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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时代的一味良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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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宋诗由于其独特的人文环境、历史因素的影响而拥有着不同于前代诗歌的艺术特色,其中蕴涵的大量文学价值与思想价值都值得我们研究学习。本文将从宋诗的诗性智慧、禅宗思想、老淡风格三方面入手,探讨宋诗的特点与魅力,看宋诗是如何反映时代,拯救精神的。

关键词: 宋诗 理趣 禅宗 老格 平淡

中国的诗歌,宛如一条自远古流淌而来的滔滔大河,时而湍急汹涌,时而风平浪静,无论是乘风破浪之豪气,还是细雨归舟之静美都能从中领略。随着时代不断变迁,诗歌自然呈现出不同的形态,就如大河的上游、中游与下游,都有一番不同的风景。

依照现代文化人类学的观点,诗歌是人类普遍心理逻辑的转换物,因而它与人类文明的形态息息相关。就中国古代而言,唐与宋两个相邻的朝代实际上表现出相当大的文化差异,甚至有学者提出了“唐型文化”和“宋型文化”的概念。因此,两个朝代中诗歌的理论与创作也显现出不同的追求和特点。

然而长期以来,人们更习惯以唐文化为标准来看待传统文化,惊叹于唐诗的登峰造极、不可逾越,而忽视了宋诗的博大精深。陈寅恪先生在《金明馆丛稿二编》中说:“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年之演进,造极于赵宋之世。”相对于唐文化的豪迈壮阔、情感激昂,宋文化在精神的深度上更胜一筹,突显出人文、思辨的内容。

可以说宋诗的每一个命题,都与这种宋型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积贫积弱的宋王朝,一面是内忧外患的国事纷扰,一面却是高速发展的精神世界。国力孱弱,边患频仍,文人的政治使命感自然转化为一种忧患意识;理学兴起,诗人的哲学思辨能力大大提高;禅宗流行,影响了一代士风,改变了宋人的思维方式……

所以,我们要结合历史文化的影响因素,以一种全面的、辩证的、历史的眼光来看待宋诗,而不是简单地将评析唐诗的标准套用过来。如果照搬唐诗的评价标准,那么筛选下来的“好”作品就只有那些刻意模仿唐人笔法的诗作了,如此便会错过宋诗真正的特点与魅力。

宋诗的特点,从内容上看,它反映了诗人的忧患意识、内省态度、理性精神和人文旨趣;从审美上看,它追求格、韵、味、趣的统一;从创作上看,它融合师古与创新,兼重规则与自由……本文中,我仅浅析宋诗的几个突出特点,以此一窥宋诗的独有魅力,从中亦可看到宋诗对精神层面的反映和影响。

诗性智慧大放光彩

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朱熹《观书有感》

朱熹从自然风光中看到了读书治学的道理,借景喻理,形象地表达出个人的领悟。言语不深,内涵却十分丰富,提炼出的理论颇具普遍性,足以发人深省。许多宋诗,字里行间闪烁着智慧、思辨与理性的光芒。它们的精彩,离不开诗意的哲理和谐趣的机智,是“理”与“趣”的完美融合。具体表现如下:

一、以理为诗,发扬理性精神

宋诗相比于唐诗,更重理智与思索,减少了激情的直接表达。面对同样的景物,唐人与宋人的描绘有不同的倾向。唐代贺知章作咏柳诗为:“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小诗中充满了新奇的想象,难掩诗人对春日杨柳的喜爱之情。而宋人曾巩的咏柳诗写道:“乱条犹未变初黄,倚得东风势便狂。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春季到来,杨柳发枝,满城飘絮,人们盛赞它们的美丽轻盈。而诗人却看到了常人不会注意的另一面:那倚着东风乱飞的柳絮,就像依附权贵而得势的小人一样,把日月遮蔽起来,却不知自己的渺小可笑,它们并不知道天地之间还有清霜的存在。诗人借此说明,那些兴风作浪的跳梁小丑只是一时的,而世间的真理正义才是永恒的。诗歌笔调冷峻,重在说理。所以杨慎在《升庵诗话》中评价说:“唐人诗主言情”,“宋人诗主言理”。

