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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蓝的海平面,白浪逐沙滩,奏鸣着千年不停歇的交响乐;渔舟帆影点点,海天一色、波光粼粼,潮起潮落,蹁蹁起舞。咸咸的海风,吹过发际,拂过面庞,耳边传来的是家乡的絮语,轻声呼唤:浪子们归来吧!在鼻尖飘过的是佛跳墙的香味,勾起那亲切而遥远的回忆。
《舌尖上的乡愁》
作者:孟繁颖等
出版社:译林出版社
2015年9月
定价:39.80元
家的呼唤,总是催促游人的脚步,快速地迁徙着。由南到北,而东至西,交织成几千万里无以数计的绵延思念。有一种味道,来自山林河海,五味杂陈却又浓郁醇香,每当外婆家的灶台飘出这种味道,离别的想念,就能在这三生烟火中,得到一家幸福的团聚了……
十月的仙公山,天高雾渺,层峦耸翠,每每登高望远,入秋的海风袭袭吹来,总能拂得云开见日,迎来大好天光,让外婆“只在此山中”的家豁然开朗。
从山脚下登山,走了快一个小时,妈妈在我耳畔递了一句: “再翻过一个山头,就能见到外婆了。”这句话让我加快了脚步,径自往山林曲径里蹦跳奔走着,数不清经过了多少回山水相逢,爸妈追上了我,我们一路谈天说笑,走着走着……幽然间,如山水画般的绿水碧潭,映得山影也羞了,时间彷佛被遗忘在亘古的石阶上,纹风不动。年复一年,我们来此朝圣,对此情此景的感怀,始终赞叹不已、百看不厌,不全为仙公山“八闽名胜无双境,绝顶蓬莱显九仙”的美誉绝景,而是这里有我们绵长的牵念,心系一辈子的家人。
外婆的家远在神仙住的地方,爸爸说:每年来此当回骚人墨客,好不风雅。而年少、一知半解的我,最向往的是能看到渔村之外的另一个世界,“十一”长假到外婆家作客,便成全了我童年记忆里最精彩的一页。我爱老家的湛蓝大海,也喜欢外婆家的山明水秀,但对孩子而言,能具体说出的想念,在当时,还只能是好玩的地方和好吃馋嘴的菜。
外婆烧的菜,是我味觉开始的生命起点(好手艺的妈妈忠实传承着),深刻地移植在我的记忆里。柴烧深灶中,山村家的炊烟轻荡在慵懒的土房子里,让整屋子裹着满满的暖意。阿姨、舅舅加上我们家,祖孙三代十几口家族团聚的身影,在厨房里、灶台上、餐桌旁、院子里,不停地穿梭着,外婆的拿手好菜,随着阿姨“上菜了”的吆喝声,一道道端上了桌,“土笋冻”、“红饭”、“荔枝肉”、“佛跳墙”、“五香鸡卷”、“鱼丸汤”……最适宜闽菜的形容词,什么味美甘鲜、糯香爽口、浓郁鲜香……的赞颂,此起彼落出现在一家团圆的餐桌上。外婆没念过什么书,却教养出舅舅这位当时村子里唯一的大学生,这是她这辈子最引以为傲的。餐桌上冠冕堂皇的形容词外婆不懂,只问了一声:“好甲无? (好吃吗?)”,舅舅扒了一大口饭回她 : “阿母,阿洗哩柱嘿尚好甲(妈妈,还是你煮的最好吃)”,在外婆布满岁月刻痕的脸上,顿时堆满笑意,满足欣慰的说: “好甲陡爱给甲寡(好吃就要多吃一点)”。母亲总是用最简单的语汇,将深情藏在每道菜的思念里。对外婆而言,儿女们都回到了家,才是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光。
在我上了大学的那年十一,家族的亲戚们依旧约定在外婆家大团圆。家里又出了个大学生,对外婆来说,是件光荣的大事。于是院子里杀鸡宰猪、厨房中整鱼蒸蟹、菜园里忙采时蔬,水窖边清洗菇蕈……亲朋好友都忙了起来,这一餐是我的庆功宴。
村子里跟外婆熟识的老邻居都来了,登门道贺的招呼声,挤得山村好不热闹,院子里已摆好了三张老木桌,在舅舅向邻居四处张罗板凳桌椅的忙碌中,我悄悄溜进了厨房,望着外婆和妈妈的身影,她们正在杉木砧板上豪气熟练地剁着排骨跟猪蹄,大灶上铁锅水腾沸的热气氤氲,三层的大蒸笼正呼呼呼地喘着粗气,等着迎接“佛跳墙”三小时的蒸汽浴。外婆看着我说:这一瓮是专门为你准备的。我不明究里,搔着头问外婆: “为什么?”,外婆回答:古代秀才就是吃了这个,学问才会做得更好。于是,一段攸关“佛跳墙”的历史典故,在宁静山村的热闹宴席中传颂开来……外婆向大家说: 在我高考前,她依照习俗,去村里的文昌帝君庙祭拜了:葱、竹笋、芹菜、蒜、包子、粽子、菜头、桂花、油,它们分别代表着聪明、顺利、勤奋、计算、包中、好采头、贵发、加油等意,就是希望我能勤奋加油,一举包中,顺利考上大学。果真韩愈公保佑,皇天不负苦心人!
