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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重意识的坚守与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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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2005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J.M.库切的小说《耻》,以南非种族隔离政策土崩瓦解背景下的白人生活为主要线索,以及白人在种族认同和文化认同标准之间徘徊的两难局面为主要矛盾,表现了南非在后种族隔离时期的社会环境下黑人和白人之间的文化冲突,特别是在白人特权消失后的社会里,黑人和白人的人性扭曲和道德伦理的严重错位而导致的白人双重意识问题,从文化的角度提出对南非人生存窘境的思考。

[关键词]库切;《耻》;双重意识

在2003年南非作家J.M.库切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授奖词中,评价“库切作品的人物总是游移退缩、畏葸不前,无法率意而行。这种消极被动既是遮蔽个性的阴霾,却也是面向人性的最后一方聚集地――人们不妨以无法达到目的为由拒绝执行那些暴虐的命令。正是在对人的弱点与失败的探索中,库切抓住了人性中的神圣之火。”小说《耻》中,以南非日益变化的新形式为时代背景,以白人的种族隔离政策土崩瓦解背景下的白人生活为主要线索,以及白人在种族认同和文化认同标准之间徘徊的两难局面为主要矛盾,本文从溯源南非的历史开始,在分析社会和作者背景中揭示《耻》中南非白人因其文化身份造成的双重意识以及这种意识的坚守疏离

一、历史的滥觞――双重意识

双重意识最早来源于美国的杜波依斯的评论,原指非洲裔美国黑人两种种族和两种文化身份。在后殖民的环境下,长期生活在南非土地上的白人从思想、文化、生活方式等方面一直受到黑人的影响,既要坚持自身的信念和自由,又屈服于当地黑人的管辖,在两种种族和两种文化身份的斗争中徘徊,在心灵上留下双重意识的深刻印记。生活在南非土地上的白人们不得不以“双重自我”的身份获得站起来的力量,这是库切在有关后殖民主题的文学作品中突出反映的内容,也是他作品里潜藏在思想深处的双重意识。

法农在其重要著作《黑皮肤,白面具》中认为,黑人灵魂深处有一种无可排解的自卑情结,他们被喻为没有文化地位、没有心性陶冶、也没有自主的民族自尊的“原始野人”。经历种族隔离而重获和平宁静的南非人对殖民留下的伤痕记忆犹新。这种历史转折蕴含着黑人的仇恨和对获得身份认同无比坚定的决心。在南非社会角色的变换之中,黑人发泄般地对白人进行复仇。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南非白人陷入了尴尬的两难境地,他们意识中虽然还残留着强势文化的优越感,但已没有那种如沐春风的,在黑人反扑势力的席卷下,现实中“双重意识”逐渐潜入他们内心深处。在南非的岁月里,库切一直生活在这两种种族和两种文化的交融与斗争中,形成南非黑人社会中的一个自我,和白人在黑人社会中的独特体验中的自我。在库切的笔下,《耻》更多的是描述了在这种双重意识下白人对现实所进行的反抗,合理的却又充满悲剧意味的情感纠缠。

二、夹在文化罅隙中的思想者――库切

库切的荷兰血统标刻着殖民浪潮和帝国时代的遗迹,这种身份昭示着他和前殖民者千丝万缕的联系。继承着殖民先辈们的遗风,他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感情维系,但对哺育他成长的土地,他也始终怀着难以割舍的情愫。作为殖民后代,他在南非应该处于一种什么样的地位?面对着一段早已完结的殖民恩怨,他还需要在白色的欧洲和黑色的非洲中做出选择吗?历史遗留的问题一旦推移到后代的身上,它就显得愈加敏感而凝重,库切就是担负着这种困惑和反思走上小说创作的旅途。在作品《耻》中,一如既往地凝聚着库切对种族和文化身份的思考,沉重的归属感和双重意识,交织出现于字里行间,客观上也表明了库切无法使自己的灵魂超脱于这种愁闷压抑的禁锢。他的文字体现其关于特殊经历的心声,正是这么一种经历和文化背景,使得他始终采取南非当代生活作为创作源泉,另外又客观地审视剖析了南非生活的变迁和从容,更比同时代的其他作家多具备一份理智、融合与超越。

