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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现邓稼先的三次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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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一生里有无数次的选择,平凡的或者意义重大的,它们或多或少地推动、影响着历史的发展进程。

有人说,邓稼先的一生是有意识地前进的,他的人生是有方向的,因而在面对选择的时候,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然而,如果褪去人们加在他身上的偶像光环,作为一个普通人的邓稼先内心又有过哪些矛盾斗争呢?在选择来临时,他会作哪些思索和决定呢?这些琐碎而珍贵的细节往往被人们忽略。

舍己报国、舍家为国、舍身忘我,这些是邓稼先作出的重大的选择,每一次都像一场电影的情节,在光影交错中显露出他的伟大人格。

时间:1950年8月28日

地点:美国印第安纳州普渡大学

这一天,坐落于小城拉菲亚得的普渡大学与往日并没有什么不同,黄昏时分,来自草原的风把这里的炎热吹走散尽。

被收拾得整洁干净的学生宿舍,一到这个时间也凉爽起来。就在一周前刚刚获得博士学位的邓稼先,此时正靠在窗前,看着熟悉的木兰花树,陷入沉思。

当同级的校友们都沉浸在完成学业的喜悦氛围中时,邓稼先却要和他们一一道别。那位德高望重的英国导师的话还停留在耳边:“去剑桥吧,几年后或许你就会站在世界物理学的前沿。”

从普渡大学的宿舍楼向远处眺望过去,广袤无边的草原绵延着,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上。这里树木稀少,风光不佳,却是适合刻苦钻研的圣地。“未来才刚刚开始呢,前途一片光明。”他心里想。但他知道,他的前途并不在这里,也不会在剑桥。如果当年仅仅是怀抱对于真理的追逐而来,他会毫不犹豫地接受老师的建议的。

行李已经在床下摆放整齐。走出宿舍门的那一瞬间,他仿佛已经听到了等候在密西西比河畔的邮轮沉闷的号角声,两年后的这个时刻,到来得有些太快了。虽然被离别的情绪笼罩着,此时的他,心里还是有一些欣喜,终于可以去实现当初的承诺了。这天晚上他要去见两个非常重要的人:王守武和杨振宁。

王守武家的离别晚宴,实际上是为邓稼先和洪朝生一起准备的。他们三人在普渡大学都是非常亲密的好朋友。1945年就来到美国,现已身任普渡大学助教的王守武,在生活中对邓稼先照顾有加,而洪朝生更是曾和邓稼先同住一室的室友,在邓稼先的说服下,这位后来的低温物理学家决定跟随他一起回国。

晚饭是传统的中国菜。他们吃得简单而轻松。凉风习习,庭院里飘进来淡淡的木兰花香。邓稼先和王守武都很喜欢这里的木兰花树,在印第安纳州荒原,难得见到素雅的、带有中国气质的植物。

“明天早晨上船,货都准备好了?”饭后休憩时,王守武忽然语气诙谐地问。邓稼先立刻明白了话里的真正含义。

“准备得不多,但我都会用出去。”邓稼先说完,内心再也无法平静下来。回顾在普渡的这两年,他把最多的精力放在了物理学发展的前沿领域。导师德尔哈尔,是一位钻研核物理的荷兰籍教授。他给邓稼先选定的题目“氘核的光致蜕变”其实就是核物理领域最时髦的一个问题,一个触及核武器技术的敏感选题。他自己也清醒地意识到,核武器技术关乎国家未来的根本利益,因而倍下苦功,并出色地掌握了这一部分知识。

这一晚,杨振宁和邓稼先约在普渡大学的校园里见面,邓稼先紧紧地抱别了这位多年的挚友。来美国的两年里,杨振宁对邓稼先提供了很多帮助。1948年,邓稼先考上赴美研究生,但须由自己联系学校。杨振宁那时在芝加哥大学,他就帮邓稼先联系了离芝加哥市较近且学费相对便宜的普渡大学。两人在生活、学习上经常往来。由于都是钻研理论核物理,邓稼先做博士论文时,从两人的讨论中也受益很大。

两个好朋友最后一次在异乡见面,推心置腹,聊了很多。杨振宁明白邓稼先要回国的决心,知道再多的挽留也留不下他。

“你真的决定好了?”杨振宁试探地问。

“梁园虽好,非久居之乡啊。”邓稼先引用不久前归国的华罗庚的话。

杨振宁听到后,眼里含着泪,说不出话来。

这一晚,他们谁都没想到,下一次见面竟是22年之后。1950年8月29日,也就是第二天,邓稼先踏上了回中国的轮船。

时间:1958年8月的一天

地点:中国科学院近代物理研究所

这天夜晚,月朗星稀。邓稼先辗转不能寐。

上午,二机部副部长钱三强找到邓稼先,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说:“稼先同志,国家要放一个大爆竹,要你去做这个工作,怎么样?”

