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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健:艺术就是我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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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7日下午,在约定时间过了20多分钟后,摇滚乐明星崔健出现了。

在朝阳公园一间优雅的客厅里,崔健接受了我们的采访。或许是因为拍摄的缘故,他一直未取下自己头顶镶有红五星的白帽子。他一口气谈了近90分钟,我们在给他助手的采访提纲里,约定不去谈音乐而着意于人生。他乐于谈文化创造和资本主义精神,谈自己对音乐的热爱,谈自己对人生、宗教的理解。他的语言和他的思维一样,呈现爆发性,一股脑儿倾泻出来。他特有的用词造句传达着他不受压制的活跃的思维。

尽管他强调自己的观众永远是年轻人,但他渴望做到老,把摇滚乐做出越来越醇厚的味道,70岁依旧在摇滚。在他身上,涌动着一股率真而又世故的气息,他知道自己的分量,在说话时会使用毋庸置疑的口吻。

我的音乐,我的电影,但不透露一丝生活的机密,“那是隐私,你们不该知道。”多少年前,有过―本书商鼓捣的崔健传记,名日《在一无所有中呐喊》,我们对他的了解,至今未有一丝进步。

崔健有多重身份:摇滚乐歌手,词曲作者,诗人,演员,最新的身份是导演――他的第一部爱情故事片《蓝色骨头》即将上映。而最引人关注的是,今年夏天即将发行的中国大陆首部3D音乐会纪录电影《超越那一天》。这部投资浩大的3D电影,完整记录了崔健在工体和北京交响乐团的两场合作演出,中间穿插了许多饶有趣味的当代中国演变的图像资料,令人耳目一新。这部75分钟的精致之作,意在解读中国大陆“摇滚乐之父”崔健和时代的关系,让年老的怀旧,让年轻的发问:崔健是谁?出品人白强有意把影片推向更广大的人群。

崔健曾经对自强说:“这对于你们可能只是一部作品,对于我却是这一辈子的心血。”“很遗憾,你们看到的东西就只能是这样。”对剪辑完成的3D电影崔健并不完全满意:“我觉得这个东西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制作团队还在精雕细琢,他们想对得起老崔和观众。

里面带点脏话的东西都没有了

老愚:你的音乐一直是以一种半地下形式存在的,现在似乎可以公映了。看了你的工体交响乐的3D电影,感觉你对现场的调度能力还是非常强悍的。但也有评论说“崔健老了”!有人还看出你有一些力不从心的痕迹来,您怎么看这场演出?

崔健:每个人其实都在老,但每个人衡量的角度不一样。我听的关于我年龄的说法不下十种,也有人说越老越有味道。随他们去说吧!

老愚:我注意到一个现象,场上观众尽管有身体动作,但还是比较克制,这种克制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崔健:那场演出是我们近20年演出最受压制的一场。首先那是交响乐,然后治安方面特别压制观众站起来,加上买票观众大都年龄比较大是消费能力比较强的。在音乐节演出的时候,我们发现真正的摇滚观众,实际上还是20多岁。别人看我们有变化,我们看观众完全没有变化,还是20多岁的年轻人,而且特别热情。

老愚:从片子上看,有关方面对于这种演出还是如临大敌?

崔健:我觉得,他们没有清楚地找到一条有益于稳定、同时又有益于文化的开放发展的路子,他们没有找到这种平衡。他们也觉得特别累,因为他们不认为文化活动是本职工作,也没什么兴趣。我通过这个事发现他们也不高兴,我们也不高兴,我们最不愿看到的就是演出之前他们那种严厉的态度。那种不尊重艺术家的态度让人很不舒服,他们甚至视艺术家为仇敌,觉得你是一个不安定分子,不觉得你是一个表演者。

老愚:这么多年了,应该有变化吧?

崔健:有些地方有变化,这种东西我觉得他们可能也不舒服,他们也想找到―种应该是文化市场真正开放与治安平衡发展的道路。在我看来,这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把它市场化就完了,但他们还不愿意走。这不应该是治安领域,应该是保安的领域,是一个服务的领域,你是来为演唱会服务的。压制观众可以说是他们自己神经过敏,他们认为会出什么事,其实什么事都没有,最大的事就是他们制止观众,然后观众与他们对抗,这是最大的事。我们的演唱会没有任何事。

老愚:曲目有没有被删改?

