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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国学唱歌集》到《新学堂歌》看古诗词歌曲校园化创作的嬗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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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从李叔同《国学歌集》到谷建芬《学堂乐歌》,古诗词歌曲校园化创作经历了百年间历史与文化的深刻的嬗变:着眼点从文化移向受众,创作手段由选曲填词发展为选词作曲,诗与乐的关系从配合发展为融合,乐风由西洋模式为主发展为古今中外跨界。这一嬗变折射出中西文化从碰撞到交融的历程,也昭示着中国音乐人作为社会文化工作者的执著、勤奋、睿智以及面对挑战表现出的坚毅和勇气。

关键词:国学唱歌集;新学堂歌;古诗词歌曲

1905年,李叔同所编《国学唱歌集》[1]由上海中新书局国学会出版发行,在当时新兴学堂广为传唱,其中收录古诗词歌曲15首,成为20世纪初叶学堂乐歌创作中古诗词歌曲的代表作。2006年,谷建芬作品集《新学堂歌》[2]由中国唱片上海公司出版发行,在全国部分城市中小学校园推广,其中收录古诗词歌曲20首,成为进入21世纪中国古诗词歌曲创作的新收获。百年时间,同样是在上海,从《国学唱歌集》到《新学堂歌》的出版发行,中国古诗词歌曲校园化创作经历了历史与文化的深刻的嬗变

所谓“学堂乐歌”,一般是指清末至民国初年中国的学校歌曲,多为选曲填词、文白兼用、以西洋模式为主。后,“废科举,办新学”的思想在国人心中荡漾。1902年,清政府颁布《钦定学堂章程》,确定新兴学堂开设“乐歌”一科。1903年,沈心工在其任教的南洋公学附小开设乐歌课,1904年编印了我国近代最早的学堂乐歌教材《学校唱歌集》。同一时期,李叔同也先后创作了大量的学堂乐歌,成为这一时期学堂乐歌创作的代表人物之一。学堂乐歌被认为是中国现代音乐教育的开端,影响深远。

据目前的考证情况,李叔同创制的歌曲有近百首,其中有不少古诗词歌曲。《国学唱歌集》是由李叔同本人结集出版的唯一一部歌集,收录歌曲21首,其中15首为古诗词歌曲,包括《葛u》《繁霜》《黄鸟》《无衣》《离骚》《山鬼》《行路难》《隋宫》《扬鞭》《秋感》《菩萨蛮》、《蝶恋花》《喝火令》《柳叶儿》和《武陵花》,涉及《诗经》、楚辞、唐诗、宋词和昆曲等,分为“扬葩”“翼骚”“修诗”“ご省焙汀暗抢ァ蔽宀糠帧T诒臼樾蜓灾校李叔同表达了明确的创作理念:“乐经云亡,诗教式微,道德沦丧,精力灾摧。三年以还,沈子心工、曾子志虢樯芪骼钟谖已Ы纾识者称道毋少衰。顾歌集甄,佥出近人撰著;古意微言,非所加意,余心恫焉。商量旧学,缀集兹册,上溯古《毛诗》,下逮昆山曲,靡不鳃理而会萃之;或谱以新声,或仍其古调,颜曰《国学唱歌集》。”

从创作立意来看,《国学唱歌集》旨在弘扬国学,匡时救弊。李叔同这组古诗词歌曲的创制显然有感而发:“乐经云亡,诗教式微,道德沦丧,精力灾摧”,虽然来自传统诗乐说,但并不是古人无关痛痒的诗教理论翻版,显然有感于清廷腐败、国力衰颓,欲借音乐弘扬道德、振作国威;之后谈及学界音乐创作状况,虽然欣喜于沈心工、曾志氲热私樯芪骼种努力,但又有感于近人撰著颇多而“古意微言,非所加意”,欲借兹册弘扬旧学,这也是这部歌集命名之义。此外,1905年6月6日《时报》刊登的广告《李叔同氏之新作――〈国学唱歌集〉(初编)》中有“虑怀旧之蓄念,振大汉之天声”的语句[3] [P808],可作旁证。