二、谐趣机智,笑谈幽默人生

杨万里的《过松源晨炊漆公店》:“莫言下岭便无难,赚得行人错喜欢。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出一山拦。”此诗通俗易懂,细读之下趣味横生。一次旅行的经历,带来的竟是人生如被围困的感悟。然而,诗人用轻松的幽默取代了沉重的困扰,给人以安慰和解脱之感。

同样实现“精神突围”的,是大文豪坡。他的《自赞》诗云:“目若新生之犊,身如不系之舟。试问平生功业,黄州惠州儋州。”诗名虽未自赞,内容却似自嘲。从容调侃的话语,将人生的磨难掩盖住,留给世人的始终是豁达自适的形象。“平生功业”本应是诗人最苦涩的心结,诗人却将自己被一贬再贬的经历当作了答案,用达观无畏的态度、机智幽默的戏言将人生之苦化解。

当然,宋诗的风趣不是独立存在的,往往是借助诙谐的外在形式,渗透出关于人生宇宙的哲人式的思考。苏轼在给“趣”下定义时明确说,“趣”须“合道”,也就是说“趣”必须具有理性的特征。二者不可分割,浑然一体,共同构成了宋诗中独特的智慧光芒。

禅宗思想超凡脱俗

法师住焦山,而实未尝往。我来辄问法,法师了无语。

法师非无语,不只所答故。君看头与足,本自安冠屦。

譬如长鬣人,不以长为苦。一旦或人问,每睡安所措。

归来被上下,一夜无着处。展转遂达晨,意欲尽镊去。

此言虽鄙浅,故自有深趣。持此问法师,法师一笑许。

――苏轼《书焦山纶长老壁》

这是一篇典型的所谓“明禅”诗作,诗中用了通俗有趣的比喻,讲的却是禅宗“不可说”的道理。用禅的思想看,就是人心无所执着,能够“放下”。苏轼写这首诗,正是被贬黄州后,诏移汝州之时。已经遭受过重大挫折的他在人生患难的态度上依旧潇洒超脱,这一点,他在接下来二十多年的风雨历程中一直保持着。这种无忧无畏、无怨无悔的人生境界,有许多成分来自于佛教的禅学。禅不仅是一种宗教,也是思想,是艺术,是生活方式,是人生智慧。在宋诗中,禅有时只是一间书斋,是一碗香茗,有时却是一种重要的人生态度。

一、书斋内有乾坤,“更将何物污灵台”

文人的书斋,往往用来读书、藏书和写书,充盈着墨香、书香。而宋人的书斋又比以往多了一份禅意和灵气。不少诗人用笔书写对书斋、诗画的倾心:

藏书万卷可教子,遗金满k常作灾。

能与贫人共年谷,必有明月生蚌胎。

山随宴坐图画出,水作夜窗风雨来。

观水观山皆得妙,更将何物污灵台。

――黄庭坚《题胡逸老致虚庵》

小小书斋,一幅山水,闲坐其间,竟能神游千里,饱览风光。“更将何物污灵台”,暗用了六祖慧能偈语所谓“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以书斋为禅房,观书亦可悟道。

诗人陆游也爱歌咏自己的书斋,他在《书斋杂书二首》写道:“赋性无他嗜,传家但古书”、“挑灯北窗下,聊得遂吾初”。在书斋这个小小空间中,诗人得以解脱世事烦恼,寻觅精神家园。陆游还在《秋夜读书每以二鼓尽为节》一诗中说道:“白发无情侵老境,青灯有味似儿时”。在书卷中沉醉的年迈诗人,不知不觉中仿佛回到了儿时读书的青春岁月,人间的是非名利与岁月的痕迹一起消散了。

在宋朝这个动荡的时代里,书斋可以充当文人的心灵乌托邦,让他们可以暂时地避一避烦恼和灾祸。说诗人喜爱书斋,歌咏书斋,倒不如说他们是在追求书斋象征的那一种清净、超脱的精神。

