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范文大全 > 正文

好学生刘正立事件

开篇:润墨网以专业的文秘视角,为您筛选了一篇好学生刘正立事件范文,如需获取更多写作素材,在线客服老师一对一协助。欢迎您的阅读与分享!

装了一万只小蜜蜂的房间就是这样子的吧?嗡嗡嗡嗡嗡嗡嗡……只有在年轻的英语老师小陆猛地用黑板擦敲讲台的时候,才会突然安静1秒钟,然后嗡嗡的声音又逐渐飞升起来,在教室上空铺开,越唱越欢。

忽然有人发现了教室窗外的我。“赵老师来了!”小小的警告声在班上迅速传开,还有几个大约是怀疑同学在诳他,竟越发地东张西望起来,直到跟我对视一眼后,才慌忙伏下脸去,眨眼间变成了一个中规中矩的木头人。

一分钟之内,教室里安静下来,终于可以听清小陆老师讲课的声音了。“谁来讲一讲系动词三种时态的变化?”

没有人举手。小陆老师嗓音沙哑地问了一遍又一遍,小蜜蜂连原本在板凳上扭来扭去的屁股,此刻都安静不动了。

学生总是这样,不该讲话的时候,吵吵闹闹;希望他们发言的时候,就像打坐的佛像一般,一动不动,金口难开。

小陆老师没辙了,只好点名,“刘正立!”

刘正立的回答清晰而准确,我勃然升起的怒气方才平息了一点。

刘正立是个从不让人失望的孩子。他见了所有的老师都会很礼貌地问好,恰到好处地微笑着;他从来不会违反纪律,认识他的人都感叹,刘家的小孩儿真是太有教养了,成绩又好又懂事。身为班主任的我,很放心地让他担任了多个职务:班长、数学课代表、英语课代表、校学生会干事。

下课铃响起来的时候,我已经踱到了教室门口,伏在课桌上的小蜜蜂们一看见我堵在门边,准备收拾课本文具的手立马缩了回去。

小陆老师走出教室的时候有些难为情地看了我一眼。

我板着脸,用铁一样冷峻的声音宣布:“刚才你们怎么上英语课的?我看得清清楚楚,现在,从头到尾没有乱讲话的同学可以回家了;上课吵闹的,马上写份检查交上来!检查上要写清楚,父母花了钱送你们到学校来,是来聊天的,还是来学习的?”

谁也不知道我在窗外看了多久,没有人敢假装无事地走出教室。就连上课时没有说话的人也不敢走。

“刘正立,你可以先回去了。”为了继续慑住他们,我只好用不带一丝感彩的语气指名道姓,否则他就会一直老老实实坐在那里,陪着别人受罚。

记得十几年前刚当上老师时,我也很想和学生成为知心朋友,民主、平等地对待他们,我甚至邀请学生去我家做过客。但学生们似乎只是一时被哄得很开心,却体会不到我的良苦用心,被我感化了的顽劣学生,五天之后又恢复了原样。我渐渐发现,只有“害怕”才能管得住他们。我把初为人师时的梦想埋藏起来,极其严厉地管辖着一届又一届的学生,让这群小蜜蜂也能像行星一样,只沿着既定的轨道飞行。

这样的感觉有些累。我真的希望有所改变。我常常想,如果所有的学生都像刘正立一样温文懂礼,是不是我就不必成天板着脸,而是可以当个真正的好老师了呢?

再也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让所有老师见了都会微笑起来的好学生,竟会离家出走!

而且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

和平常一样,每天的早读课我都要去教室巡视一番。那天的纪律特别好,每个学生都在认真地朗读或背诵,但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刘正立!刘正立的座位空着。

我很诧异,他并没有请假,而且他也绝不会因为一点小病就不来上课。我回到办公室,想给他家打个电话问问,却先接到了他母亲打来的电话,问刘正立有没有来上课。

我的心一沉,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还没来。他是不是病了?”

