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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场荒唐的“缘木求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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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婷打定主意要买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起因是一次吵架,雅婷怒摔了林枫的手机,而林枫毫不留情地还击了雅婷一句“滚!”。对雅婷来说,这“滚”字胜过世间所有恶毒言语,如同一枚核弹爆炸的威力,由身及心,被炸个粉碎。她一个外来女,能滚到哪去呢?没有娘家可以投靠,被同事朋友知道又丢面子,仓皇无助中,雅婷拿着手机和钱包在夜色中举目四望,偌大的城市灯火辉煌,但却没有一寸一毫地方,是属于她雅婷的。

举目无亲的荒凉铺天盖地压下来,夜风一阵阵打过头顶,雅婷忽然就醒了,她需要一个安全的完全属于自己的归宿!

那次吵架,雅婷在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林枫才找来,道歉、求饶、和好,吵吵闹闹的婚姻,貌似和寻常夫妻并无不同,但雅婷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不是软弱的女子,林枫亦不是容易低头的性子,她无法想象,以后的生活里,还会有多少次吵架,而林枫还会不会再一次居高临下地冲她说出那个让她难堪的“滚”字――谁让房子是林枫家买的呢?

她必须给自己一个保障,在男人倨傲地对你说“滚”时,可以不慌不忙地挺直姿态骄傲地离开,而不是如此刻这般慌乱无所依。

有了买房的打算,雅婷的生活规划就完全不同了。

过去,她在公司永远一副不争不抢的酱油选手样。和林枫结婚后,她甚至以为自此可以幸福无忧地生活下去,公婆还一直催着她要孩子,放在工作上的心思就更少了,如今看来,婚姻并不等同于女人的安全感。

房子没买之前,孩子是万万不能生的。

雅婷的工作主要是拉广告赚提成,这工作的薪水就像过山车,忽高忽低,能豁出去脸和胃,工资就高,若没雄心壮志,拉住几个稳定客户,也就够生活了。过去,雅婷懒得应酬,对那些青睐于她的男客户总客气地保持距离。在公司的业务员里,她的业绩一直垫底,但这并不代表雅婷没能力,真想做出点成绩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酒桌上推杯换盏又如何?又不卖身,无非是出卖笑脸和女性魅力,就能换来后半生的保障,值!

过去,雅婷也很反感陪客户唱歌,封闭的包房,幽暗的灯光,客户色眯眯的眼神和不安分的手,总有种诡异的暧昧,让雅婷觉得自己像陪酒小姐。可如今,雅婷觉得这一点小小的牺牲,真不算什么。

接连几次,雅婷一身酒气深夜回家,林枫怒了:你喝这么多酒,不想要孩子了吗?雅婷没醉到意识不清,她借着酒劲放肆地笑:谁说我想要孩子了……哇!话没说完,雅婷就吐了林枫一身。吐完了,她重重地倒在沙发上,半醉半醒间,只见林枫俯身把脸贴过来盯着她,她忽然就想伸出双臂搂住对方的脖子吐露真言: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话还没出口,却见林枫突然用手捂住鼻子一脸嫌弃地数落道:一身酒味,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

这一晚的应酬,都比不上这一刻的身心俱疲,雅婷闭上眼睛,累了。

2

雅婷一心为了房子奋斗,对家和林枫就不那么上心了。面对林枫的指责不满,她据理力争:我没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是努力工作,难道这还有错?林枫起初还耐心劝她:你努力工作没错,可咱家也不缺钱,你何必那么卖力?何况,不是说好要孩子吗?

说到孩子,雅婷也有话说:以前想要孩子,是因为我不成熟,现在想法改变了,要先有自己的事业,然后再要孩子。于是,两人又为了要不要孩子展开新一轮的争论,争到最后,林枫说雅婷变了,变得强势,不似恋爱时那般温顺,雅婷则觉得自己变得有理,若不是你动不动就让我滚,我会变吗?可这些话,她不会对林枫说。

雅婷和林枫的生活也变了。以前,是雅婷早早下班,做好了饭菜等林枫回家。如今,却是林枫先下班,雅婷的下班时间永远未定。偶尔她回来早了,发现林枫已经吃过饭了,却并没带她的那份,雅婷气就不打一处来:过去我等你下班,可是每顿都白饭热菜地候着,如今轮到我晚回了,你怎么就不能给我做好饭?

林枫就借口自己也是对付吃了一口,雅婷不依不饶:对付怎么了,真是夫妻,对付也该一起对付,自己先吃了不管别人就是不对!

为这事两人吵了几次,林枫更绝,索性不回家吃了。

自此,两人回到家都是清锅冷灶。因为这事,雅婷对林枫的认识更进了一步,这男人,不仅绝情,还很自私。一念及此,就更坚定了买房的决心。男人会变心,靠不住,而房子呢?无论什么时候,都会老老实实忠心耿耿地等你回来,如果好男人是可以一起生活的伴侣,那房子无疑才是女人最可靠的情人!