歌集中的每首作品都有着明确的寓意,与作者的时代忧患意识相关:《葛u》表达世衰民散之际背井离乡者孤苦无援的痛苦心境,《无衣》表达外敌入侵时将士们同仇敌忾、共御外侮的精神气概,《离骚》表达的是坚持真理、九死不悔的爱国品质,《行路难》表达的是直面坎坷、不屈不挠的人生姿态……这些古典诗词在这里都可谓借古喻今。“ご省辈糠种械摹逗然鹆睢肥钦15首歌曲中唯一一首作者自作歌词的作品,李叔同写道:“故国今谁主?胡天月已西。朝朝暮暮笑迷迷。记否天津桥上杜鹃啼?记否杜鹃声里几色顺民旗?”作者面对祖国之衰颓内心的忧惧之情溢于言表。这15首歌曲“上溯古《毛诗》,下逮昆山曲”,形成一套完整的体系,亦足见作者的匠心所在,欲从歌集整体上显示国学体系之宏阔完善。

从创制手法来看,这些古诗词作品“或谱以新声,或仍其古调”。遗憾的是,每一首歌曲均未标明词曲作者,使得“新声”与“古调”的出处难以一一落实。关于“古调”,钱仁康先生认为《国学唱歌集》中“真正用古典诗歌‘仍其古调’的,只有第十五和第十六曲,即《长生殿》‘酒楼’折的《柳叶儿》和‘闻铃’折的《武陵花》。前者为尺字调(上=C),一板一眼;后者为小工调(上=d),一板三眼加增板。译谱的调高和节拍与原谱不尽相同……”[4]另据钱先生《学堂乐歌考源》一书考证,《无衣》曲调采自美国作曲家萨拉•哈特(Sarah Hart)所作的赞美诗《小小水滴歌》(Little drops of water),《行路难》曲调则采自美国艺人歌曲(Minstrel Song)《罗萨•李》(Rosa Lee)。除以上四首歌曲的曲调来源有明确说法外,其他11首歌曲的情况尚未明确。陈净野在《李叔同学堂乐歌研究》一书中说:“据笔者分析,其中一些歌曲的旋律具有明显的西洋大小调的特点,如《繁霜》《离骚》《山鬼》《隋宫》《秋感》等。”[5][P36]这样看来,这里的“新声”显然是指西洋曲调,并且选曲填词是其中重要的创作方式。

选择西洋曲调填入中国古典诗词,这种特殊的中西结合制曲方式究其原因,一是受传统文化影响,一是为时代风潮浸染。唐宋以后,歌唱艺术渐趋繁盛,词曲创作的基本方式便是“填词”,即根据已有词牌、曲牌填入新词用以歌唱,而有些词牌、曲牌就来自异域。李叔同选曲填词的创作手法显然就是这一传统制曲方式的延续。至于大量选择西洋曲调来填词配歌,这种做法在20世纪初学堂乐歌的创作中司空见惯。以学堂乐歌的创始人沈心工为例,他于1904―1907年所编的三部《学校唱歌集》中绝大部分歌曲都是采用日本歌调的填词之作。据钱仁康先生《学堂乐歌考源》一书考证最早的一首学堂乐歌《体操》(后更名为《中国男儿志气高》)的曲调即来自日本歌曲《手戏》。此外,德、法、英、美等国家的许多歌调在当时也被填上中国歌词用以演唱。选曲填词的创作手法是李叔同学堂乐歌的惯用手法,我们并不怀疑李叔同的作曲能力(由他作词作曲的《春游》等经典作品便是有力的证明),由于当时学界传播西洋音乐、改造国乐声势浩大,中国古代诗词配以西洋曲调演唱便成为这一时代风潮之下“拿来主义”的特殊产物。

弘扬国学,选曲填词。显然,在李叔同《国学唱歌集》的创作中,诗词位居首要,乐调位在其次。这一创作理念与刘勰在《文心雕龙•乐府》中所言“诗为乐心,声为乐体”[6][P133]的传统观念完全一致,同时又显示着20世纪初叶“西学为体,国学为用”的文化心态。这是学堂乐歌时代中国音乐工作者在这个历史转型关口渴望留住古老文明的焦虑,也是他们在这个文化嬗变关口渴望沟通世界的姿态。

时光荏苒,随着“学校”取代“学堂”,“音乐”代替“乐歌”,当年盛极一时的“学堂乐歌”逐渐被人淡忘,《国学唱歌集》也很少再被提及。之后的学校音乐、校园歌曲创作中,古诗词的声音渐趋式微。2006年,谷建芬《新学堂歌》问世,唤醒了一份尘封已久的历史记忆,也唤醒了一块荒芜已久的艺术园地。

