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孵化“探亲式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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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换一种方式生活?让这些热情好客、身临仙境的村民自在生长。而不是背井离乡,永久地消失或者被消失。

周祖新设想推广一种全新的旅游模式――“走亲戚式的旅游”。

不同于动物园里你看我、我看你式的观光,按照周的构想,将在中国的大江南北,实地考察一系列旅游景点――那些宣传册上所没有的,但景色绝佳,且民俗文化保存比较好的地方,联系一些愿意接纳旅客的当地家庭,让游人们住进当地人家,与主人同吃同住共交流,客人就像第一次拜访自己远方的“亲戚”。

“我希望这样的旅游温暖,有人情味,而不是冷冰冰的。”周祖新在他位于“北大孵化器”创业中心的公司里说。

怀着一颗好奇之心,去亲近一个热情好客的家庭,才是“探亲”的首要前提尽管这种Homestay(寄宿)的旅行方式在西方已经成熟,但对天性较为封闭的中国人来说,还是个全新的课题。如何去沟通和协调?比如,一个不喝酒的基督教徒偏偏深入了不醉不罢休的苗寨腹地;更何况,那些偏僻地区,村民们还多少保持着奇异的风俗,一些少数民族家庭会拒绝异性客人同房入睡,这样会给家庭带来不洁之物,俗称“恶鬼”。

周祖新在贵州做了十几年入境旅游,对摆平主客双方的沟通障碍很有信心。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不通公路的乡野,遍布他的足迹。那一带的村民叫不出他的名字。但不少人知道,有一位“周经理”,把外国人领到了家门口。

雷山县的甘吾村在2006年,迎来了“周经理”导游下的第一拨外国客人,那时村里连公路都没通。“现在接待的客人,几乎遍布五大洲了。”甘吾村村主任余如海说。余如海的母亲不识字,连汉语都不会说、第一次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小伙子进了自家的吊脚楼,感觉很是神奇,孩子似的指指画画问个不停。

为了让客人感到舒适,周祖新会在事前为当地家庭做大量培训和准备。比如指导村民在农家旱厕的粪池上,铺上草木灰或者稻草;伊斯兰教徒来了,主人家炒菜要用植物油;也有外国豪华团的客人让厨师随行,烧不惯木炭,特地从城里带来好煤气灶和煤气罐。

“总体来说,外国客人比中国客人好伺候。”余如海说。他的感觉是,外国人是来体验生活的,中国人是来看风景的。“游客对当地文化的尊重和理解,怀着一颗好奇之心,去亲近一个热情好客的家庭,才是‘探亲’的首要前提。”周祖新说。

外国客人反倒很容易与苗家打成一片。学着当地人吹芦笙、编草鞋,碰上有人家结婚,换上苗族服装,抬着米酒和猪大腿上门喝喜酒。白天学种庄稼,挑着猪草、柴禾与主人一起回家;晚上坐在一起,“外国朋友教大家说英文,我们教他们学苗语”,余如海说。

那时,一个中央民族大学的美国学生说,想要一个苗族名字。这好比当地巫文化里的孩童新生,需向神明祈福。于是他备好纸钱、鱼和鸭子,拜祭当地神明“岩爹”,仪式后,牛年出生的美国留学生拥有了一个苗族名字――“阿牛”,苗音“泥”。

“这是善的种子。”周祖新说。

他始终记得,某次旅行结束,全村人步行几里地送客人,其中一位两百多斤的美国太太和一位八十来斤的苗族老奶奶,6天朝夕相处,一大一小依偎走着,哭成一锅粥。这让他每每想起,很是得意,然后心头一热。

在国家与宗教,隔了千山万水的繁文缛。

节间,尚有人心相吸、相通

必须把乡里、村支两委的组织费和村民的报酬一一敲定,确保接待家庭的利益。生于农村,忙于鞍前马后的周祖新比一般人更懂得,这些美得不食人间烟火的寨子背后,是人们一贫如洗的现实。

节日的喜庆只在客人眼前绽放,盛大的篝火散去以后,人们又回归到柴米油盐的普通耕作中。

一次在剑河县的白帮村,客人离开后,村妇女主任找到周祖新说,村里几个孩子读不起书,能不能找人资助一下。周祖新掏出身上的一千多元给了他们。不一会儿,一位妇女就带着军用酒壶来了,里面盛满了自酿的米酒。孩子的父亲已经过世,为了感谢周祖新,这位妇女让她的孩子敬酒。看着孩子怯生生的样子,妇女们又难过又高兴。周祖新鼻子很酸,强忍着不哭。

访问雷山桥王村的时候,学生余盛英的讲述也刺激了他。这位苗族小姑娘说起自己的哑巴叔叔满脸是泪。她说哑巴叔叔没有文化,四五年前去浙江打工,之后再也没有一点消息。

能不能换一种方式生活?让这些热情好客、身临仙境的村民自在生长,而不是背井离乡,永久地消失或者被消失。周祖新想。

他试图,“让当地普通老百姓也享受到旅游业的红利”。而在传统的旅游业中,除了政府和投资方,百姓几乎没有直接收益可言。

1999年,周祖新接待了第一批来中国修学旅游的外国学生,到贵阳的岩底苗寨体验生活。那些来自美国、日本、巴基斯坦的学生大都是外企老板和外交官的孩子,在贵州轰动一时。乡政府看来是件天大的事,特派警察和卫生院随行,这让周祖新和客人们浑身不自在,“我们是来体验生活的,又不是政治任务”。