三、文化身份的烙印――南非白人的两难境地

“《耻》这部作品通过各种细节的描写,揭示了新旧交替时生在南非大地上,发生在南非各色人等之间的种种问题,对殖民主义在南非对殖民地人民和殖民者本人及其后代所造成的后果表现出深切的忧思和相当的无奈。”在开普大学里,卢里是位有思想、充满自信的大学教授,但他同时也是个性风流、没有道德判断标准、放纵的中年人。面对着在殖民统治后复苏的农村,他仍小心地保存着那份殖民文化上的优越感,他仍习惯过去的行为方式和准则,但这份优越感却使他在乡村处处碰壁。在乡村,他的博学多才失去了用武之地,昔日的大学教授委身切狗食、给工人做下手,到动物福利会诊所里帮忙。她的女儿露茜遭到黑人的欺凌时,他只能像个哑巴一样。在他梦里和现实生活中,耳边总萦绕着女儿无助的求救声,可他却无能为力。一个文学教授,在乡村却处于一种独白状态,这体现出一种文明的尴尬。他想听佩特鲁斯的故事,却不期望用英语听,“他越来越坚信,英语极不适合用做传媒来表达南非的事。”卢里的无奈主要体现在前后身份的落差,在他意识当中,大学里是拥有着值得骄傲的身份认同感,也坚信自己的执著可以换来包括南非当地的所有人的认同。但在女儿遭受后,他逐渐平静地接受了这么一个事实,并认识到要想继续生存在后殖民语境下,所需付出的代价是重大的。每次卢里想起遭遇的事情,他心里就涌起一股悲恸,那种感觉如潮水般涌过,“倦怠,冷漠,还有无力。”黑格尔说:“冲突中对立的双方各有它那一方面的辩护理由,而同时每一方拿来作为自己所坚持的那种目的和性格的真正内容的却只能是把同样有辩护理由的对方否定掉和破坏掉。因此,双方都在维护伦理理想之中而且就通过实现这种伦理理想而陷入罪过之中。”

相对于卢里从骄傲而自信走向无奈而失落,露茜则是一个在历史和现实罅隙中逐步失去白人品格特征的形象。对露茜的描述主要聚集在父女间意见的分歧上。卢里称其为“思想现代、充满自信”比她母亲“更锐利些”的女人。她遭到后,“温和地,但却坚决地甩开卢里的胳膊”,在警察面前只字不提受辱之事,当卢里百般奉劝她正视自己拥有的权利时,她却说:“这跟你没有关系”,“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完全属于个人隐私。换个时代,换个地方,人们可能认为这是件与公众有关的事。可眼下,在这里,这不是”,“这里就是南非”。在卢里劝露茜离开这个农场的时候,露茜坚决不从,露茜觉得在这片土地上的e人眼里,她“根本就一文不值”。她要求父亲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的时候,她解释道:“他们觉得我欠了他们什么东西。他们觉得自己是讨债的,收税的。如果我不付出,为什么要让我在这里生活?”父女俩对同一件事情的不同看法绝非完全归咎于代沟,而是包蕴了更深刻的历史内涵,也是“人能否回避历史”的一种答案。在历史变迁中,当年白人殖民者后裔正在以自己的名誉、身体、尊严的代价来赎罪。在卢里这么一个远离殖民政策,在祥和平静的大学校园中生活的人再也不能接受这一点,但 和他有着不同的成长背景的女儿却早已被这种历史耳濡目染,并敞开心胸去接受惩罚。

佩特鲁斯出场时,作者仅用“线条分明,饱经风霜的脸,一双透着机敏的眼睛”的描述似乎就是用来模糊我们对这位南非农民的印象的。佩特鲁斯的身上饱含非洲原始的野性,又有长期磨炼出的对抗白人的野心和胆略。在一起相处的日子里,卢里分明地感觉到,在南非大地不明事理的犯罪的猖狂,执法部门的软弱,白人生活、人身安全的窘迫境地,是千千万万如佩特鲁斯一样的人的反抗情绪造就的。露茜事件的肇事者正是佩特鲁斯的亲戚,在晚会上这根导火线被点燃后,卢里出于惯常的思维要求惩罚肇事者,到最后却没有人认为这事违反常规而不了了之。所有的这一切,都体现了新一代的黑人们对殖民主题正统合法性和文化优越感的藐视和颠覆。在这么一个白人和黑人的直接交锋中,卢里最大的失败显然来源于他优越的文化认同感受到的挑战,随之而来的就是其主体身份的丧失。