雅婷生活的城市不大不小,房价尚可,雅婷辛苦了一年,再加上结婚前自己攒的工资和父母给的嫁妆钱,终于凑够首付,买下一套装修好的二居室。

林枫知道后,惊得目瞪口呆,雅婷看着林枫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骄傲得像一个女皇。林枫说:你这一年努力工作就是为了这个?雅婷毫不掩饰地回答:是的。她的回答带着一种自信,更带着几分挑衅。蓄谋了这么久,买下这房子,不就为了这一刻,可以在林枫面前无所顾忌。

林枫当然不知道雅婷复杂的心情,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雅婷说道:结婚后,你变化越来越大,我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买房子这么大的事也不和我商量,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对你太失望了!林枫用一句失望结束了争吵,转身离开。

而此时的雅婷,对林枫的反应更不在意了,自己已经是有房子的人了,没必要处处在乎他的感受。更何况,买房的初衷就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归宿,与林枫无干,自然也没必要和他商量。生活总算揭开了新的一页,雅婷每天都心满意足地哼着小歌,房子无疑给了她巨大的幸福感,这幸福感甚至连林枫都不曾给过她。

3

就在雅婷自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连林枫刻意的冷漠都不放在眼里的时候,母亲哭着地打来电话说,父亲心脏病发作,正在医院急救。

雅婷急匆匆赶过去,母亲看见雅婷,眼睛红红地迎上来说:你爸已经抢救过来了,医生说必须做心脏支架手术,手术费要二十万。

雅婷一筹莫展了,手术费用报销都在术后,家属必须先把钱垫上,自己的钱都买房子了。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没多少积蓄,母亲东挪西凑地借了五万,手术费还差十五万。

雅婷想到林枫,可转念一想,这段时间以来,林枫对自己都爱答不理的,自己这个时候凑上去,太没骨气。事实上,自打雅婷打定主意买房子并为之行动以后,她和林枫的关系就越来越差了,这次父亲生病,她都没告诉林枫。

想到房子,雅婷眼前一亮:把房子卖了!爸爸的手术费就有了!先解了燃眉之急,等爸爸病好了,房子还可以再买。想到这儿,雅婷更庆幸自己当初决心赚钱买房是何等明智,如果没有这个决定,没有这一年来的辛苦,她肯定也攒不下钱给父亲手术。

雅婷急忙打电话到中介联系卖房,本以为这房子卖起来不是难事,却不承想,中介知道房子的位置后,竟是一番迟迟疑疑地推诿:这房子不好卖,你要有心理准备。雅婷不明白,好好的房子怎么就不好卖了?中介说:你还不知道吧?就你家那栋楼,前几天有个女孩跳楼自杀了,还上了新闻,闹得沸沸扬扬的。发生了这么晦气的事,房子当然不好卖了。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雅婷措手不及,那边父亲正在病床上等着手术,这边房子却成了烫手山芋。

就在雅婷一筹莫展的时候,医院那边通知雅婷,手术时间安排好了。雅婷呆愣愣地不知究竟,医院工作人员告诉雅婷,你家人已经把手术费交了,你还不知道吗?

雅婷在父亲的病房里看见林枫时,她知道答案了。在林枫面前别别扭扭地做了一年多的独立女性,此刻,雅婷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林枫,看见雅婷,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像安抚受惊的孩子一样说:放心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雅婷很想让林枫留下来,扭扭捏捏地正不知如何开口,林枫先说话了:我是男人,照顾爸方便,晚上我来陪床吧。

雅婷真没想到,平时粗枝大叶不爱做家务的他,照顾起病人来却十分用心。林枫支了行军床在父亲的病床边,父亲晚上有一点动静,林枫都第一时间醒来,接尿倒水,什么活都不嫌弃。雅婷看在眼里,丝丝感动在心里升腾。

父亲病好出院后,雅婷对林枫说: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爸也不能这么快手术,钱我报销以后就还你。这一番话本是雅婷的真心,她不想占林枫便宜,林枫却生气了:什么你爸我爸的,真不知道你这脑袋里在想什么,买房的事不告诉我也就算了,爸生病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给爸花钱看病难道不是我这个女婿应该做的吗?林枫说这话的时候,雅婷一直看着他的脸,那么中听的批评,那么诚恳的神情,真让雅婷觉得醉了。

雅婷不再拼了命地工作。她嘴上不说,用行动表示自己回归家庭,每天早早下班,买好菜做好饭,等候林枫回家。

经历了这么多事,雅婷才意识到,所谓的安全感,远不是一套房子那么简单。事实证明,关键时刻,房子没起到任何作用,靠得住的还是林枫。与其费尽心思建筑一个避难小窝,不如用心经营已经拥有的家。用心经营的第一点,就是让林枫知道,那个“滚”字对她这个敏感外来女的杀伤力有多大,当林枫得知这一年多的矛盾竟因自己的怒不择言而起,马上赌咒发誓绝不再说那样的混蛋话。

看看,许多事情原本就是这么简单。靠在林枫结实温暖的怀抱里,回想自己过去执拗追求的保障,那真像一场荒唐的缘木求鱼,好在,这一切都已经是过去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