那会影响别人学习的。”

他望着我脸色缓和了，也慢慢恢复了常态，过了半天，挤出一句话：“那是――我同桌在笑。”

“那你刚才和同桌说什么?”我一愣，忙转移话题，为自己批错了人找借口。

“在――在分――析题。”他磕磕巴巴地说。原来，说题时，同桌看他结巴的样子，顽皮地一笑，恰巧让我逮个正着，怀疑到他身上。

那一刻，我感到十分惭愧，为了表示对他的关心，忙问起他的成绩。真的，自从给他上课后，多的是批评，少的是关心。

我问一科成绩，他回答一科，回答的结果，让我又一次惊讶。

他的成绩竟然非常优秀。我又一次怀疑了，慢班学生怎么可能出这样好的成绩。我以为他说谎，找来成绩单一看，他说得一点儿不虚。

原来，他是一个煤矿工人的儿子，在高一一直名列前茅。可就在这时，他父亲在矿上出了事，被煤块砸死了。因此，他的成绩直线下坠。埋葬父亲后，一段时间，他沉浸在悲痛中，始终缓不过气来。于是，高二时由于考试成绩不理想，他进了慢班。

“我觉得我、我要给我爹争气，要学――出个样子来。”他断断续续对我说，所以，一年时间，成绩又赶了上来，分进了火箭班。

我望着他，无言以对。

我觉得，他给我上了一节课，让我改变了对学生，尤其是差生的看法。我暗暗告诫自己，有时，不是别人有问题，是我们的思想有问题，使我们眼睛看到的和心里所想的，都和实际产生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