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春日 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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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节，我和电视台的几位影友一同去云南采风，有幸饱览了称甲天下的人间奇景――罗平油菜花和元阳梯田。在二十多天的采风中，我不仅被壮丽的梯田风光所激动，也被那些大山的雕塑家们淳朴如初，视物为灵，至今仍以古朴的原始信念善待自然的精神所折服。

油菜花海春意浓

早春二月，罗平的油菜花黄了一片，漫山遍野，郁郁葱葱。在此期间举行的罗平油菜花节，已经成为云南旅游的一个亮点，成千上万中外游客、摄影家纷至沓来，恨不得跳进金黄的花海中打个滚、亲吻那散发着浓郁芳香的油菜花。花潮人潮辉映在花海中，形成了罗平难得的一年一度的奇观。

过了师宗，沿南昆铁路或324国道东行，在浓绿的群山里，展现出一片片的油菜花，黄得耀眼。这里有一座在喀斯特地形上筑成的弯子水库。美丽的水库把油菜花染得沉甸甸的。其实，这里只是罗平油菜花海的一个海湾，是罗平花海荡起的波涛，卷过来，冲撞在白腊大山上，溅起的一朵朵浪花。

罗平城在花海中沉浮，成为一座大海中的岛屿。当你站在白腊山上俯视这座县城的时候，你会想到，这便是海市蜃楼。 罗平的早晨是多雾的。那雾是白色的，湿湿的。 浓浓的雾，伸手抓一把，会让你感到粘粘的，潮潮的。在罗平的金鸡一带，那雾更为特别。无数个孤立的圆圆的小山从雾海中浮了出来，涂着一身的阳光。而阳光从什么地方射来的，却找不到。白雾轻轻地浮荡着，愈来愈轻，愈来愈透明。环顾四周，白雾突然神不知鬼不觉地稀了松了淡了，露出了金色的大海。

听说金鸡一带是观花海的最佳处。果然！站在金鸡山上，花海波澜壮阔直奔眼底，无数的小山岛在花海中傲然卓立。太阳的金梭在花海上梳理，泛起金属般的光泽，金光灿灿。这时，你会发现，在这花海中停泊着一叶叶的小舟――这是养蜂人的汽车。它把蜂箱运来，置于花海中。于是，蜜蜂飞舞，穿梭于花浪之间。

蜜蜂们采了花蜜，也孕育了油菜籽的丰收。

通向天堂的梯田

元阳，一个典型的立体地貌山区县，地处云南省红河哈尼族彝族自治州红河大峡谷南部。它最低海拔144米，最高海拔2939.6米，因此人们常说元阳“山有多高，水有多高”、“一山分四季，隔里不同天”。独特的地理环境造就了元阳独特的地域奇观，元阳人依山开垦的28万亩梯田，以其集中连片、气势恢弘而著称于世。

在罗平拍完花海后，我们打的迫不急待地朝着通向天堂的梯田――元阳驶去。黑色的柏油公路弯弯曲曲缠绕在青黛的山岭上，一弯一折地引导我们向上盘旋。经过七、八个小时颠簸，汽车驶进一个凹形的山谷里，就见两面缓缓山坡上叠满了一层层网状似的梯田。我们的心，也随着公路在梯田间来回荡漾。

车子穿过老县城，在一个叫箐口的村子停下。从海拔270米的南沙镇到1700多米的箐口，虽然落差只有1400多米，汽车却走了一个小时。山高自然美，人观美上天。站在这1700多米的山上往下看，尽收眼底的是一级级由下而上的梯田。那些梯田有多少级，谁也说不清楚，只见一面面的山坡、一道道的山梁把一片片的梯田组合在一起，构成了纵横交错、气势磅礴的梯田世界。

箐口梯田有3000多亩。在梯田中间，散落着箐口、土戈寨、黄草岭几个哈尼族寨子。每个寨子，都被浓浓的树荫包裹着。我们顺路走进箐口村，看到石铺的街巷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小巷两边的房屋，都是整齐的土基堆砌的墙壁，屋顶是圆圆的草顶，看上去就像一朵大蘑菇。房子随山而建，街巷忽上忽下，房屋也是东一簇西一簇，一簇房屋，看去就像一团蘑菇群，紧紧地相互拥抱着。