从创作立意来看,《新学堂歌》是作曲家谷建芬在古稀之年献给孩子们的一份厚礼。作为一位音乐工作者,谷建芬因自己曾忽视为孩子们创作而内疚,也为孩子们在流行歌曲的熏陶下异化而焦灼。她曾深情感慨地说:“我身为作曲家,很长时间,我忘了孩子,我惭愧!是孩子们的歌声教育了我,是孩子们给了我许多许多……”“中国乐坛现在每个月有三四千首新歌面世,但3.6亿儿童却很少分到一杯羹。看到电视模仿秀上,孩子们不是唱‘周杰伦’就是‘蔡依林’,我觉得不可思议。那些孩子们的表演痕迹太重了,既不天真也不可爱。”“通过写儿歌,我找到了自己的养老方式。”[7][P40-41]在《新学堂歌》唱片文案中,谷建芬挥笔写下:“亲爱的同学们,古诗词是祖先对我们的谆谆教诲,它像粒粒种子播撒你心田,滋润你心扉。愿你读它、唱它、思索它……”显而易见,《新学堂歌》这组古诗词歌曲的创作并非特别着眼于国学,而是表露着创作者美好的意愿:为了孩子。

在选词方面,《新学堂歌》题材多样,不拘一格:既有“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之类的励志诗,也有“渡水复渡水,看花还看花”之类的闲适诗;既有“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之类的风情诗,也有“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之类的感怀诗;既有“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之类的抒情诗,也有“一帆一桨一渔舟,一个渔翁一钓钩”之类的游戏诗;既有“鹅、鹅、鹅,曲项向天歌”之类活泼可爱的儿童诗,也有“思悠悠,恨悠悠,恨到归时方始休”之类细腻委婉的情爱诗,等等。从这些作品的选择来看,创作者并未像《国学唱歌集》那样追求古诗词本身完善体系的建立,而是从孩子们的需求角度入手精挑细选。

周玉明在《谷建芬与“新学堂歌”》一文中谈到:“谷建芬挑选古诗词进行作曲的标准是古诗词必须具有韵律、适合以音乐形式来表现。”“谷建芬谱的古诗词歌曲,有一些并不拘限于孩子们的世界,而是孩子唱给大人听的,如《赋得古原草送别》就带着离别的忧伤凄美。古诗词呈现给我们的感情是丰富的,她不主张为了写成青少年的歌曲,就把其中的感情因素去掉,只取其表面。她认为孩子们能够全面吸收古诗词的营养,这对他们的成长更有好处。”[8]谷建芬的选题观念颇见个性,并未将古诗词歌曲校园化创作狭隘地局限于“古代儿童诗”的范畴,并不拒绝忧伤的情绪以及沉重的主题,而是在适合音乐表现的基础上关注作品的人文价值、艺术价值、传播价值,特别是接收对象――少年儿童生活视野的广阔性和审美需要的丰富性。

从创作手法来看,谷建芬《新学堂歌》从少年儿童这一受众群体的特殊需求入手选词谱曲,诗与乐的关系不是简单的配合,而是密切的融合,作品显示着古今中外跨界意识,同时也体现着曲风的兼容性与创作者个性的辩证统一。

谷建芬可谓中国当代音乐界一株艺术长青树。在她此前的创作中,有《那就是我》《春之歌》《绿叶对根的情意》之类优秀的艺术歌曲,有《年轻的朋友来相会》《校园的早晨》《脚印》之类活泼的通俗歌曲,还有《妈妈的吻》《世界需要热心肠》《晚报歌》之类时尚的流行歌曲。特别是此前已有《滚滚长江东逝水》等古诗词歌曲的创作经验与《采蘑菇的小姑娘》《歌声与微笑》等少儿歌曲的创作基础,此次《新学堂歌》的创作自然容易驾轻就熟了。

