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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州的茶食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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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例以茶款客,必佐以细碟数事,内设糕饼之属,故谓之茶食。苏州茶食,为各省所不及。故异地之士绅,来苏游玩者,必购买之,以馈赠亲朋;受之者,视为琼瑶不啻也。其老店,如观前街之稻香村,临顿路之野荸荠,十全街之王仁和,其最著者也。

至于叶受和,当时尚未开张,特后起之秀耳。王仁和,一名王饽饽,规模甚小,资本不丰,特善于联络各衙门之差役,故宫场送礼,多用该店之货,而其实物品不甚佳美。因之不克支持,而关闭焉。若野荸荠,数年前因亏本收歇,不久,复开张于阊门外马路矣。

稻香村店东沈姓,洪杨之役。避难居乡,曾设茶食摊于洋澄湖畔之某村,生意尚称不恶。乱后归城,积资已富,因拟扩张营业,设肆于观前街。奈招牌乏人题名,乃就商于其挚友。友系太湖滨莳萝卜之某农,略识之无,喜观小说,见《红楼梦》大观园有稻香村等匾额,即选此三字,为沈店题名。此三字,与茶食店有何关系,实令人不解,而沈翁受之,视同拱壁。与之约曰:吾店若果发财,当提红利十分之二,以酬君题名之劳!既而,店业果蒸蒸曰上,沈翁克践前约,每逢岁底,除照分红利外,更媵以鸡、鱼、火腿等丰美之盘,至今不替云。

叶受和店主,本非商人,系浙籍富绅。一日,游玩至苏,在观前街玉楼春茶室品茗。因往问壁稻香村,购糕饼数十文充饥。时苏店恶习:凡数主顾同时莅门。仅招待其购货之多者,其零星小主顾,往往置之不理焉。叶某等候已久,物品尚未到手,未免怒于色而忿于言。店伙谓叶日:君如要紧,除非自己开店,方可称心!叶乃悻悻而出。时稻香村歇伙某,适在旁闻言,尾随叶某,谓之曰:君如有意开店,亦属非难,余愿助君一臂之力。叶某大喜,遽委该伙经理一切,而店业乃成。初年亏本颇巨。幸叶某家产甚丰,且系斗气性质,故屡经添本,不少迟疑。十余年来。渐有起色。今已与稻香村齐名矣!其余如城内都亭桥之桂香村,闻外石路口之凌嘉和,虽略有微名,仅等之自郐以下耳。

各茶食店之历史,既详为报告矣。今复将各茶食店货品之优劣,更为读者介绍之。

稻香村茶食,以月饼为最佳,而肉饺次之。月饼上市于八月,为中秋节送礼之珍品,以其形圆似月,故以月饼名之。其佳处,在糖重油多,入口松酥易化。有玫瑰、豆沙、甘菜、椒盐等名目。其价每饼铜元十枚。每盒四饼,谓之大荤月饼。若小荤月饼,其价减半,各色与大荦等。惟其中有一种。好清水玫瑰者,以洁白之糖,嫣红之花。和以荤油而成,较诸大荤,尤为可口。尚有圆大而扁之月饼,名之为月宫饼。简称之曰宫饼。内容枣泥和以荤油,每个铜元廿枚。每盒两个。此为甜月饼中之最佳者。至于咸月饼,曩年仅有南腿、葱油两种,迩年又新添鲜肉月饼。此三种,皆宜于出炉时即食之,则皮酥而味腴,洵别饶风味者也。若夫肉饺,其制法极考究:先将鲜肉剔尽筋膜,精肥支配均匀,然后剁烂,和以上好酱油,使之咸淡得中;外包酥制薄衣,入炉烘之,乘热即食。有汁而鲜;如冷后再烘而食,则汁已走入皮中,不甚鲜美矣。复有三四月间上市之玫瑰猪油大方糕者,内容系白糖与荤油,加入鲜艳玫瑰花,香而且甜,亦兹兹有味。但蒸熟出釜时,在上午六点钟左右;晨兴较早之人得食之;稍迟,则被小贩等攫夺已尽,徒使人涎垂三尺焉。

叶受和月饼、肉饺,不及稻香村之佳,而零星食品,则优美过之。如久已著名之枣子糕、绿豆糕,及新近发明之豆仁酥、芙蓉酥等,皆制法甚精,饶有美味也。

野荸荠,素以肉饺及酒酿饼著名。肉饺制法,与稻香村略同。其酒酿饼。以酒酿露发酵,其气芬芳,质松而软,虽隔数天,依然其软如绵,所以为佳。

其外,尚有广东茶食店两家:一名广南居,一名马玉山。地点俱在元妙观以西。茶食花色虽多,其制法粗而不精,其美不及苏州茶食远甚。惟中秋月饼,硕大无朋,其形小者如碗,大者如盘。小者,其价银白完分至数角不等。大者,自一银元起,至数十银元为止。有名七星赶月者,亦价银一元。名目虽奇,其内容,不过糖果等,和以盐蛋黄七枚而已。其味平常,并无佳处,即此一物,可例其余。惟暑月素点,名冰花糕者,广东店独有之。其制法传自英京伦敦,故简称伦敦糕。凡广告规则,如物品于某日上市,必先期标名于水牌,藉以招徕主顾。敦字草书,与教字草体相似,店友不谙文义。故以误传讹,认敦为教,遂名此为伦教糕矣。伦教二字,何所取义?市侩不文,可笑已极!至今沿讹已久,即有文人为之指正,彼反将笑而不信也。

凡茶食店,必兼售糖果。亦有专售糖果者,谓之糖果店。糖果店,以采芝斋为最佳。其著名之品。如玫瑰酱、松子酥、清水楂糕、冰糖松子等是。更有橙糕一味,色黄气馥,其味甘酸,为他店所无者,殊堪珍贵也。

糖果类中,又有所谓果酥者,系用炒熟落花生,和以白糖。入钵研之,气香而味厚;且花生内含蛋白质,及油分甚多,故可以补身,可以润肠;凡大便艰涩者食之,其效力之大,胜于食香蕉也。

其品初著名于宫巷颜家巷口之惠凌村。而碧风坊巷西口之杏花村,实驾而上之。盖惠凌村之果酥,质粗糙而甜分少;杏花村之果酥,质细腻而甜分多,甲乙之判,即在于是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