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点哽咽,说:“赵老师,立立他,他昨天晚上跟他爸爸怄了点气,出门后就一直没回来,我们打了一晚上的电话……麻烦你,他一到学校,就马上通知我们。”

我一边答应着,手里的话筒“啪”地一声就掉了下来。

刘正立的父母都是大学老师,温文知礼,据我所知家里的气氛也很和谐,和绝大多数家长一样,父母对他的期望是好好学习,考上好大学,找个好工作,平安地度过这一生。刘正立的生活也像是他专门搞计量研究的父亲所设计的那样,准确无误地沿着一条轨道向前伸展,看不出任何会出偏差的迹象,因为遥控器在他父母坚定而有力的手里攥着呢。

这一天我都有课,上课的间隙,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刘正立却一直没有出现。

一放学,我就急急地赶去刘正立家家访。

刘正立的父母显得十分憔悴。问起刘正立时,他妈妈的眼睛马上就红了。

“……你们班是不是有个叫陈慧心的女孩?她常常打电话来找立立聊天,我们觉得他们俩有点像早恋,所以很反对。昨天晚上,她又打电话找立立,他爸爸就挂了她的电话;但是立立不知道为什么情绪那么激动,和他爸爸吵了一架之后,就摔门走了,到现在也没有消息……”

我的眼镜都差点掉下来,比听到刘正立离家出走这件事还要吃惊。

陈慧心长得很漂亮,一笑起来眼睛就变成了弯弯的月牙,头发卷卷的,有个外号叫 “小公主”。她的身边总是围着许多男生,他们如同随从一般给她忙这忙那,而她也欣然接受这一切,很自然地让大家宠着她。

我不喜欢“小公主”,也想不通为什么会是陈慧心和刘正立?我觉得如果是另外的两个人,倒也可以理解,可是这两个人分明是两个世界的,性情、志趣完全不一样。

刘正立到底去了哪里?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刘正立,怎么竟会挣脱似乎在他出生那天起就已经确定好了的人生轨道,离家出走?

刘正立的父母颓丧而无奈地陷在沙发里。他们茫然的眼神让我了解到,其实这个家庭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美满和谐,父母和儿子之间,其实有一道玻璃的墙。那么,还能从哪里探寻到刘正立出走的线索呢?

我转念一想,刘正立在班上的人缘挺不错的,向学生们打听打听应该就会知道。

我把学生叫来一一盘问。

“刘正立这两天有没有和你联系呢?”我问董力,他常常和刘正立一起踢球。

董力摇摇头,“刘正立和我在一起只是踢踢球。很多事情他都不会告诉我。”

“那你们都聊些什么呢?”

“聊些考试啊、参考书啊、球队啊之类的,但是他自己的事情他基本上不说,我们也从来都不问,知道他这个脾气。”

我再找来经常和刘正立一起负责班务的副班长陈欢。

“刘正立这个人特别好,很有风度,也懂得照顾女生,可是……”陈欢欲言又止地说,“我觉得他这个人挺孤立的,他看着和谁的关系都挺好,其实他和谁的关系都一般,因为他从来不把自己的心里话告诉大家,所以我们就算想走近他,也无济于事。”陈欢是个开朗明快的女孩子,她眼中的刘正立,是我从来没有认识到的。

问了好些同学,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我不愿意承认的事实――刘正立,他没有朋友!虽然他每天都生活得很顺利,每天都能够得到大家的赞赏,好像和很多人关系都很亲密,但是他是孤独的,他没有朋友,从来不会有人对他讲自己的心 事,自然他也不会把自己的心事告诉别人。

问题变得有些严重了。刘正立难道一直生活在一座堡垒里么?

我最不想去问的人是“小公主”陈慧心,可是事到如今,也只有去问她。

陈慧心在门口停留了一会儿,走了进来。真的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大大的眼睛扑闪着,好像随时都在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我从来没有和她谈过话,因为到目前为止她还没有犯过什么大错。

我在想,该用什么样的语气跟她对话,严厉的,轻松的,抑或是柔情的?

陈慧心安静地看着我,然后挺坦然地问:“赵老师,您是想问刘正立吗?”

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在这次谈话中已处于下风。

陈慧心的眼神里带着三分勇敢、三分挑衅、三分“豁出去了”,她说:“赵老师,说实话,我挺喜欢他的。也许这样说还不够,我想我挺爱他的。”

天哪,现在的女生!才上初中的黄毛丫头,居然能够毫不脸红地谈起这些!

陈慧心还是那样安静而勇敢地看着我。我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问:“你喜欢他什么?”