二、正逢春日茶熟,“一碗还兼一炷香”

饮茶可使人放松精神,自在喜悦,甚至涤荡凡尘杂念,极富人文气息和宗教情怀。宋代的饮茶风气非常浓厚,投影到宋诗中,则表现为写文人士大夫的生活情致的内容大大增多,品茶论禅,成为了宋诗的重要题材。比如:

南溪春酒碧于江,北地鹅梨白似霜。

颓却老人山作王,更加食邑醉为乡。

春光如许天何负,雨点殊疏不妨。

绝爱杞萌如紫蕨,为烹茗碗洗诗肠。

――杨万里《清明杲饮二首》

此诗的尾联指出,品茶除了带来味觉的享受,还能洗涤诗肠,催发灵感。诗歌隐隐透出茶的香气,崇尚一种“清”的感受。茶之清,可感于一种清寂、空灵的境界,与禅境讲究的空寂是一致的。

与禅境相同,品茶诗往往给人一种心灵指引式的解脱。陆游的一首诗颇具意味:

一树红梅已半残,破裘也复敌春寒。

忍穷过日却差易,负终身良独难。

活火静看茶鼎熟,清泉自注砚池宽。

人生乐处君知否?万事当从心所安。

――陆游《初春感事二首》

贫病交加的诗人,处境极为困难。但当他静静看着炉火上渐熟的香茶时,心情竟是平静安乐的。“万事当从心所安”,是诗人从品茶中悟出的道理,似乎人生的困苦坎坷都可以忘却,唯有那份安心和温暖渐渐随着香气氤氲。

三、何解别离之苦,“应似飞鸿踏雪泥”

多情自古伤离别,无论是送君南浦,还是长亭相别,文人的离愁别绪总是说不完、道不尽,古往今来不知引起了多少共鸣,勾起了多少眼泪!宋代诗坛当然不乏抒写别情的作品,比如宋初的这首诗作:

亭亭画舸系春潭,直到行人酒半酣。

不管烟波与风雨,载将离恨过江南。

――郑文宝《柳枝词》

诗中流露出无尽的惆怅,直教人断肠在烟雨江南的朦胧之中。但其中的意象和情感与唐人的离别诗大致相同,我们更兴趣的是,宋代的离别诗作较之前人有什么样的突破和特色呢?

佛教将“爱别离”作为人生基本的“八苦”之一,认为亲友别离是人生无常的表现。可以说,对“别离”的体验和阐释是文学与宗教的共同主题之一。面对人生的这种“无常”,禅宗的主张是达观,是超越。这种精神自然而然地被宋人吸收,运用到了诗作之中。

因此,虽然在描述别情本身的方面,宋人很难超越前人,但是他们以一种豁然、旷达的心态去看待别离,用满含禅机的思考来宽慰彼此,开拓出一种新的意境,不再一味沉浸于那浓得化不开的愁绪之中。

苏轼的《和子由渑池怀旧》最为明确地表明了态度:“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虽非专写离别,但诗人对世事无常的认识,也包含了对人生别离的见解。“飞鸿”的比喻,化用了云门天衣义怀禅师的法语“雁过长空,影沉寒水;雁无遗踪之意,水无留影之心。”展示出禅宗的人生观:世间种种,缘起缘灭,循环往复,得失取舍,皆为虚妄。从别离中,诗人看透了人生聚散离合的本质,感伤而不悲痛,淡淡的情愫在皈依禅意的过程中得到宽慰与升华。

陈与义的《梦中送僧觉而忘第三联戏足之》中写道:“去程秋光好,万里无断绝。虽无仁人言,赠子以明月。”明月千里寄相思,皎洁的月色在宋诗中往往是光明洞彻的清净本心的象征。禅宗重视以心印心,因而感情真挚、心灵相契的两人,纵使隔着千山万水,也能相互感知。明月此时就有了神圣的意义,代表了一种永恒的相聚,一种精神的安息。