在大家举杯庆贺我考上大学的击杯声中,村长从家里拿出了发糕和粽子,分享给大家,大呼恭喜高中高中(糕粽),村长太太手执绑了红丝带的菜头(白萝卜),直说我为村里带来了好采头。山村人的热情,将一个人的幸运,一家人的喜悦,变成了一村子的祝福。那一晚,“佛跳墙”的浓郁鲜香让我领会了,什么叫一家团圆万家香。
何其有幸,我是大自然哺育的孩子。
“智者乐水,仁者乐山”,渔村的家塑就了我智者的风范,外婆的家成就了我的仁者之心,两个家、一份情,都让我如此魂萦牵系。
吃人说味
外婆口中秀才吃的“佛跳墙”,原名“福寿全”,是闽菜中的首席名菜,又名“满坛香”。关于它的由来典故,民间传说的版本多得让人雾里看花,好像戏班子随时都能上演的老戏码,流传在酒楼茶肆间。
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版本是: 清代同治末年,福建布政司周莲,到福州官银局的一位官员家赴宴,其夫人特意准备了一道拿手好菜――福寿全。这道装入绍兴酒坛用小火慢煨三小时以上的荤素大杂烩,食材多得让人目不暇接,主料有鱼翅、鲍鱼、干贝、海参、金华火腿、蹄筋、鱼唇等18 种主料和排骨、猪蹄、香菇、冬笋、白萝卜等16 种辅料。煨制过程中最讲究的是利用煎、炒、烹、炸、蒸等多种技法,将食材的最佳味道体现于汤头中,并利用荷叶将坛口密封,经长时间焖蒸, 存封住食材炙熟后自然调和的浓郁香味。当时周莲吃到这满室溢香的菜,暗暗称奇, 即命衙厨郑春发如法炮制,但试煨多遍均不得其味,郑春发遂到官银局求教,得良方: 多用海鲜,少用肉类。一经改良,滋味越发鲜美可口。后来,郑春发离开官衙, 创办了“聚春园”菜馆,几位秀才上门一尝“福寿全”的美味后,连声叫绝。此时, 来了几位从寺庙里偷偷跳墙而来的和尚,与秀才们同桌进食,“福寿全”的奇香竟使和尚们忘了本分,纷纷大快朵颐起来。秀才们见状,吟诗描写此景:“坛启荤香飘四邻,佛闻弃禅跳墙来”。“佛跳墙”就此声名大噪,流传百年。
佛跳墙
材料
金华火腿50克、猪蹄尖1个、猪肚50克、猪肥膘肉40克、排骨150克、水发鱼翅50克、干贝50克、海参200克、鲍鱼5个、母鸡半只、鸡翅250克、鹌鹑蛋10个、冬笋150克、白萝卜半根、干香菇50克、高汤500克、猪油300克、姜片20克、葱段20克、干荷叶1 张
调料
盐10克、酱油9克、冰糖10克、绍兴酒250克、桂皮5克
做法
1. 干荷叶、香菇、干贝分别泡发;金华火腿、海参、鲍鱼、猪肚分别切成片;冬笋、白萝卜分别切成滚刀块;鸡翅、母鸡分别洗净、汆烫。
2. 将水发鱼翅、5克姜片、5克葱段、10克绍兴酒,一起入沸水锅,大火煮10 分钟去腥味后,取出。鱼翅摆入盘中, 放上猪肥膘肉,淋入10克绍兴酒,上蒸笼大火再蒸2 小时后,取出,挑去猪肥膘肉,沥去蒸汁,备用。
3. 鹌鹑蛋煮熟,去壳;猪蹄尖、排骨分别剁成小块,三者均沾上干淀粉滚匀,用猪油以中大火炸至金黄色。
4. 炒锅中注入适量猪油,中火将其余的姜片、葱段爆香,倒入鹌鹑蛋、猪蹄尖、排骨,然后加入9克酱油、5克冰糖、20克绍兴酒、5克桂皮,转大火略炒片刻,接着倒入500克的高汤,用大火煮开。
5. 将炒锅中所有食材捞进坛子里,再加进母鸡、鱼翅、香菇、干贝、金华火腿、鲍鱼、冬笋等材料,接着加入其余的绍兴酒、盐、冰糖调味。
6. 以泡发的荷叶将坛口密封,用小火先煨2小时,再加入海参、猪肚、鸡翅、白萝卜, 再一次封好荷叶,续煨1小时,开封即可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