崔健:有。

老愚:里面带点脏话的东西好像都没有了。

崔健:对。我不知道为什么广电局同音像出版要分开,因为音像出版物已经通过了,为什么在电影上就出现了另外……

老愚:一个标准。

崔健:多重标准。文化市场开放和某些人认为的文化是不稳定因素的底线在哪儿?我觉得这是一个权力资本的运作,有人在运用权力资本试图获取各种利益。让那些没有文化责任的人去控制、管理这个文化市场,早晚会出事的。据我所知,只有“二主”――主流和主旋律,可以畅通无阻。真正自由的艺术,总是会被置疑:你为什么既不图政治,也不图钱?你肯定图什么!他们认为你图的这个东西是危险的。

写作跟读书没有必然关系

老愚:昨天是诗人海子的忌日,当年谢冕先生也把你的歌词收到《百年中国文学经典》里面。你平时读诗吗?

崔健:我读诗,因为诗不用占用你太多时间,一首诗连续读三遍,也就几分钟读完了,然后你再琢磨它,揣摩它。但我觉得回味诗的过程很长,诗人不光是组织语言,更重要是他的精神、他的勇气和他的思想积累。通过几行文字能够表达得淋漓尽致,这需要能量。诗歌要是没能量的话,就变成了一种消遣。我觉得,作为消遣的诗歌,不太适于我的阅读习惯。诗人要是不勇敢,要是没有勇气面对,而且不真诚的话,你会觉得他很聪明,可这种聪明绕来绕去翻来覆去说那点事,你会觉得可说可不说。真正让我回味的是始终在想的一行诗,这个可能是我和诗歌的关系,但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阅读关系。我看诗是别人介绍,不是那么丰富,我没有太多地了解诗歌界。

老愚:你小时候读什么诗,唐诗宋词?

崔健:不读。

老愚:现代诗呢?

崔健:现代诗其实我也不太读,我更愿意接触一些诗人,比如我认识芒克、黑大春、俞心焦。我接触过一些写诗的女孩子,觉得她们和男孩子不太一样,她们可能更多地去表现生活,通过诗句能感觉出她们对生活有一种热情吧!

老愚:海子的诗读过吗?

崔健:不多。

老愚:对他的诗有什么感觉呢?

崔健:首先是对这个人的感觉,要比他的诗给我的冲击更大,让我想这个人的时候要多于想他的诗歌。他这个人对我来说是一个纯粹的人,我觉得他是一个勇敢的人,他的理想和精神生活大于他本身的生命,我还没有完全达到他那个境界。人们对理想破灭时那种绝境的理解,我在音乐中能体会到,我有时候会听一些非常悲观的音乐,我自己也愿意做这些音乐。但我更愿意把悲观的情绪用宣泄的方式和我自己的生活结合起来,而不是去表现一个简单的生命死亡。我认为,生命的价值如果不跟现实发生强烈的撞击,在某种程度上是脆弱的。我更愿意想办法来快乐地面对生活的压力。我只能说,我非常关注这样一群人,他们会认为理想的价值要大于生命的价值。我作品里已写了很多,其实你们也不怎么看,我知道咱们这么大年龄的人,不怎么看我新的东西,误以为理解我,实际上是理解我早期作品中的自己――他们自己,然后猜想我是什么样的。我有很多年轻的歌迷,他们不会说出你们那样的话,他们会说:“哦,原来你还写过《一无所有》那样的歌。”他们是从《蓝色骨头》开始的,他们从网上开始听我的歌,他们会觉得那个时代好像是另外的我。

老愚:应该是说我们老了……

崔健:因为你们想的是那个时候在我歌曲中的你们,那个时候你们也是年轻的。你们想象的有力量的表现形式,是一种必须得年轻、长头发、必须得愤怒一点,必须得是这样。你们看不到我新作品的愤怒,我的愤怒比那个时候多多了,不是一倍两倍的事。我的愤怒和我输出的能量,我后期使的劲和功率要大得多。70年代的人比较喜欢《红旗下的蛋》,说我真正的巅峰是《红旗下的蛋》,80年代的人说是我另外的作品,其实我新的作品90年代的人也喜欢,包括《蓝色骨头》这样的歌。

老愚:你经常读文学作品吗?您对汉语的把握能力更多的是来自天赋还是后天?

