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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的钟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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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学校的最后一年我养成了一个习惯,雷打不动:十一点差五分准时回宿舍上床,然后打开收音机,闭着眼睛调到最熟悉的那个频道,听见最熟悉的开始音乐,安静地听完一个小时,直到十二点钟声响起。

那是一个非常安静的音乐节目,那个男主持人有一把不动声色的声音,大部分的时间他在放音乐,有时也讲故事。他讲故事的时候就更加不动声色了,好像很怕流露出一丝一毫自己的感情,我猜他并不是很信任空气中那些聆听的耳朵,我猜他大概没什么安全感。有一天他开始讲一个网络上一篇很有名的爱情故事,我吃了一惊,因为我并不很喜欢那个略带矫情的故事,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是这个打算讲故事的人的忠实听众,于是我鼓励自己去听,结果他一连讲了三天才讲完,而我也一连听了三个晚上。

这已经是爱屋及乌了,我太喜欢他放的那些音乐,还有他介绍音乐的那种方式。他总是尽量等一首歌放完才来说话,他从不发出夸张的叫声去刻意地营造气氛,即使他放一些很著名的音乐,提到伟大的歌者时,虽然如数家珍,他仍是淡淡的,言简意赅,但我清清楚楚地听到他声音中隐藏的热情,听得我血冲头顶,激动得手足无措。

我清楚记得那一年的最后一个晚上,那一年的最后一个小时,我记得他从十一点开始,放了一个小时的“噪音”,都是很嘈杂的音乐,但是非常好听,像平常那样,大约放了十首不同类型的类似摇滚的噪音。最后,当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他说“晚安”,“再见”,没有说“明年再见”。

第二天晚上他没有出现,第三天也没有,以后都没有。每次十二点的钟响起,我都会觉得像从梦幻回到现实,没关系,第二天我还能听到他啊,梦境会如常上演。可是他消失了,我失落了很久,同样的时间段换上了另外一个主持人,另外一档节目,我对此万般挑剔,从那时侯开始我才发现自己原来是一个那么难伺候的听众。

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真实的生活中遇见他,我们还交谈了一些事情,与音乐无关。他是一个亲切的但是又有点古怪的人,他有一片自己的美丽世界。我对自己说,我没打算做他的小粉丝,但是在人生的某些适当的时刻,你会遇到适当的人,于是驻足流连,舍不得离开,可是亲爱的,总有一天我们要跟他们道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