“大爆竹,那得多大?”邓稼先立马知道是去造原子弹。

“我能行吗?”接着他有一丝犹豫。

他服从了这一调令。

从邓稼先回家的那一刻,妻子许鹿希就觉得他有点反常。一个人坐着想事,闷着不说话,这不是他老邓的一贯作风啊。婚后的五年里,他们可是一直形影不离,早已各自把对方当作了无话不谈的知己。而今天的邓稼先却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当晚,许鹿希也没有睡着。到了半夜的时候,许鹿希按耐不住,就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两人这才有了沟通。

“我要调动工作了。”邓稼先缓慢、轻声地说。

“调到哪里呢?”许鹿希感到意外。

“这不知道。”

“干什么工作?”

“不知道,也不能说。”

“那么,到了新的工作地方,给我来一封信,告诉我回信的信箱,行吧?”

“大概这些也都不行吧!”

此时,焦灼、不安和忧虑在他们心间蔓延。

邓稼先叹了口气,坐起身。“我今后恐怕照顾不了这个家,这里全靠你了。”许鹿希闭上双眼。她感觉到离别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邓稼先看了看熟睡的3岁大的女儿。“她睡得多安详啊,还不知道即将少了爸爸陪她逗笑、玩耍了。”邓稼先想到这,心里一阵酸涩。不过忽然他语气又坚定了,“我的生命就献给未来的工作了。做好了这件事,我这一生就过得很有意义,就是为它死了也值得。”

这一刻,他也许并不知道,一旁的妻子内心经历了怎样复杂的过程。只听见她说,“放心吧,我是支持你的。”

第二天,邓稼先离开了工作8年之久的中国科学院近代物理研究所。从此,他的名字在所有学术刊物和对外联络中消失了,他的身影只出现在严格警卫的深院和大漠戈壁。而妻子许鹿希始终都没有弄清楚他到底要去做什么工作,直到1964年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

时间:1985年8月10日

地点:中国人民301医院内

刚做完手术的邓稼先,躺在病床上。妻子许鹿希坐在旁边。他日益消瘦下去的脸上忽然有了一丝放松的笑容。

“终于不用工作了,是不是以后都可以这样,你陪着我。”

许鹿希握住邓稼先的手。

那份术后体检报告静静地躺在茶几上:直肠癌晚期,不能进行化疗,因为体内放射性物质太多。邓稼先知道,这一天终将会到来,只是来得有些太快了。他抱着来看望自己的同事说,“老邓我回不去了!”

到了深夜,病房里的灯悄悄地亮了起来。许鹿希拿着邓稼先在工作时留下的唯一一张照片,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

那是邓稼先在试验场上与核弹碎片的一张合照,白天的时候由二机部副部长赵敬璞亲自交到她手上。她这才明白,那一刻邓稼先做出了怎样的决定。

那是1979年,一次空投试验中氢弹从飞机上丢下来,降落伞没有打开,直接掉在地上摔碎了。由于没有准确的定点,一百多个防化兵去找都没有找到。身为这次试验总指挥的邓稼先,不顾危险亲自去找,结果核弹竟被他找到了。

当时同去的赵敬璞远远地看见邓稼先抱着氢弹碎片,朝他挥手,他马上觉察出事情的严重性。邓稼先也清楚地知道这一次“亲密接触”的代价究竟是什么。

“老赵,回去和上级报告说,平安无事,核弹被找到了。”

“核弹没事,但你要回去医院好好检查,这是命令。”

“好好,来,现在给我拍一张吧,我想留下这一刻。”

20多年来,邓稼先从来没有在荒漠戈壁中拍过工作照,这是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让赵部长保密。

几天后,邓稼先回到北京住院检查。结果表明,他的尿液含有很强的放射性物质,几乎所有的化验指标都不正常。

许鹿希又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她带着丈夫去拜访很多知名医学专家,他们惊讶地问,“怎么会让邓稼先的身体状况坏到这程度?”她无言以对。

什么是放射性伤害

原子核能发生衰变,会放出我们肉眼感觉不到的三种射线,它们分别是α射线、β射线和γ射线。物质的这种性质叫放射性。放射性物质是那些能自然地向外发出射线的物质,一般都是原子质量很高的金属,像钚和铀等。

在大剂量的照射下,放射性对人体和动物存在着某种损害作用。如在400rad的照射下,受照射的人有5%死亡;若照射650rad,则人100%死亡。历史上,发现放射性镭的居里夫人和她丈夫都是因为长期研究放射性物质而死。在1979年邓稼先找到的核弹碎片中,有一种放射性极强的金属钚,仅一克重的钚就可以杀死100万只鸽子。可以想象那枚碎片对人体的伤害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