崔健:这是特别大的一个误会。年轻人要是这么认为的话,我觉得挺危险的。年轻人应该知道,组织文字的能力不是阅读来的,是思维活动和观察能力,对生活诚实的态度会帮助你组织语言,还有你的表达热情――你有没有那种热情去表达自己,这些综合的东西才能帮助你。还有对时间的珍惜,你不愿意去废话,你不愿意把一件3分钟能说完的事,用30分钟去说完。你的记忆能力,看到一件事后,你把好事记住了,把坏事忘掉了,这种能力你有没有?这是一种综合能力,千万不要盲目地去迷信阅读。你自己去琢磨,你自己去思考,你自己去发现,你自己去表达,你自己去宣泄。等你自己成熟以后,你自然就会了,会组织很好的语言去表达自己。

老愚:那是不是说,你开始写作的时候,就是自己直接去写,没有老师?

崔健:没有。

老愚:一开始就写诗?

崔健:我觉得我没写过诗,我写的是歌词。

老愚:但是往往读的时候跟诗是一样的。

崔健:错了!读我歌词的时候觉得它像诗,主要原因是有韵律,韵律是音乐给的,韵律本身就是音乐。你要不发出声音,或者语言没有声音的概念时,你会发现诗是不存在的。诗本身就是一个声音,有先导的,它决定了你对语言的接受和受感染的程度。我是做音乐的,我就是在音乐中写出的歌词,所以大家可能会觉得这是诗。

老愚:你写得非常简洁。

崔健:我写的过程可不简洁。我先拿音乐刺激自己,通过听音乐,找我要表达什么东西,仔细去找。写歌词我可比别人费劲多了,当然有非常少的歌词是一气呵成的,但大部分歌词都是经过修改的。新的作品都还在修改,每次演唱,直到录音前还在修改,有时候歌的名称我都要重新更换。五六年前写的歌词,再唱的话就觉得没劲了,已经表达不了我此时此刻的心情,我就改,你们能够找出嚼头的原因可能在这儿。我通过创作一首歌学了很多东西,通过创作,我它的过程就是自我学习的过程,就像我自己完成作业,老师说不行一样。我对自己说,你还得重新写!

老愚:在我看来,你的音乐也是一种时评,你看时政评论吗?

崔健:我关注一些比较精彩的文章,有些朋友会给我发过来。

老愚:如果对这个时代做一个界定,你会怎么评论?

崔健:我几乎每一首歌词里面会有一个说法:我在《蓝色骨头》里说,这个社会是一个大酱缸,在《飞了》里我觉得我是一个灰色中的红点,在《撒旦夜》里,我觉得它是一个医院,在《新长征》里我觉得它是一次旅途,在《假行僧》里我觉得它是一条街道。每一首歌都有社会的一个影子在,你要我此时此刻用一句话表达,我只能说我马上要写的一个歌里的感觉是什么,我得琢磨一下,每一首歌都不一样。

老愚:从《一无所有》到现在,这个社会是变得让你越来越喜欢了,还是越来越不喜欢?

崔健:当你认为你的生命价值和理想的价值是平衡的时候,你不会不喜欢你的生活。你不喜欢你的现实和周围社会,等于不喜欢你自己的价值和生命,因为你活在这儿。我不认为一个社会与你是绝缘的。当你活生生地生活,也有机会改变它时,你会喜欢它;而你不能改变它的话,你会不喜欢。

你一点一滴在改变,你会发现周围小的环境里,你开始喜欢了。你永远能找到一些纯洁的人群,让你喜欢让你欣赏,实在不行,还可以看艺术品。你能够通过艺术品去找到跟你心心相印的共鸣,一些非常庄重地去思考人的生命和生活的人。当然,现实需要批判,但是批判现实的过程并不是一个悲观的过程,而是乐观的。恰恰相反,那些歌颂现实的人是绝望的,那些歌功颂德、溜须拍马,该笑的时候不笑,该哭的时候不哭,一在媒体上就不说人话说假话,这些人才是绝望的。这些人可能都是一些非常现实的、满脑子考虑利益的人,但是他手里掌着权,这些人才真正是中国发展的绊脚石。

老愚:这样的社会现实,你把握起来是否越来越容易、越来越得心应手?

