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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作者:贾平凹
从太白山的白麓往上,越往上树木越密越高,上到山的中腰再往上,树木则越稀越矮,待到大稀大矮的境界,繁衍着狼的族类,也住了一户猎狼的人家。
这猎手粗脚大手,熟知狼的习性,能准确地把一颗在鞋底蹭亮的弹丸从枪膛射出,声响狼倒。但猎手并不用枪,特制一根铁棍,遇到狼故意对狼扮鬼脸,惹狼暴躁,扬手一棍扫狼腿,狼的腿是麻杆一般,着扫即断。
然后挡腰直敲,狼腿软若豆腐,遂瘫卧不起。旋即弯两股树枝吊起狼腿,于狼的吼叫声中趁热剥皮,只要在铜疙瘩一样的狼头上划开口子,拳头伸出去于皮肉之间嘭嘭捶打,一张皮子十分完整。
几年里,矮林中的狼竟被猎杀尽了。
没有狼可猎,猎手突然感到空落,他常常在家喝闷酒,倏忽听见一声嚎叫,提棍奔出去,鸟叫风前,花迷野径,远近却无狼迹。这种现象折磨得他白日不能安然吃酒,夜里也似睡非睡,欲睡乍醒,猎手无聊得紧。
一日,懒懒地在林子中走,一抬头见前面三棵树旁卧有一狼作寐态,见他便遁。猎手立即扑过去,狼的逃路是没有了,就前爪搭地,后腿拱起,扫帚大尾竖起,尾毛动,发一面旗子。猎手一步步向狼走近,眯眼以手招之,狼莫解其意,连吼三声,震得树上落下一层枯叶。猎手将落在肩上的一片叶子拿了,吹吹上面的灰气,突然棍击去,倏忽棍又在怀里,狼却卧在那里,一条前爪已经断了,猎手哈哈大笑,迅雷不及掩耳将棍再要敲狼腰,狼狂风般跃起,抱住了猎手,猎手在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伤而疯的恶狼。棍掉在地上,同时一手抓住了一只狼爪,一拳塞进弯过来要咬手的狼口中直抵喉咙。人狼就在地上翻滚搏斗,狼口不能合,人手不放松。眼看滚至崖边了,继而就从崖头滚落数百米的崖下去。[论文网]
猎手跌落到三十米,在崖壁上的一块凸石上,惊而发现了一只狼,此狼皮毛焦黄,肚皮丰满,一脑壳的桃花瓣。猎手看出这是狼妻。有狼妻就有狼家,原来太白山的狼果然并未绝种啊。
猎手跌落到六十米,崖壁窝进去一小小石坪,一只幼狼在那里翻筋斗。这一定是狼子。狼子有一岁吧,已经老长的尾巴,老长的白牙。这恶东西是长子,还是老二老三?
猎手跌落到一百米,看见崖壁上有一洞,古藤垂帘中卧一狼,瘦皮包骨,须眉灰白,一右眼瞎了,趴聚了一圈蚊虫。不用问这是狼父了。狡猾的老家伙,就是你在传种吗?狼母呢?
猎手跌到二百米,狼母果然又在一个洞口。
……
猎手和狼终于跌落到了崖根,失掉在斜出的一棵树上,树咔嚓断了,同他们一块坠在一块石上,复弹起来,再落在草地上,猎手感到剧痛,然后一片空白。
猎手醒来的时候,赶忙看那狼。但没有见到狼,和他一块儿下来已经摔死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
(选自《贾平凹文集》)
小说包
生命是否因能力的高低而有贵贱等级之分?处于食物链顶端的人类何时才能平等地善待万物生灵?猎手对狼单方面的伤害屠杀实质上是人类对自然丧心病狂地索取和破坏的缩影。直到弃枪不用,铁棍屠狼,猎手的狩猎已经不再是为了满足基本的生存需求,而是为了享受血淋淋的屠戮所带来的。无狼可杀之后,猎手每天类似于神经衰弱般的生活状态更反衬出一股变态意味,猎手在欲望无处发泄的疯狂中将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误认为狼并在搏斗中与其一道跌落山崖,在跌落将死的过程中,他看到了幸存下来的狼家族,此时,他并未担忧自身的安危,脑海中充斥的仍然是对狼的进攻欲望。在扼腕叹息猎手的执迷之时,我们应当警醒的是,现实中的人类对待自然的态度与猎手对狼的态度如出一辙,皆为自恃强力地横征暴敛,长此以往,人类的结局也许也会如猎手般,最终跌落于欲望的深壑。
——夏斯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