“我喜欢他这个人,上进,沉着;我常常发现他前一分钟还和大家说说笑笑,可后一分钟就盯着窗外的天空发呆,好像很忧郁――其实他挺脆弱的,这一点也让我心里……我知道您会怎么看我,您是觉得我还不懂爱是不是?不是的,我从小就被很多男生喜欢,可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们。我爸爸妈妈已经互相纠缠了大半生了,我想我不会像他们那样。赵老师,您肯定觉得我是个没目标、爱起哄的女生,对不对?可是我一直有个梦想――成为服装设计师,我一直在努力呢,别的男孩喜欢我是因为他们只看到我的外表,可是刘正立喜欢我,是因为我的那些奇怪的想法。”

她就这样一直说着,一直说着,我突然感觉自己不是在和学生谈话,而是在和另外一个女人谈心。从前的青春岁月穿过遥远的时空扑面而来,我从来也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是我和我的学生陈慧心是平等的,她的行为思想,并不需要什么人来教导。 “总之,我是在追寻我要的生活,刘正立也是。他从来都不快乐,没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别人老是觉得他一切都应该特别顺利,不该有什么不满,可是,只有我了解他!”陈慧心的眼睛像被点亮的灯一样,越来越亮。我并不打断她,听她安静地说下去。

陈慧心滔滔不绝地说着她与刘正立在内心深处的默契,只有许久没有人聆听的孩子才会这样。我在心里暗暗地想,其实这也是个孤独的孩子。

等到她说完了,我问:“那么,你知道现在刘正立在哪里吗?”

陈慧心摇摇头,“不知道,那天他爸爸挂了我的电话后,他再也没和我联系过。”

陈慧心走了。我觉得,今天的世界已经和从前不同。而从心底,我发现自己竟然不再讨厌这个直率的女孩子。甚至,我很欣赏她坦然的个性。

而我现在却无法在那一群闹哄哄的小蜜蜂面前坦承自己的焦虑,也无法在同事面前坦承自己的压力,因为我总是表现得雷厉风行、精明干练。

刘正立已经一个星期没有来上课了。他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没有给家里,打过一个电话,问陈慧心,也说没有联系过。我很真诚地说:“请你为他想一想,这样子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好处。”

陈慧心快要急哭了,她还是摇头,“……他真的什么都没跟我说呀。”

我相信她所说的话,相信她不会那么不懂事。但是,如果刘正立真的很在乎陈慧心,他为什么不给她打电话呢?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我每天都和心急如焚的刘正立父母通电话,互相宽慰。

我和教过刘正立的所有任课老师都聊过,仍旧没有什么头绪,只有在问到语文老师的时候,她突然说刘正立曾经让她觉得很诧异。

语文老师要求学生每个星期都要交一篇周记,在周记里,大家哪怕是应付了事,都会或多或少地流露出自己的情绪,快乐的、失望的、愤怒的……哪怕是最不认真的学生,他们都会有自己的内心世界。

可是,刘正立写的都是什么呢?语文老师找出刘正立的周记本递给我。

他写意甲联赛球队的简介,写时事新闻评论,写每天生活的流水账。我认认真真反复读了他的周记,发现里面最欠缺的是:情感。一个少年应该拥有的丰富的内心世界,在刘正立这里被完全地简化了,我只看到了一个平静、克制的人按部就班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我突然得出一个结论:“刘正立从来就没有把他的想法和别人分享过。”

答案可能就在这里。我的眼睛湿润了,我仿佛看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刘正立的身影是那么孤独,像茫茫海水中的孤岛那么孤独。

我突然对他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我从小也一直是优秀的好学生,一帆风顺地上了大学;我努力学习,不谈恋爱,在工作稳定后听从父母的安排去相亲、结婚,从来不知道生活的多姿多彩,没有可以说上两分钟的自己的的故事。

事隔半个月,刘正立突然回来了,他的父母打电话告诉我,说他第二天就来上课。

刘正立走进来的时候,整个教室突然一片安静。他黑了,而且瘦了。所有的人都默默地看着他。这些和刘正立朝夕相处的同学,他们之间有堵厚厚的墙。

我:看了一眼陈慧心,她的眼中含着泪水,一直默默地注视着刘正立。我有一些感动,这个看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的少女其实有一颗热烈的心。

可是,刘正立从头到尾,都没有看陈慧心一眼。

这场出走事件就这样告一段落了,似乎划上了一个戛然而止的句号,但是我的疑问还在。刘正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如果说他的出走是为了陈慧心,那么,他回来以后为什么又对她视而不见?