崔健:应该是一个频繁转化的过程,左一脚右一脚,深一脚浅一脚吧!你不能说越来越好或越来越坏,但有一点,你的机会越来越多。机会越来越多,如果它是越来越好的话,那就好;机会越来越多,你同时发现问题越来越多。你不要认为你好了以后,就会进入万事大吉的状态一一永远没有万事大吉。表达能力跟话语权增多之后,你平衡的点就小了:因为负担越重,支点就越小,稍微失去平衡你就会摔倒。当机会多的时候,你的责任也多,你失重的可能性也越大。

不鼓励创新的社会没有前途

老愚:你现在也到知天命之年了,回首人生,你对自己有怎样的评价?

崔健:我说句实话,别人在知道我50岁的时候,我有一点轻松感。大家不会再傻呵呵地说我变老了,都50岁了能不老吗?摇滚乐不只是年轻人搞的,我想证明摇滚乐可以是中年人的音乐形式,而且将来你们会承认,当我到70岁时,你说摇滚乐也可以老年化。我一直在鼓励年轻人,我也希望我们的孩子将来搞摇滚,搞得比我们出色。但是我必须说,这个味道是不可能替代的。就像一瓶酒,为什么时间长的酒值钱?除非你自己不认为自己是酒,你把瓶盖早就拔掉挥发了,那你早就没了。当你自己认为是酒时,坚持去做,你自然会有收获。市场真是太无聊了,这个市场的概念,是资本主义最糟粕的表现形式,它并不是自由思想。我觉得东南亚基本上没有传承真正资本主义的思想,只是传承了资本主义的销售模式。

老愚:你怎么理解资本主义精神?

崔健:它的冒险性、它的奉献、它的创造性、它的能量组合。我觉得它是一种学问,是组织能量、继续保持能量、永远保持能量的一个学问。当一个社会没有能量,不再去创造,所有人都在消耗,所有人都在贪,这个社会肯定出问题。我早年说过,有三个人群,挖水的、卖水的和送水的,你鼓励哪一个人群?我们要感谢的是什么呢?资本主义社会发现了保护版权,真是他们的发现。我们为什么就没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利己利人、同时公平竞争的发展模式呢?我们还沾沾自喜四大发明那点小东西,我们所弘扬的文化到底是什么文化?很多人说我的音乐带着一种中国的土味,我恰恰不是为了弘扬,甚至可以说是在揭疮疤。只有通过这种音色,才能够表达我的疼,我情感中的一种扭曲感。没有这种音色,我会觉得我这种疼没有表现出来。这也是在自我医治、自我修复。

老愚:现在大家都明白,唱片工业已彻底衰败了。这么多年,你的音乐作品是通过一个什么途径获得报酬的?

崔健:要是去算的话,会显得我很计较,但我又不得不说,像我这种人受不到物质上的鼓励,实际上在证明,这个社会不尊重知识创作这个群体。这个群体长期受不到鼓励的话,你就会碰到这样的现状。中国这么大国家,文化的软实力跟很多小国家都没法比。我们卖的只能是老祖宗,但这不是当代艺术家该干的事,根本问题在于,你对历史、对全世界每个角落都发生的事情,有没有一种关注?别人愿意消费你的原因,并不是因为你来自一个古老的国度,而是认为你是平行于他们的,他们在享用你创造出来的东西。

老愚:你整个音乐上的付出跟回报是一个什么样的比例?

崔健:我就没有拿过追加版税。

老愚:都是一次性的?

崔健:都是一次性。

老愚:那现在网上的视听网站跟你有协议吗?

崔健:有协议,但还是有大量盗版。

老愚:你现在有没有去打击盗版?

崔健:我们打过,但在数字媒体上,还没有获取我们失去的一些利益。这些东西像我刚才说的,还没到那个年代。我也不缺这点钱,但我觉得这也许是我错了,因为我应该努力去改变,因为你打了以后,你会改变这个环境,你会让像你一样的后人受益,鼓励他们去创作。这一点是我应该做的。在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过程中,版权保护是最慢的一部分。

老愚:你的作品是不是现在赚钱会容易一些?