作品主题“耻”的双重含义也昭然若揭:一是殖民主义、种族主义等丑恶现象给后代白人所带来的深刻耻辱感,二是黑人在南非独立后对白人进行暴力报复所带来的深刻耻辱。后者已经在岁月的前行中逐渐占了上风,并且正在使它的影响力不断扩散。叔本华认为:“意识一般可以分为两个方面,一是意识主体对于主体自身的意识,二是对于作为意识主体的我们的身外之物的意识。我们自己愈是占据意识的中心,那么外部世界便愈是退居于意识的边缘。相反,如果我们愈是较少地关注我们自身,那么我们就会愈多地意识到外在对象。”在小说中,库切不仅谴责白人的殖民主义和种族隔离制度,也谴责后革命时代南非黑人对白人实施的暴力。在库切的非暴力哲学中,暴力是无色的,是跨越种族和肤色界限的,暴力行为所带来的“耻”不仅仅属于南非白人,也同样属于南非黑人。

四、以文化追求永恒

露茜怀孕了,“就这样,生命一直延续下去,这条存在线不断发展,而他在其中的份额,他为此提供的奉献将会越来越小,直到有一天被彻底遗忘。”这里的“份额”既指生命的血脉,也指文化的脉搏。一个混血儿的出生,让卢里感觉不到生命延续的骄傲,而是对自我的影响力的不断缩小,甚至消亡的感伤和无奈。征服和反征服在这个新旧交替的时代里或许还没有完全显露它的全部特征,但可能在下一代就被完全颠倒过来了,这对殖民统治者来说无异于是一个绝妙的讽刺。这还在母亲肚中蠢蠢欲动的胎儿,身上流淌的是黑人和白人的血液,在黑人和白人彼此的仇恨浇灌下孕育出来的生命,哺育他的将还是这个因殖民而饱含仇恨的大地,等待他的又将是怎样的一个命运呢?露茜对卢里说的“你对他的看法与事情根本没有关系……他是生活中的事实。”

对于一个无法支配自己命运的个体来说,他可以在支配他者的生命中得到满足,可这种支配是出于爱还是恨?如果不对,由他人来保护自己的命运,对弱者来说到底是不是另一种不幸?在这个自信的外表下,卢里也困惑、迷惘了。在旧有的黑人屈从白人的关系被交融的文化取代之后,如同卢里这样的殖民后裔们正在失去其固有的身份标识,体现出后殖民文化下价值理念的无序、混乱。南非在经历了漫长时间的白人绝对统治之后,多种彼此相异又相互交织的文化正试图治愈种族隔离制度留下的创伤而作出最艰难的抉择。

五、结 语

非洲的苦难绵延了漫长的历史,受种族隔离和殖民压迫的人们为寻找自由、平等和尊严,把分裂和隔离的自我融入更真实更统一的自我。像卢里这样的白人不能幻想通过道义的感化解决事情,而需通过文化身份的重建来获得自身的精神之根,从而在已经逆转的社会趋势中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库切仿佛要告诉我们,多舛的命运和沉浮人生是拯救灵魂之必要途径。库切以不同的形式,阐释着双重意识下正承受着反殖民苦痛的人们,在遭受打击、沉沦落魄乃至被剥夺了外在的尊严之后,是如何通过改变存活方式来实现自我的价值。没有悲剧的文明是不完全的文明,库切通过普通人在无序的人生中对命运的质疑,揭示后殖民环境下白人生存命运中的悲剧,我们所看到的并非属于奴役过或者正在被奴役的族群真正的解放之路,两种文化的冲突造成的是一个种族和另外种族间因仇恨轮流尝受殖民的苦果。作品给我们阐释了一种基本的价值观,就是人生存的精神原力,不论个人还是集体,尽量地维持自己的尊严,并认识到自身作为人的群部潜能,在此文化基础上寻求一种更为平等、和谐的对话,或许才是走出种族间仇怨宿命的最好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