这就是哈尼族民居蘑菇房。

在小巷的尽头处，一条小溪顺山而下。几蓬竹林围着一户人家，一大一小两头水牛在竹林下悠闲地嚼着稻草。除了下雨，溪水不涨也不枯，世世代代浇灌着门前土地；那几蓬竹子，也不知哪辈栽的，祖祖辈辈就这么享用着。山里人视森林如生命，每个寨子在建寨时，都要选一片蓄养水源的森林做为树神（俗称龙树）加以保护，并且每年都要进行一次祭献，祈求树神保佑村人平安，五谷丰登，六畜兴旺。

离开箐口，我们向坝达、胜村、多依树方向驶去。在长达20多公里的公路沿线，一间间蘑菇房组成的村寨，总被一片片的梯田围护着。村子因梯田而显得静谧，梯田因村子而显现生机。一岭岭梯田在阳光照射下，像一面面镜子映出耀眼的波光，一个个山村在鸡鸣声中迎送往来。

世外田园老虎嘴

离箐口十多公里，有一个叫老虎嘴的地方。椐说，上世纪50年代修建公路时，在悬崖峭壁上凿开了一道缺口，公路穿崖而过。我们侧身看去，公路到悬崖边刚好拐了个弯，被凿开的地方的确像一张虎口。

老虎嘴景区梯田面积12000亩，是元阳梯田中山势最险峻、气势最恢宏、布局最壮观、面积最大的梯田风景区。我们站在观景台上往下看，只见整个地形呈现出两山夹一谷，谷底一条小河静静流淌。山头是青山流水，绿树村庄；村子下面，就是层层梯田直落河谷。从谷底到山顶的海拔高差，大概在千米以上。从河谷细细往上看，一沟一梁的山岭上，布满了或宽或窄、或长或短、或直或曲的错落有致、形态不一的一坡坡梯田，它们从河谷缓缓向两边山坡舒展升高，一层梯田就像一级台阶，满山梯田就像一排排云梯，直上蓝天。初春正是梯田采风的最佳季节，一山山梯田都装满了水，阳光洒在水面，一层层梯田像一面面大小不一的镜子镶嵌在大山上，映射出漫山的粼粼波光。这时，我们由近及远地顺河谷看过去，两面山坡的粼粼波光，就像两壁一望无际的立体海洋，撑起了浑厚凝重的一线蓝天。

老虎嘴梯田四周的山顶上，绿树缠绕着一间间土掌房组成的村子，那是彝族人居住的山寨。每个山寨之间，一条纤细小路像一根情感的纽带把它们连接在一起。他们虽然居住不同的村寨，但走的是一条山路，耕的是同一片梯田。更让人遐想的是，在老虎嘴梯田中间，散落着不少单间独户的蘑菇房。有时，房里传出一声鸡啼或狗吠，就会打破山野的宁静，把世界浓缩得很小。这些蘑菇房当地人称为田棚，每户人的田间都有一座。这些田棚，是山里人的“别墅”：农忙季节，男主人就带着农具、炊具住进去，以便插秧、看水，招呼田地；收割以后，可以把一次背不回家的谷物放在里面，再慢慢往家里运送。不少人家住进田棚以后，还浮上一两窝小鸡，秋收后小鸡长大，即可拿到集市卖钱。1993年，法国电影制片商杨拉・玛到元阳拍摄专题片《山里的雕塑家》，他看了老虎嘴田棚后，一下子乐不思蜀，次年春天，他竟突发奇想带着新婚妻子住进田棚度蜜月，给古老的山寨留下了一段洋故事。

在返回的路上，看着一片片车后消失的梯田和森林，一个个炊烟袅袅的村寨，我的思绪却在漫天游荡。梯田，是农耕文化的发展和受地理环境条件影响的产物，元阳地处哀牢山脉末端，境内山势起伏较大，沟壑纵横。数千年来，这里的各族人民不断开山引水造田，形成了今天气势磅礴的梯田景观。但最令我感叹不已的，却是他们在几千年历史进程中始终如一地对天地的虔诚，对森林的膜拜！如果没有对天地万物的尊崇，没有一年一次的祭树神以警示，那潺潺流水还能千年不息吗？民族之魂又将何在？

元阳梯田，正是天地人神的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