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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西少年的进京读书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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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西某铁矿矿主为了让儿子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支付800万元赞助费送儿子进了北京一所重点高中。可事与愿违,本来学习成绩很好的少年被嘲笑、歧视、奚落压得喘不过气来,终因精神崩溃而举刀向父……

进京读书,成为笑柄

辽宁省一家铁矿矿主赵栓柱是一位成功人士。办铁矿积攒下丰厚资金后,他在北京最昂贵的地段买下一套豪华房子。

赵栓柱的儿子赵发财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但老实厚道,学习成绩优秀。

2013年6月底,初中毕业的赵发财跟着父亲来到北京,父亲让他在北京上高中,由母亲全职陪读。

9月1日早晨,赵栓柱让儿子坐在一辆加长凯迪拉克车里送他去上学。为了让儿子在北京上学,赵栓柱支付了800万元赞助费。所以,他送儿子上学也要大讲排场。

从凯迪拉克车上下来,16岁的赵发财低着头走进了教室,因为没有一名新生是坐着这么昂贵的车来上学的,他心里忐忑不安。走进教室,他听到同学们在议论:“就是他,坐加长凯迪拉克来的,真牛!”“有什么牛的,听说他爸爸是辽宁铁矿的大矿主,花的肯定都是矿工的血汗钱……”

坐到座位上,同桌女生很友好地伸出手说:“我叫柳静,很高兴和你同桌。”他被女同学的大方搞个措手不及,慌忙伸出手说:“我叫赵发财……”还没等他说完下面的话,全班同学听到他的名字,哄堂大笑。

2013年9月2日上午,第一堂课是英语。在辽宁,赵发财的英语成绩是出众的。可是,在北京上的这堂课,却让他知道了自己和同学之间有多大的差距。老师和同学讲的全是英语且语速极快,整堂课大家几乎不说汉语,缺乏英语口语训练的他根本听不懂,只能呆呆地坐在那里。英语老师走过来,用汉语对他说:“英语水平跟不上,时间长了就荒废了,想办法尽快补上吧。你不是考来的吧?”这是老师整堂课说出的唯一一句汉语。

老师的这句话对赵发财的打击是巨大的,整整一上午,他都精神恍惚,接下来的数学、语文、化学三节课,他都处在似听非听的状态,无法从那句“不是考来的吧”中解脱。

2013年9月3日,赵发财的母亲花高价为儿子请了一位英语口语老师,从这天开始,让儿子放学后跟着这位老师训练英语口语和听力。

过去,赵发财最爱上学,因为学校寄托了他全部的梦想和希望。而现在,他最害怕去上学,因为在学校里让他丢尽面子、尊严扫地。赵发财有一股不服输的劲头儿,他想到的是去拼搏、征服 ,“我就不信不如他们,走着瞧吧”。此后,他又让母亲为他找了数学、化学、物理家教,所有晚上和周末的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的。

赵发财每天走进教室,虽然同学们都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但当他用浓重的辽西口音与同学打招呼时,同学们都会笑他。时间长了,他变得多疑、惶恐,同学们和他打招呼他不理。后来,就没有人和他说话了,连热情开朗的同桌柳静也不理他了。他陷入孤独中……

白天在学校度日如年,晚上回到家还得补课,他只能半夜做作业。第二天上课时,赵发财总是困得昏昏欲睡。有一天,正在上课的他不住地打瞌睡。他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为了打起精神,他用笔尖扎手指。但没用,他还是一歪头睡着了,手上的笔骨碌碌地滚落在脚下。由于趴在桌子上压迫颈部,他的喉咙里竟发出了尖锐的鼾声,像吹口哨。同学们大笑起来,他却依然酣睡。在老师的斥责声和拍打桌子的响声里,他终于睡眼惺忪地醒来,知道自己的丑出大了。一周内,多位老师罚他站着听课。

从小学习成绩好,一直受老师的宠爱,突然沦落到这种地步,赵发财内心很痛苦。他还能坚持,就是因为心里还有希望,还有斗志,他想通过拼命学习改变这一切,一心想着“期中考试见!我考了好成绩,就能挺胸抬头了”。

