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云常自在 流水任西东――读胡廷武散文集《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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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如浮云常自在,意似流水任西东”,这两句诗是我多年来最憧憬的人生境界和创作境界,虽然我知道这种境界高渺难达,但对它的向往,从来就没有放弃和淡忘过。最近读胡廷武的散文集《行云》,又勾起了我对行云流水与文艺创作、人生经历与文字因缘的一并揣测怀想。

开篇序言中说到,“散文首先应该像天上的云彩一样,是自由自在的”,“作文则不在乎文体,喜欢自然、随意、率尔的文风”,一下就抓住了我的心,让我感到一阵欣喜。胡廷武接着说“文道高玄聊自解,流水行云是吾师”,说他对云彩的崇拜,喜欢云彩的行踪不定、幻化无穷、聚散随缘;从无相中显现有相,又从有相中开示无相,以及观赏云彩成为他的一种乐趣、一种享受、一种学习和冥想的方式。在写作上,云彩教给他的经验,比他从任何一本书上得到的都多。这些文字读来活泼灵动,轻快自如,让我看到一个风神俊秀、比我更痴情行云流水的人。

流水有意,行云无踪,要效仿它们从事创作,是件说、想容易,做、写极难之事。因为“意翻空而易奇,言征实而难巧”。廷武既是个以少见的热情投入文学创作的人,也是个以一种散步者的业余心态来对待写作的人。写快写慢、写多写少、得好评获奖或遭非议被冷落,均不介意。超越世俗功利目的的纵笔,让他将写作当做一项有益身心的活动,一种像太极拳似的养身操,不疾不徐,神闲气定,追求着恬淡闲适、雅致高洁的境界,半为自娱,半为喜欢自己作品的读者。

他有意模糊文体间的界限,致力于让叙事像与朋友聊天一样地轻松自在。写《云南的山》,只开头写几笔,马上就进入写山里的人、山里的故事和山里的植物;写长篇小说《回到西双版纳》,整部作品故意不分章节,连空行也不留,想把十万字的作品写成一首抒情的乐曲,让人一口气读下去。他带读者进入故乡的滇南小镇,回到普通劳动者的生活中间,去谛听马蹄在石板路上敲出的清脆的黎明曲,到茶铺中听故事、聊天、下棋、打雀牌、听板凳戏,去参与砍柴、打土墼、制作二胡之类的活动,品尝农家饭、月饼、豆腐脑,体验日常人生。壶中日月长,荧屏天地宽,回想之余,他又带读者去观赏世界杯足球赛,观看那力与美的精彩瞬间,体味绿茵场上的人性显现、生死沉浮、交战命运。叙事间歇,他又专门披露文字奥秘、创作甘苦,谈小说的本质、散步的感言、诗之境界和阅读的兴味……他追忆年少时的生活,打捞被遗忘的历史,在俗事杂务中寻找情趣,于柴米油盐中体会人生,五味杂陈,细大不捐,平实中寓奇幻,用一支娓娓如诉的艺笔,记录生活,抒写性灵,让时间又重新流动,令往昔经历又回到身边,将微不足道的凡人小事写得津津有味,活色生香。

云无常形,文无定法。我从《行云》中看到廷武是如何以一种冲淡、谦和、友善的态度来对待世事人生,又从他变动无常、自由无拘的笔墨中看到一颗不甘束缚的心是如何“若坐若行,若飞若动,若往若来,若卧若起”。探穴求珠,我以为廷武的人生境界和创作追求是高度一致的,那就是崇尚真实、自由和美,“既能以博大的心胸感悟天下大事,也能以乐观的态度对待人生,同时享受和品味自己生活的细节”。

《行云》情深而不诡,事信而不诞,逸笔泛墨,一派平和气象,没有张扬激烈的情感宣泄,一切都看似云淡风清,但却散发出一股奇妙隽逸的气韵,慢慢地荡漾开来,浸润着笼罩着周围,温暖着人的内心。缓缓地静心阅读,让我想到“心为君,妙用无穷”,想到“天高自有云手”,真好!

当我看到廷武写的“行云流水是一个很高的境界,我越是追求,觉得离之越远”,我想,如果行云不再是一味地飘逸,一味地流荡、稀释,而是再有些集聚、浓缩、爆发、浓云密布奔电迅雷,再有些激愤、强悍,尖锐和矛盾,有些思想的纵深、金刚怒目的批判,那就能气象万千、蔚为大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