老淡风格美在言外

诗之“味”,是一种特别的审美感受,是超越诗歌形式层面之外的境界,是所谓的“韵外之致”。在宋人眼里,诗中的“味”是比词语、意象、意义更深层的审美特质。宋人特有的文化心理为宋诗的“味”赋予了鲜明的时代特色,与前人的追求有明显的不同。从宋人普遍追求的老淡风格中,我们可以体会到宋诗独有的诗味,那是一种隽永微妙的美感。

一、老成与老格

“野凫眠岸有闲意,老树着花无丑枝”,梅尧臣的这句名句,可以看作宋诗精神风韵的绝妙象征。“老树着花”的美丽,丝毫不逊于初生的嫩枝。宋人对老成与老格的追求,是时代的写照。充满了忧患意识、经历过家国危机的诗人们,笔下别有沧桑的美感,他们不愿,也不能轻易去写那些轻狂浮夸的文字。

老成之风并非一定是老诗人才能写就,宋代的许多年轻诗人也纷纷追求“老”之道。推崇“老成”的黄庭坚在称赞谢景回时说道:“年未二十,文章绝不类少年书生语。”而当时一大批年轻的江西派诗人也是少年老成的典范。可见“老成”无关乎生理年龄,更多存在于精神层面。

老成与老格不一定指某种具体的风格,常常表现为一种共同的艺术精神,总体倾向是反对少年的浮华轻薄之气,提倡如老年极境般深沉厚重的气度。

宋诗老成的具体表现,不仅在于诗歌的辞力深厚、笔调深沉,还在于诗人内在的思想深刻、学问厚实、阅历丰富。苏轼在《竹坡诗话》中说:“渐老渐熟,乃造平淡”,可见“老”到极致,足以摒弃浮华,返璞归真,臻于“平淡”的极境。宋诗之“老”,是一种精神面貌,一种心灵体验,一种只可意会的韵味。

二、古淡和平淡

上文已经提到,老成最终可以达到“平淡”的境界,宋人对平淡诗味的追求是非常看重的。欧阳修在诗中说:“辞严义正质非俚,古味虽淡醇不薄”(《读张李二生文赠石先生》),认为质朴的语言最能传达深邃的思想内容。

苏轼一贯追求“外枯而中膏”,进一步可以阐释为“发纤于简古,寄至味于淡泊”(《书黄子思诗集后》)。比如他的一首小诗:

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

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

――苏轼《惠崇春江晚景》

全诗语言浅显易懂,情绪基本没有什么起伏,却能引领读者进入无尽的遐想,仿佛那明媚的春光正打在身上,鲜美的河豚已摆上桌。然而这些想象也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美和愉悦从具体的物象中得到提炼,心灵的引申感受更为美妙。平淡无奇的诗句,却能将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美感移植入读者的脑海,形成独特的艺术效果。“纤”与“简古”,一个瑰丽,一个朴素;一个情思缱绻,一个意在言外。宋诗则把这两种看似对立的诗歌品质统一起来,追求真正的“平淡”境界。诗歌读来清淡如水,细品之下却醇香迷人,可见“至淡”之味即为“至味”。这种“平淡”,便是诗人们最向往的精神高地,足以安放宋人的理想世界。

综上所述,宋诗的魅力在于它的理趣与智慧,在于它的禅意与超脱,在于它的老成与平淡。这些独有的魅力,赋予了它经久不衰的生命力,使它成为俯察这个无奈时代的精神高地。宋诗于宋人,即可作为一般的情感宣泄渠道,又可成为审视自我,警示世人的箴言。在无奈时代里沉浮的一个个孤独灵魂,江湖夜雨的苦涩叫他们身心俱疲。诗人们无力改变现实,也不愿放任自己颓废下去,宋诗就成了整个时代最有效的一味拯救人心的良药

参考文献:

[1]周裕锴.宋代诗学通论.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2]韩经太.论宋诗谐趣.中国社会科学,1993,(5).

[3]张培峰.禅的智慧:宋诗与禅.中华书局,2009.

[4]张宏生.宋诗:融通与开拓.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