精神崩溃,举刀砍父

2013年10月初,赵栓柱来到北京看望儿子。看着儿子脸色灰黄、瘦弱不堪的样子,他问儿子:“学校有人给你气受?他们要是敢欺负你,我就找校长去。拿了我的钱,就得好好照顾我的儿子。明天,我就去学校。”

赵发财不想让父亲去找校长,因为那样他不好坚持下去了。他强忍住泪水,强装笑颜地告诉父亲,“是学习太累了、补课太辛苦了,没有人欺负我”。

赵发财拼命学习、极力忍受,就等2014年1月初的期末考试,考出好成绩来,让自己重新抬起头面对老师和同学。可是,因为时间太短,心理压力太大,他的总成绩竟排在全班倒数第一名。

知道这一结果,赵发财觉得有千万把小刀在割他的心,痛苦得如坠万丈深渊。这时,班主任老师走到他面前,严厉地对他说:“赵发财同学,我知道你父亲有钱把你送进我们学校,可是,他咋不用钱买来你的好成绩呢?”

赵发财还是很有志气的,他把这一切都当成动力,学习更刻苦了,每天都学到凌晨才睡觉。

有一天课间休息,赵发财来到学校操场上,想安静地坐一会儿。微风中,高大挺拔的白杨树的叶子发出刷刷的响声,仿佛天籁般抚慰着少年千疮百孔的心。这时,他后边传来嘁嘁喳喳的声音,两个外班同学在议论:“哎,就是他,辽西土包子。”“傻有钱,可学习就……”他们还怪声怪调地学他的口音,然后是肆无忌惮的笑。

这时,赵发财哭了,他的心被扯碎了……

2014年4月中旬的一天早晨,在校门口,他刚刚从车上下来,就有一名他不认识的高年级男生走到他面前,冲着他说:“小子,够牛呀,坐宝马来的。你知道吗?你爸爸的钱都是矿工的血泪钱,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连老师都不敢管你,你以为你真是爷了?我告诉你,在这里,你永远是孙子!回辽宁当你的爷去吧!回辽宁发财去吧。”说完,这名男生扬长而去。

就这样,赵发财在别人的嘲笑和恶意攻击中孤独地坚持着,梦想以更大的努力改变这一切。可等到5月份期中考试时,他的名次仍是倒数第一。因为孤独、压力大、紧张,他刻苦学习并没有换来好成绩。他开始严重失眠,夜夜做噩梦,还经常冲动得回家砸东西。

2014年7月期末考试前一天,赵发财心里装着雪耻的强烈念头,竟一夜未眠,刻苦复习。第二天,首场考试是数学,赵发财竟紧张得连平时做得很熟练的题都答不出来,有半张考卷是空白。这时,他的精神一下子垮了,再也撑不住了,冲出考场,打车回到家,跪在父亲面前说:“送我回老家吧,这里是地狱……”

这次,赵栓柱真正地意识到学校有人欺负儿子了,他说马上要去找校长。赵发财的怒火一下子冲父亲爆发了:“你找校长有什么用?你有钱,就是再花1000万,花1亿,能买来尊重吗?能买来快乐吗?我活得生不如死,比地狱里还苦,你知道吗?我永远不会再进那所学校了……”

赵发财越说越激动,竟站起来跑进厨房拎着一把菜刀冲出来,拼命地朝父亲砍去,边砍边喊:“就是你,让我出丑,让我没面子。”赵栓柱没有防备,左肩、前胸多处被砍伤,脸上也被砍了一刀。闻讯赶来的司机等人帮忙拉开了赵发财,急忙把赵栓柱往医院送。这时,赵发财又跑到院里疯狂地砍宝马车……

结果,赵发财被送进了北京市精神卫生中心,医生确诊他患有精神分裂症,建议转回沈阳精神卫生中心住院治疗。

赵栓柱想不明白:“我儿子怎么会疯了?我儿子怎么会砍我呢……”

如今,赵发财仍在住院治疗。

赵发财的这一段少年生活是苦涩的,其原因不仅因为他个人……如果同学们不嘲笑他、不歧视他,如果老师不奚落他,如果家长更关心他的心理健康,也许结局不会是这样。(文中人物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