回来后的刘正立似乎不再掩饰自己对于外界的淡漠。他对班级事务不再关心,对同学的冷淡疏离也不在乎,他袒露出自己凝结着冰雪的内心,和周围的一切保持着明显的距离。

我在远处观察着,为他的变化忧心忡忡。

陈慧心试图让刘正立接受自己的热情,她邀请他参加她组织的活动,但是,刘正立除了冷漠还是冷漠。她如同错误地在冬天绽放的花朵,一天天变得没有生气。

我看到陈慧心有一次在下课后拦住刘正立,和他大声地争辩着什么。刘正立不说话,只是低着头。陈慧心哭了,是一个女孩子最无助的哭泣。

那一刻,我真想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

连着下了几天雨,心情变得湿漉漉黏乎乎的,连教室里嗡嗡嗡的吵闹声,也似乎带上了些潮气。只有学校院墙内的两排树,被细雨洗掉了灰尘,露出鲜亮的绿色来。

走出校门的时候,我看到了陈慧心。她没有带伞,长长的头发湿透了,黑黑的眼眸中交织着失望和希望。她就这么等在校门外。我走过去,把自己的伞递给她,她摇头拒绝。

“拿着!”我命令道。

她更加固执地摇头拒绝。

我发现她没有看我,而是看着我身后。

我回头看见刘正立慢慢地从学校里出来,经过陈慧心身边的时候,他的脚步毫不迟疑,没有停留。陈慧心也一动不动,只有雨水从她的头发上滑落下来,滴湿了她的背。

他们擦肩而过。

出走的刘正立虽然已经自己回来,但是我还要再进行一次家访,他不同以往的表现使我相信,有些问题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

刘正立的父母还是那么彬彬有礼。“赵老师,我们家正立让您操心了。”他们很斯文地转向保姆,“阿姨,请给老师倒杯茶。”

我感觉到有些不自在,我发现,刘正立过去所体现出来的那种完美的克制,那种不可挑剔的好教养,正是出于这样的家庭环境。

“您放心吧。关于正立为什么要离家,我已经和他谈过了,我们不会再让早恋影响到他,他也答应我们会好好地克制自己。”刘正立的爸爸平静地说。

克制,克制,这个词仿佛已经写在刘正立的生命中了。

我在心底叹了口气。直觉告诉我,这样的刘正立根本不会快乐,他甚至没有成绩平平的陈慧心生活得快意,起码,她过着自己想要的日子。

“那么,刘正立是不是更加像一件展览品呢?不仅仅展览你们的教育多么成功,还要展览你们的生活非常完美?”

我头脑一热,这些话脱口而出,刚说完,我突然感觉有些好笑,什么时候,自己变得这样一针见血、痛快淋漓、毫不伪饰了?

不愉快的谈话结束了,今天刘正立的父母没有像往日一样出来送客。我慢慢地推着自己的自行车朝外面走,听着门轻轻地、但是不失分量地关上了。

淋雨那天过后,陈慧心在慢慢地恢复,渐渐恢复成往日的样子,不再沮丧地趴在桌上。她剪了个清爽的短发,成天嘻嘻哈哈,眼睛又开始弯成迷人的月牙儿。

就在这个时候,我得到了陈慧心要转学的消息,她要转到一所有美术特长班的中学去。班上的女孩们没有流露出太多的伤感,男孩们却显得有些沮丧。

陈慧心做的决定,常常出人意料。对于有些人来说,不管怎样,他都一定会为了自己的理想去试一试,否则一辈子不甘心――小小的、却仿佛拥有无穷勇气的陈慧心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我知道我的成绩不太好,给你添麻烦了吧。”陈慧心到我办公室来,向我告别的时候这样说,“我的亲戚们都劝我不要过早定专业,今后选择的余地还很大,我的爸爸妈妈也让我好好考虑,可是他们连自己的事都没考虑好。我希望自己早一点开始,早一点成为一个优秀的服装设计师!”