谷建芬的每一首“新学堂歌”都有着明确的整体构思意识,能够根据作品的内涵创作相应风格的曲调,呈现出精致优美的意蕴。例如《赋得古原草送别》之蕴藉感伤,《清明》之清新细腻,《江南》之活泼欢快,《一字诗》之风趣诙谐等等。谷建芬创作的歌曲常被视为“通俗歌曲”,甚至因其广为传唱还被划归“流行歌曲”。事实上,她的许多作品都是“跨界歌曲”――既有“严肃音乐”之特色与技巧,又不失“通俗歌曲”之灵性与味道;常被视为“学院派”,又非曲高和寡,的确难能可贵。在这组《学堂乐歌》的创作中,谷建芬贯有的装饰音与和声手法的运用娴熟巧妙、俯拾即是,颇显艺术歌曲特色;为避免创作与时代脱节,适应今天孩子们的特点,她在创作意加入了吉他、打击乐等元素,使得歌曲包含着流行潜质;歌曲大多一字配一音,既适合童声特点便于学唱,也和古诗词吟诵“一字一音”的作法暗合;很多歌曲采用传统的五声音阶创作,歌曲编配中使用了箫、笛、琵琶等民族乐器,或相伴相依,或即时点缀,渲染了民族特色。作为儿童歌曲,这些作品简单易学、琅琅上口,然而这些歌曲又不是同一曲调的简单重复,而是有着丰富细腻的变化,大多还有不同声部的合作,简约而大器,既适于个人哼唱,又可作合唱表演。

谷建芬《新学堂歌》作曲在艺术化、流行化及民族化诸方面都能兼顾,显现出中国古代歌诗艺术再生产方式的跨界性。但风格的兼容性并不意味着作曲家创作个性的缺失。恰恰相反,谷建芬的音乐向来以个性为特色:没有对世俗的曲意迎合、没有对功名的刻意求取,清新的曲风、明净的涵质、跳跃的音符、流畅的旋律以及优雅的气息,呈现出的是进取的风貌、健康的心态、对于真善美的执著追求以及一颗慈爱之心。她用富于真情与活力的音乐艺术向她的传播者倾诉着人生的信念――热爱生活、珍爱生命。

《新学堂歌》在古诗词歌曲校园化创作方面无疑是一次重要的探索。在立意方面,着眼于文化,更服务于孩子。在艺术方面,以“巨鲸吸百川”的勇气借鉴古今中外的音乐艺术,在兼收并蓄中完成创作者个性的表达。这是当代音乐工作者在新世纪新形势下使命感与责任感的艺术宣言,也是他们面对时尚文化与音乐市场接受挑战的勇敢姿态。

从李叔同《国学唱歌集》到谷建芬《学堂乐歌》,古诗词歌曲校园化创作经历了百年间历史与文化的深刻的嬗变。两位创作者都是在某种危机意识之下选择古诗词歌曲创作服务于校园文化的建设,着眼点从文化移向受众,创作手段由选曲填词发展为选词作曲,诗与乐的关系从配合发展为融合,乐风由西洋模式为主发展为古今中外跨界。我们在这一嬗变中觉察到中西文化从碰撞到交融的历程,更在这一嬗变中感受到中国音乐人作为社会文化工作者的执著、勤奋、睿智以及面对挑战表现出的坚毅的勇气。

参考文献:

[1]李叔同.国学唱歌集[M].上海:中新书局国学会,1905

[2]谷建芬.新学堂歌[CD].上海:中国唱片上海公司,2006

[3]郭长海.中国近代文学史证――郭长海学术文集下册[M].

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2005

[4]钱仁康.李叔同――弘一法师歌曲全集[M].上海:上海音

乐出版社,1990

[5]陈净野.李叔同学堂乐歌研究[M].北京:中华书局,2007

[6][南朝梁]刘勰著.周振甫译注.文心雕龙译注[M].南京:江

苏教育出版社,2006

[7]刘长容.用高雅的音乐去爱青少年[J].武汉:学习月刊

2007年第3期

[8]周玉明.谷建芬与“新学堂歌”[N]上海:文汇报.2006-

05-31

作者简介:

仇海平,河北师范大学文学院讲师,文学博士。

前期相关成果:

论文《中国古代歌诗之艺术再生产发展现状分析》,《艺术百家》2008年第2期;

论文《琴心琴韵古色古香――姜嘉锵演唱的古代歌曲〈阳关三叠〉评析》,《中央音乐学院学报》2007年第1期;

论文《黑白世界的力与美――赏析歌曲〈晒盐的汉子〉》,《大舞台》2004年第5期。

注:本文为河北师范大学科研基金项目“中国古代歌诗艺术再生产研究”(编号:W2009Q02)研究成果。