崔健:数字媒体在某种程度上是一个宣传,我希望能够做一点事来保护在数字媒体上的追加权利,而且希望能够近期做。

老愚:是要做个人网站还是什么?

崔健:我不知道。我现在只是希望而已如果可能的话,我会与一些人合伙去做一些事。我觉得目前唱片工业的现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音乐家长期对自己的权益不在乎造成的,他们觉得做音乐好玩,维护权益太枯燥,还不如去做音乐――因为做音乐的人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说他们与世无争,音乐一响起他们就在享受生命。但这恰恰给很多人留下了一个机会,就是人们都愿意分享音乐家创作出来的东西,而且能够产生巨大的商业价值,这些没人去管音乐家也不愿意去管。我觉得唱片公司的失败,在某种程度上也停止了艺术家为唱片公司打工的悲惨状况。

艺术就是信仰

老愚:人到中年之后,好多人都要解决信仰问题,我不知道你对宗教是不是有兴趣?

崔健:对宗教的关注从来就没有停止过。在人的思维活动当中,有一个很大的空间是留给信仰用的。你要不用的话,你要不正常地去运用这个空间,或者运用这些信息,它反而会毁了你。但它不是一个神的概念,或者说不是一个有神论、无神论的概念,我更愿意说它是一种超理性的思维方式,和高角度俯视自己感性的一个过程。

老愚:怎么理解?

崔健:我发现有些人一旦碰到宗教,会马上投靠宗教,甭管是什么教,说明他们自己有一种超理性思维,总是在怀疑自己的感性,就是他自身里面总是在怀疑。他们用各种各样的说法在说这种现象,比如说自己命苦,或希望通过什么方法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后来,你发现这实际上是一个人超理性的思维需求,每个人都有这种超理性的东西。

老愚:其实你并不信任何宗教?只相信自己有掌控自己的能力?

崔健:不是。人们在孤独的时候,在痛苦的时候特别渴望有人去关注他、关怀他,佛教的“慈悲”,基督教的“爱”,就是这种东西。我发现自己需要慈悲、需要被关爱的时候特别多,生病时、不喜欢自己的时候,都是渴望的。特别在与别人发生争执后,发现自己又不对、又要面子时,你会发现自己很讨厌。要是周围有一个庙的话,我会进去磕头,也许我会痛哭一气,然后我就好了。人确实需要这些东西,这种需要可能是长期的,比如像礼拜,就是为了让你打理自己情感和思维上的剩余信息。我特别高兴我在创作,因为在创作过程中,每写一首歌的时候,好像都会哭一次,好像都会被洗礼一次。你从无助到自己被拯救了,然后知道在干吗,清楚我要写什么了,我自己把情感宣泄干净了,我觉得这个过程是人人都需要的。

老愚:就是说你并不需要宗教?

崔健:不对,这肯定不是非黑即白的。如果一个信仰被营销的话,我觉得这个信仰就不可靠,所以我不相信,我不会轻易被别人左右。我已经说的不能再清楚了,也许可能你理解不了,就是人们需要一种超理性的状态,而且人人都有,就像你生命的一条腿一样,它永远在你身上。你怎么处理那是你的事,我怎么处理是我自己的事。我不是一个传教士,我不想给任何人说教。

老愚:除了写歌、演出,大部分时间是怎么过的呢?

崔健:我自己肯定是不会生活的人。属于隐私的那一部分,就没有必要知道,我也不想让大家关心。但是我觉得,当你发现你自己所干的事就是你的生活的时候,这种乐趣恐怕也是很难被人体会到的。当然,我说的不是过分的那种,其实我特别鼓励自己去生活,但是我总发现当一件事没完的时候,我自己晒太阳或去玩好像是别扭的事,或者是浪费时间。我总是想把这件事做完了以后再去享受,我特别追求享受生活的那种潇洒的感觉,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特别爱玩。结果,做完这件事之后,另外一件事又来了,又给我把休假的念头打消了,我老是碰到这种情况。后来仔细一想,可能工作过程就是在放假,我就特别愉快。有时候是孤独的,但这种孤独可能是因为你只能这样去完成你的创作,所有的作者在写作时,他必须是孤独的,我觉得那就是一种放假。我发现我属于这种人,很遗憾,这也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