陈慧心走了,她的课桌变得空落落的。刘正立的位置刚好在同一排上。陈慧心的走让不少男孩迁怒于他,谁都知道他伤过她的心。

他们孤立他,懒得和他打招呼,刘正立看起来也不在乎,反正他以前也没和他们真正地交过心。直到有一天,一个学生撞进了办公室,“赵老师赵老师,”他气喘吁吁地喊,“刘正立和人打架啦!”

如果是在刘正立出走之前,不要说听到,就算是亲眼看见刘正立正在和人打架,我也一定会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

但现在,我马上就跟着那学生朝教室跑去。

现场一片狼藉,白花花的书本撒了一地,课桌被撞得东倒西歪;两人已经被分开,几个高大的男生分别拖住了他们。刘正立头发乱成一片,脸上带着青紫,剧烈地喘着气,仿佛愤怒还没有完全消失,他的拳头仍旧攥得紧紧的。看到我进来,他才垂下头来,但目光里仍有几分桀骜不驯。

刘正立。这不是昨天的刘正立,他开始不再那么控制自己,甚至像压得太紧的弹簧一样,对自己曾经的“克制”进行了强烈的反弹。

另外一个男孩更惨,鼻血都流了下来。教室里所有的眼睛都亮晶晶地看着我,等着我发火,等着看我怎样处理这个优等生的打架事件。

我严厉地说道:“你们赶快把他送去医务室检查一下。刘正立,你跟我来。”

在办公室里,我压着火气问:“为什么打架?说!为什么打架?”

刘正立轻声说:“他说陈慧心的坏话。”

“你……”我呆住了。陈慧心听到这样的话应该多么开心啊,她的眼睛,一定会弯成两枚小小的月牙儿。

我努力让自己不再对这个男孩生气,他反复无常,阴晴不定,可是我还是要把陈慧心的话告诉他,因为我相信这会对他有所触动。“陈慧心曾经说过,你是一个积极、上进、有独特想法的人。我也知道你不愿意再当爸爸妈妈的木偶娃娃,可是你现在虽然放弃了伪装,却还没找到真正的自己、真正的方向――否则便不会为了一点小事打架――你应该努力找到一个方向。”

“我在努力!”刘正立抬起头,“我在选择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和她的不同,即使由我自己来做决定,那也是和她不一样的。我不可能有她那样的勇气,我在出走的半个月内试过了!我做过至少三份小工,试图靠自己的能力去生活,但是我发现目前光凭我自己的力量是不可能做到的……”

他哭了。眼泪慢慢地流淌下来,淌过他洁白的衬衫衣领,淌过他蓝色制服上的纽扣。

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刘正立,他在我面前大声地哭泣着,仿佛还是一个小孩子,但是他总会长大的,长大往往就是从痛苦开始的。

我突然为陈慧心感觉到欣慰,虽然有些迟了,但她的力量终究起了关键的作用,把一个人紧锁住的心门打开了,让一个按预定程序生活着的男孩学会了释放愤怒、快乐、悲伤、失望……任何人再不能束缚住一颗被解放了的心灵,他从此就会真正了解自我的含义。

我安静地倾听刘正立断断续续地叙述起和陈慧心的故事,说他最早喜欢上的并不是她而是她那无拘无束的笑声,说着她与他的倾心交谈,说着他自己的抉择,说着将来的道路。

我一边听着他倾诉,一边心潮汹涌。如果时间可以重来,让我从他们这个年龄开始,我就会对自己说,我不要错过真正的花季,我想有可以相互倾听的朋友,我想有我长大后可以回忆的故事。

我始终轻轻按着刘正立的肩膀,我想他会明白这种无言的鼓励。

刘:正立重新成为刘正立,不过和从前不同,他不再扮演完美的角色,辞去了许多的职务,每天安静地走在自己的路线上,但是我知道他在积蓄力量。他也慢慢地得到一两个朋友,并不和他一样优秀,但是我相信他可以从中得到慰藉。

一切重上轨道,还有些什么正在时光中淡去。

拂过学校的风,带着初夏特有的湿润。这个季节有多少事情发生,有多少人离开,多少人到来,多少人被改变呀。我带着微笑注视着变得更加青翠葱茏的两排绿树,对自己说,赵小月,你是不是也打算做些改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