四晚五天后,旅行团给了当地乡政府一万多元作为费用。敲锣打鼓的欢送以后,周祖新却听到有村民向他抱怨,一分钱也没得到。长了教训的周祖新便立了一个规矩,旅游项目启动时,必须把乡镇,村支两委的组织费和村民的报酬一一敲定,确保接待家庭的利益。

在甘吾村,待客家庭的收入一般在500到800元不等,这抵得上一个当地人半年的收入。“刚开始,一些村民还在犹豫,现在,客人一来,大家抢着要,无本万利的生意嘛。”余如海说,余如海仍与两个国外朋友保持联系,偶尔发发邮件,说说甘吾的变化,哪家小孩考上了大学。有时村里一些念书的孩子也去网吧,和相识的外国朋友书信来往:余如海说,这是无形中的财富,比钱重要。

这便是周祖新脑海里,“走亲戚式旅游”的精髓。

他本人亦是“驴友”,推崇“没有门票的旅游”

周祖新是贵州六盘水的彝族人。史书上说,彝人是鹰的后代。这些年来,周祖新在云岭上段露过营,看蓝色雾霭后,余色的阳光洒在高黎贡山上;途经昆明寻甸回族山区,看雪地上鲜红的山茶花盛开。他从骨子里热爱这种四海皆有缘的生活。

1988年,周祖新从上海外国语学院德语系毕业,回到贵州的中国国际旅行社,主要接待外宾团,做德语导游。那时,西方发达国家的度假、探险、修学旅游已盛极一时,中国的旅游业才蹒跚起步。

周祖新眼看着国内旅游业日渐混乱,导游的地位一落千丈。他反感目前这种闹哄哄的旅游文化炮制的伪民俗。他本人亦是“驴友”,推崇“没有门票的旅游”。

2006年10月,作为全国各地被抽调的导游之一。周祖新在工作之余,背着5公升的红色背包,每天徒步旅行,路经波密县则普冰川下的则普村。

一天上午,吃完酥油茶和烙饼,他约了当地藏族人去爬冰川。一路从下往上,他们走过雪松林,来到一个视野开阔的岩石上。远远地,周祖新看到则普冰川下面的那头,有一面湖水似在发光。藏人说,那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圣湖。剐过中午,时间还早。他心动了。

这一走,就没完没了,而圣湖却遥不可及。直到晚上10点,他们还在雪松林的迷宫里打转。夜深了,寒气渗入,昏暗的天光从树的缝隙里穿下来,周祖新打开手机当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瞎走,找不到尽头,又饥饿又疲软。

猛地,在跨过一条小水沟的时候,周祖新右脚踩空,他的前额砸在尖利的灌木上,整个身体跪叉在地,痛得几乎麻痹。镇定下来,意识却出奇清醒:也许,死亡即将来临。

他和自己打了一个赌。用手摸头,如果前额发热、出血,或许就会死在这里,他会像一个死在朝圣途中的信徒,平静而没有遗憾;如果没有血,那么死而复生的他,从此要换一种活法。一个半月以后,周祖新告别,来到北京,开始创业。

如今,周祖新的清朗朗文化有限公司在北京北六环的上地,北京大学的创业中心。30来平米的店面,个位数的员工。一切仍在起点。

他希望“走亲戚式的旅游”发展起来,从他一个人的工作模式,壮大成一个国家新兴的旅游行业。而仅仅依附于云贵川范围内的口碑和朋友们零敲碎打的介绍,显然难以达成这种影响。在一一实地考核、培训、并与主人家签定协议后,他需要一个网络平台。最终的网站上,将呈现出各目的地“主人家”的具体信息,包括房屋价格、主人的家庭背景,和客房、厕所的实图等。世界各地的客人可以像在超市里一样,自由选择订购入住的家庭和行程,提出自己的个性化要求。一个地区的运作成熟后,还可以发展一些主人给客人导游的项目,当然,都是“没有门票的旅游”。

为了保证其他没有得到客源的家庭不眼红,共同维护公共秩序,周祖新要求房东要拿出一定比例的收入,归集体分红。作为中介,清朗朗公司将收取一些运作费用。

周祖新个子不高,精力旺盛,话很多,肢体跟着比划。第二次接受《锦绣》采访时他正在贵阳的家里,在楼下的公用电话亭里跟我一唠就是两个小时。他说家里的固定电话拆了,常年出门在外,他习惯这种时空变幻的漫游方式。更多时间,周祖新与任何为理想打拼的路人一样,行走在大北京涌动的茫茫人潮中,创业的挑战像是则普冰川下,镜子般澄明的圣湖,或许终不能企及,但他会一路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