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秋田索画(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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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间茅屋，十里春风，窗里幽兰，窗外修①竹。此是何等雅趣，而安享之人不知也。懵懵懂懂，没没墨墨②，绝不知乐在何处。惟劳苦贫病之人，忽得十日五日之暇，闭柴扉，扫竹径，对芳兰，啜苦茗，时有微风细雨，润泽于疏篱仄径③之间;俗客不来，良朋辄至，亦适适然④自惊为此日之难得也。凡吾画兰、画竹、画石，用以告慰天下之劳人，非以供天下之安享人也。

（选自《板桥全集》）

[注解]①修：长。②没没墨墨：义同“懵懵懂懂”，糊涂，不明白。③仄径：狭窄的小路。④适适然：形容快乐开心的样子。

【参考译文】三间茅屋，沐浴在十里春风中。窗里有散发着幽香的兰花，窗外又有片片幽竹，这是何等优雅风趣的事啊，但是能有如此享受的人，自己却不知道，真是令人遗憾。而那些懵懵懂懂，胸无点墨的人，身处如此情景，更是不懂乐在何处。只有那些劳苦之人，忽然有十几天的闲暇时光，才会关上柴门，扫净小路，面对芬芳的兰花，品着苦茗，有时微风细雨，滋润着篱笆和小路。那些平常的客人不过来，只有几位知己好友到访，内心也无比欢喜，不禁感叹：这样的日子真是难得啊。所以我画兰花竹子石头，是用来慰劳那些劳苦的人民，而不是供那些贪图享受的人享用。

【读文悟道】“室雅何须大，花香不在多。”是板桥先生自题的楹联。室雅因有德之人居住;花香发自“不与众草伍”的幽兰;三间茅屋，何陋之有？更何况窗外修竹在十里春风的吹拂下，凤尾森森;在潇潇细雨的滋润中，龙吟细细。丛丛青竹引发了板桥先生无穷无尽的灵感，宣纸上挥洒出不从俗流、不为俗物的神韵。“终日作字作画不得休息”[出自《靳秋田索画（之一）》]的板桥先生，偶有闲暇与二三知己品茗赏花，便觉清欢难得。作者细细描述了清贫脱俗的生活，对“安享之人”嗤之以鼻，更是不屑与之为伍，自然所画“非以供天下之安享人也”;这样的直抒胸臆令人敬仰，也更显傲岸高洁的风骨。文中的景、事、情均围绕“雅趣”二字，行文从容飘逸，文字清新细腻，显现出幽美恬静的意境;变化多姿的句式或骈散结合或长短句结合，吟咏玩味时仿若珠玉之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